正文 三、傷員兄原來是腹黑男
被那傷員兄好聽的聲音所蠱惑,易玲瓏不疑有它,想也沒想就走上前,伸手向傷員兄腰間摸去。?
卻不料手腕處陡地一緊,頓時就失了全身的力氣,手腳發軟站立不穩,忍不住痛呼出聲,道:“啊……疼……你幹嗎?”?
傷員兄露在床外側的手死死地扣著易玲瓏的手腕,陰沉著臉,厲聲問道:“你一介女流,為什麽會穿著我軍的衣服?”?
易玲瓏並不明白為什麽忽然之間她就不能動彈了,所以也並不是很著急命門受製於人。聽傷員兄問起,就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黑不溜秋的粗布衣裳,又肥又大又不好看,倒的確像是當兵的穿的。?
問她為什麽會穿著這樣難看的軍裝?以為她願意麽?被那不負責任的大和尚送過來以後,她就是這幅德行了,她有什麽辦法?這鬼地方一點人煙也不見,她又找不到別的樣式的衣裳換了。易玲瓏心裏無比地怨念。?
可是,到底要怎麽跟傷員兄解釋呢?總不能實話實說吧,天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沒有她那麽好,況且眼下他還那麽虛弱,要是被這不可思議的真相給嚇了一大跳,一口氣沒緩過來掛掉了,豈不是白白辜負了她的一番辛勞,還害得她沒有謝禮可拿。退一步來講,就算傷員兄想象力跟她易玲瓏一樣豐富,能夠接受她是來自於異時空的超級霹靂無敵天真純潔活潑可愛美少女的事實,也難保他日後會不會找來一幹身披八卦袍手拿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的茅山道士將她當作是借屍還魂的女鬼給枉殺了。?
該說什麽好呢?不過一刹那間,易玲瓏的腦海裏就飛進來了無數個借口,又不過是一刹那間中的一刹那間,她又將這無數個借口一一判了死刑。?
我的神上帝以及老天爺,趕緊讓我想到一個既能被傷員兄接受又能合情合理地解釋她為什麽會身穿軍裝出現在戰場上從死人堆裏救了傷員兄出來的理由吧!易玲瓏在她的心裏劇場中淒涼地跪地仰頭哭訴道。?
然而很明顯,像她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誠意是根本打動不了神氐們的,就像過去的二十多年一樣,她的神上帝以及老天爺再一次無情地棄她於不顧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易玲瓏神思縹緲時的表情會讓人產生她很無辜很委屈的錯覺,還未等她想好借口,傷員兄就又一次開了口,語氣已經比剛才緩和了許多:“莫非,你是這附近村子裏的窮人,隨手撿了幾件衣服禦寒?”?
唉,這個理由不錯呀。易玲瓏心中一喜,正準備順坡下驢,趕緊點頭稱是。?
卻聽傷員兄又接著說道:“……可是我記得,這附近因為戰亂早就已經逃得沒有人了。”?
大哥,你知道這附近已經沒人住了還說這樣的話,你這不是存心陰我麽!易玲瓏一驚,暗自慶幸多虧她有一個肢體動作永遠比思緒慢上一拍的好習慣,這才差點沒露出馬腳來。?
“或許,你是別處逃難偶爾路過這裏的孤女,因為衣食無*迫不得已才扒了死難戰士的衣物遮體?”傷員兄又替易玲瓏想到了一條絕好的理由。?
有了上次的經驗,易玲瓏再接再厲,繼續發揚她反應遲鈍的優點,傻愣著等待傷員兄的下文。?
果然,傷員兄頓了一下,又涼涼地說道:“那就把你之前穿的衣物拿來給我看,證實確實像我說的那樣。你總不會之前什麽都沒穿一路光著身子逃難吧。”?
這下子,易玲瓏總算明白過來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來這個被她救了的傷員兄居然在赤果果地懷疑她!聽聽,聽聽他說的那是什麽話!陰險!卑鄙!無恥!下流!狗咬呂洞賓!真是瞎了眼,竟救了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腹黑,太腹黑了!?
盛怒之下,索性扭了頭不去看腹黑男的嘴臉,懶得再去搭理他。?
可是腹黑男卻並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反而變本加厲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語氣也陡地變得犀利起來:“說,你到底是誰?混在我軍之中究竟有何居心?是誰派你來的?又交給了你什麽樣的任務?說!”?
“你凶什麽凶!這有什麽好說的?我本來就是行伍裏的人,當然會穿著當兵的衣服了。”被他捏得痛緊了,易玲瓏索性信口胡謅道。?
“當我是三歲小孩麽?撒謊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你一介女流,又怎麽會是行伍裏的人?”腹黑**本不信。?
“難道就不興人家女扮男裝應征入伍為國效力麽?”輸人不輸陣,他厲害,咱氣勢比他還凶狠還霸道。?
“女扮男裝?為何?”腹黑男的手勁有一點點小了。?
“因為……因為替父從軍呀。”繼續胡謅。?
“替父從軍?”腹黑男的手勁又鬆了一點。?
完了完了,怎麽一不留神,順嘴就把花木蘭的事跡當借口給說出來了。易玲瓏暗暗叫苦,懊悔萬分,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就成了定局,騎虎難下,也隻好硬著頭皮胡編到底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擺出一副委屈傷感的樣子,可惜沒那情到戲來的功夫,眨巴了半天眼睛也沒能擠出半滴眼淚來,隻好拿捏著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哽咽悲苦:“常聽家父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雖然是一介女流,可是也懂得有國才有家,國泰才能民安的道理。如今國家有難,狼煙四起,又怎能一味想著自己的死活而不顧國家的安危呢?可是家父老邁,膝下又隻有我一個獨生女兒,我不忍心看著老父一把年紀還要在疆場上廝殺滾打,又不敢獨善其身,所以就,就瞞著父母,偷偷地換了男裝投軍了。”?
“你女扮男裝投軍,難道這麽久就沒人瞧出破綻認出你是女的麽?明明這麽明顯……”?
“你試試三天三夜熬著不睡覺,看你還有沒有精力去假裝!平日裏我都是粗著嗓門學傷員兄的樣子!”易玲瓏氣赳赳地吼道,都說聲厲膽壯,看來還是有點道理的。?
說完,又吸了吸鼻子,把頭稍稍側過一點,低垂著眼簾,做出一副思念家中老父慈母又不願叫別人看出來的堅強姿態。?
心裏蹦出一個小小的易玲瓏,雙手合十一臉虔誠跪地祈禱:佛祖啊,菩薩啊,求求你保佑我吧,讓他相信讓他相信讓他相信……?
還好,關鍵時刻小易玲瓏還算是求對了神。腹黑男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鬆開了手:“看不出,你還是個孝女。”?
嗚呼,腹黑男終於又變身成了傷員兄。?
Yes!感謝佛祖英明,感謝菩薩慈悲!小易玲瓏在心裏高舉雙手呈V字型一個勁地歡呼跳躍,外麵的易玲瓏還要強忍著激動把戲份演得十足,擺出委屈受氣的樣子,甩著手跺著腳蹬蹬蹬走到一邊去了,背過身不看傷員兄,抽搭著肩膀對著火堆吸鼻子,任傷員兄怎麽叫她也不搭理。?
“那個,對不起,是你救了我,我不該對你起疑心……”?
怎麽道個歉聽起來都這麽艱澀?沒誠意。易玲瓏仰了頭假裝沒聽見。?
“你該知道,兩國交戰兵不厭詐,我,不得不防……”?
這算是在替他自己解釋了?切,以為自己算老幾啊,不過芝麻綠豆大點的小軍官頭頭,人家要算計也不會算計到你頭上,真是自作多情。易玲瓏搓了搓手繼續一言不發地烤火。?
“我的傷口還在流血,你能過來看看麽?”?
流血也是你自找的,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在流血。易玲瓏跺了跺腳,還是不理。?
“你剛才說你三天三夜沒有睡覺?是因為……我麽?”?
不然你以為是因為誰?要不是瞧在你是傷員的份上讓你霸著床霸著被子,姑奶奶怎麽可能會受這份罪!易玲瓏索性蹲下了身子。?
“這份情,我會記得。我會報答你的……”?
報答!對了,可以看他這個人不順眼,但是不能看他的謝禮不順眼!不行不行,不能讓他的傷口再流血了,人要是沒了,謝禮也就跟著沒了。易玲瓏挺了挺脊背,慢慢站立起來,徐徐轉過了身子,繃著臉斜著眼看著傷員兄,整個一不屑一顧的樣子。嗯,就算貪圖他的錢財也絕對不能讓他瞧了出來。?
“沒藥了。我從死人身上搜到的藥全給你用完了。”易玲瓏口氣冰涼,特意加重了“死人”兩個字。?
果不其然,她滿意地看到床上那人的臉僵了一僵。?
“藥……你都給我用了什麽藥?”傷員兄問得很有點小心翼翼。?
“什麽藥?我哪裏會知道,那些個紙包瓷瓶上又沒有寫藥名,就算寫了我依然是不知道。左右不過是些刀傷藥金瘡藥之類的吧,上戰場的兵士身上還能帶些什麽藥啊。”易玲瓏有些心虛,藥丸都被她塞進了傷員兄的嘴裏,藥粉都被她撒在了傷員兄的傷口上,這用法,應該沒錯吧……?
傷員兄的臉又僵了幾分。這女子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到底有沒有腦子?她知不知道為了防止在戰場上失手被敵人俘虜受辱,有點地位的將領們在出征時通常都會隨身帶著必要時候用來殉國的毒藥?她居然不分清紅皂白,把死屍身上得來的藥全給他用了??
幸好,幸好他福大命大,這次帶出來的那一小隊兵士中沒一個人有未雨綢繆的不良習慣,更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事先並沒有想到此次出來勘探地形,竟會意外地遭遇到敵軍的主力部隊,所以也就沒有一個人帶了毒藥在身上。至於敵軍,那蠻夷之地的人,哪裏會有士可殺不可辱的高尚氣節,又怎麽會帶了毒藥準備隨時殉國呢??
萬幸萬幸,真真是老天保佑。否則的話,可憐他一世英名,最後卻連自己究竟是被誰害死的都不知道,就要到地府去報道了。?
男子在心中默默慶幸了一回,說道:“我,我腰間藏著有好藥,你取出來給我用。”微微顫動的聲音中還帶著一絲死裏逃生的後怕。?
“又來?我又哪裏得罪你了,直接說好不好?”易玲瓏甩了甩手,表示聰明如她者,是不會在同一個坑裏栽倒兩回的。?
傷員兄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不耐地蹙了蹙眉頭,決定還是再伏一次小吧。放柔了聲音略帶歉意地解釋道:“沒有,這回真的不是騙你。我腰間真的有藥。”?
易玲瓏定定地看了傷員兄一會兒,決定看在謝禮的麵子上,還是再相信他一次。?
於是走上前,探了手肆無忌憚地到他腰間一通**,眼角瞥見傷員兄微微皺起的眉頭,和不住**的嘴角,心情便不由得大好了起來:哈哈,小樣兒,吃到得罪我的苦頭了吧。腰窩這裏的癢癢肉最多,偏你受了傷不能笑,一笑就會牽動傷口。忍吧忍吧,看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直到抽搐從傷員兄的嘴角擴大到了整個麵部,臉色越來越難看,易玲瓏方才擺出一幅如獲至寶的驚喜樣子,感慨了一句:“啊,原來在這裏啊,倒叫我一通好找。”?
兩指夾著,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黃色紙包。外頭沒字沒畫,打開來看,裏麵包著白麵一樣的藥粉,統共就那麽一小撮的劑量,也沒什麽特殊的氣味,看不出有什麽稀罕處。?
“怎麽用?”易玲瓏問道。?
“撒,撒到傷口處,就,就好。”傷員兄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隱忍中恢複過來,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透著絲絲涼氣,“小,小心些,別,別撒外麵了。”?
“知道啦。小氣樣子。”易玲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低頭小心翼翼地抖著手,將藥粉撒到傷員兄傷口上。?
可能她也覺得自己剛才玩得有點過分了,畢竟趁人之危不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事,所以在上藥的過程中難得地拿出了十二萬分的仔細,頗完美地做到物盡其用,一點也沒浪費掉。?
這包被傷員兄當作寶貝一樣藏著的藥粉果然是包頂好的傷藥。易玲瓏將它撒上以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流血不止的傷口,止了血結了痂,比她以前撒到傷口上的那些傷藥有效一百倍。?
“這是什麽藥,居然這麽神奇?”易玲瓏好奇地問道。?
好藥不但能止血,還能緩解疼痛感,傷員兄的表情輕鬆了許多,聽易玲瓏問起藥,鼻子一嗤,不屑地應道:“玄冰蟾蜍和寒玉雪蛛製成的療傷聖藥,十萬金難求一兩,能不神奇麽?”?
易玲瓏何許人也,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來男子言語中的傲慢和輕視,剛剛平複的心情頓時又不爽了起來,心想這人到底是幹啥的,拽得跟二五八萬兒似的,也不想想剛才是誰不依不饒地求姑奶奶給他上藥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恩負義的主!什麽玄冰蟾蜍,寒玉雪蛛,少拿噱頭蒙人,欺負姑奶奶生晚了年代沒能趕上闖蕩江湖麽??
裝作懂了的樣子,對著傷員兄點點頭,嘬了嘬牙花,笑道:“哦,你說的這些個我知道。玄冰蟾蜍不就是白顏色的癩蛤蟆麽,寒玉雪蛛不就是八條腿的白蜘蛛麽。這癩蛤蟆的疙瘩皮和白蜘蛛的大肚子撚成的粉,你都不嫌惡心,居然敢往自己傷口上抹,果然夠膽色,佩服佩服!”?
瞎,十萬金買不了一兩?鬼才信你呢!你要真有十萬金,早給自己蓋個金屋子躲起來享福了,還用得著吃兵灶受這罪?不就想顯擺一下你比別人多一兩個小存款麽,姑奶奶偏要讓你不舒服!?
果然,傷員兄麵色一窒,好半天才喘出一口粗氣來,久久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