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上果然不會掉餡餅
說穿越,就穿越。
隻聽法海大師的低詠了一聲佛號,手中握著的那串紫水晶佛珠陡地亮了幾亮,易玲瓏還在兀自納悶著這老和尚怎麽說開始就開始,也不容人家準備準備帶些穿越的必需品,比如DV機啦電池啦,維生素啦口香糖啦,雲南白藥創可貼啦,還有巾巾啦套套啦之類的東東,就稀裏糊塗地開始了她夢寐以求的穿越之旅。
虧了她反應機敏,在意識開始渙散之前居然還記得高喊了一句:“啊,那個,大師,我要靈魂穿啦,我要去做美女啦……”
就這樣,易玲瓏被剛剛見麵不到十分鍾的古怪和尚一聲佛號送到了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重新恢複了意識之後,易玲瓏按照她想當然的經驗,直挺挺地躺著不動,緊閉了雙眼,盡量柔弱又嬌媚地發出了那麽一聲嬰寧,苦苦期盼著意料中的丫環或者父母,當然更好是美男們喜出望外的驚呼聲,然後拉了她起來,落入某個厚實而炙熱,響著咚咚心跳聲的美男懷抱。
誰知卻苦等不來。
易玲瓏隻好自己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頗為幽怨地掃視了一下她穿越過來的環境,然後……
大呼上當,深悔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居然敢把“天上不會掉餡餅”這句至理名言忘得一幹二淨。
十秒鍾後,從石化狀態中恢複過來的易玲瓏才終於成功了喊出了她穿越過來以後第一句話:“啊~~~救命~~~”
想起三天前那恐怖的一幕,易玲瓏頓覺後背爬上了一溜的冷汗,被風一吹,禁不住又抖起了身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她易玲瓏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場麵!
滿眼的血色,一地的死人,斷胳膊斷腿扔得到處都是,旗幟馬匹躺得橫七豎八,偌大一處空地,除了偶爾飛來覓食的老鴰呱呱聲,再無一點正常點的聲音來回應她那聲歇斯底裏的呼喊。
敢情她竟然被那個殺千刀的騙子老和尚送到了古代戰場上,而且還是剛剛廝殺完畢,一個能出氣的活物也沒剩下的戰場!
那個骨碌骨碌滾溜到她腳下的球形物體,原來竟是個大睜著雙眼的死人腦袋!那團花不溜丟的,原來竟是從死人肚子裏流出來的腸子!那堆白花花的,原來竟是,竟是從那半拉腦殼中流出來的死人腦漿!
打住,打住,不能再想起那恐怖的場麵,忘了它,趕緊忘了它!易玲瓏哽了哽喉嚨,努力壓製住胃裏再一次掀起的翻江倒海般的感覺,又使勁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患上選擇性失憶症。
卻越發地覺得鬱悶,悔的腸子都青了,不住地敲著自己的腦門懊悔道:笨丫頭,傻丫頭,天天守在電視機前頭等著盼著看撒貝寧都白看了?怎麽就忘了人家小撒童鞋反複強調的,天上不會掉餡餅,大家要提高警惕謹防上當受騙?你也不想想,那麽多善男信女天天上香拜佛的想穿越都沒機會,怎麽就能讓你個連佛腳都沒抱過的笨丫頭給攤上這等好事?穿越穿越,被人賣了還興高采烈地替人數錢!人家穿越過去是從軟玉溫香中醒過來,你穿越過來卻是,卻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
罵完了自己,轉身觸到床上傷員兄**的胸口已經有些冰了,易玲瓏無奈地出了口濁氣,
挪步去火堆旁重新熱了熱布巾,擰幹,再挪回來繼續擦拭。
唉,要是晚飯沒吃那麽多,就不用出來散步消食,也就不會遇到那個騙子和尚了。易玲瓏歎了口氣,手上力道不由得重了兩分。
唉,要是不搭理那個騙子和尚,不相信他那天花亂墜的鬼話,就不會被他不負責任地送到這鬼地方受苦受累,備受精神上的雙重折磨。易玲瓏又歎了口氣,手上力道又重了兩分。
唉,要是當時就被那場麵嚇得暈了過去,或許就能又穿越回去了,為什麽她扯著嗓門喊了半天也沒能如願地暈倒,反而被自己的叫喊聲給嚇得不敢再喊了。易玲瓏再次歎了口氣,手上力道再次重了兩分。
唉,怎麽以前沒發現,她的適應能力抗變化能力就這麽強大,喊叫完以後,居然還能冷靜下來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然後猶如天外飛來一筆一般,被她想到了可以扒了地上那些死人身上穿的衣服,搜刮些銀兩物品之類的東西據為己有,等找到了有人煙的地方再繼續她的穿越旅程。於是,扒著扒著,就扒到了眼前這個還沒死透的男人身上。
直到現在,易玲瓏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她的一雙小手正在這男人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著,冷不丁地聽到一聲悶哼,頓時嚇得她頭皮發麻,噌地一下蹦開了老遠,還不忘跳著腳擺著手解釋道:“我沒有吃你豆腐,你詐屍別來找我~”
難怪人家都說意外之財貪不得,她易玲瓏規規矩矩了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貪圖小便宜,就被人給送到這鬼地方來了;生平第二次貪圖小便宜,就給自己撿了這麽一個拖油瓶!就這麽半死不活地吊著,吊得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得好好的穿越之旅就這麽成了泡影。易玲瓏再再次歎了口氣,手上力道再再次重了兩分。
要不,就再穿回去吧,就當沒這回事好了。這地方實在不是人能待得了的。而且,要是她此時又穿回去了,就看不見不知道傷員兄的死活了,那他最後是默默無聞地死掉了還是被別的路過的人給救了,也就跟她易玲瓏無關了,那她也就不必受到良心上的譴責了,這樣豈不是很好?易玲瓏眼神亮了起來,手上力道也跟著輕了兩分。
可是……好像她臨來的時候,一時太過激動,居然忘了問老和尚,怎樣才能再穿越回去了……
剛剛燃起的希望轉眼便如肥皂泡泡一樣破滅了,易玲瓏又是懊悔又是沮喪,心神一分,一下子沒控製住力道,她那雙還在機械地擦拭著傷員兄胸口的手,便狠狠地按在了胸上的傷口處。
“嗯……”身下的傷員兄悶哼一聲,居然悠悠地醒轉過來了,“痛……”
“你醒,醒了哈。”見那傷口又有血色滲了出來,易玲瓏忙把一雙惹禍的手藏在身後,嘴裏敷衍著,心思早飛到了別的地方:要是知道疼能把這家夥弄醒,就該早點下重手才對。
傷員兄望向她的澄清目光中還帶著一絲疑惑,顯然還沒弄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痛苦地皺著眉頭,作勢便要起來。誰知才剛一用力,胸口上的傷口便又流了血出來。
易玲瓏見狀,忙上前製止了他:“別動別動,好不容易才給你止住了血,再給你掙破了我可沒辦法了。”扶著傷員兄小心翼翼地躺好,又順手拿起布巾擦拭起傷口旁的血跡來。
“這裏是……”傷員兄平躺著,轉了轉眼珠打量了一番屋子,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從前附近村子裏的獵人們蓋的木屋吧,不過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易玲瓏頭也不抬,專心致誌地擦拭著血跡,看到傷口又破裂了,不禁有些心疼,“怎麽流了這麽多血了,這可怎麽辦啊?”
她低著頭,眼簾微微下垂,濃密的睫毛在火光的照射下,在眼簾下方投下一圈淡淡的陰影,叫人一時看不清楚她眼中神色如何。可是那微微皺起的眉頭,輕輕抿著的薄唇,讓人一眼就能瞧出了她心中的擔憂和為難。傷員兄見易玲瓏為他的傷勢焦慮,心裏一陣感動,問道:“是你救了我?多謝了。”
易玲瓏原本正因為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血的傷口又再一次破裂開了而心疼不已,就好比如一個人好不容易才粘補好的書頁,又被自己一個不小心撕開來一樣,有一種前功盡棄的沮喪感。聽到傷員兄問她話,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傷員兄又重複了一遍之後,才猛地晃過神來抬頭答道:“啊?啊,沒錯,是我把你從戰場上拖到這裏來的。路可不近,你又死沉死沉的,累得我胳膊都快斷了,半路上幾次都想把你撂下不管,可是又不忍心,怎麽說你都還算是活的。”
死沉死沉的?想撂下不管?還算是活的?還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詞語形容他,不管是當麵還是背地都不敢。這女子怎麽能這樣子說話?傷員兄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之前因為感動對易玲瓏產生的那點好感也消失了。
又想到眼前這女子很有可能隻是個不識禮儀散漫慣了的村姑野婦,傷員兄也就不再計較她用詞上的不敬,依然和氣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兒的人?你告訴我,等我傷好了之後一定會答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傷員兄的嗓音低沉柔緩,帶著久睡醒來後的倦懶,和多日滴水不進後的沙啞,聽起來很是性感魅惑,易玲瓏此時才算是真正知道了什麽叫做富有磁性的嗓音,就連她那顆具有強抗力的心髒也跟著至少停止跳動了一秒鍾。
等她回過神之後,便隻聽見了傷員兄後麵說的那句“等我傷好了之後一定會答謝你的救命之恩”,剛剛罷工一秒鍾的心髒又緊跟著多做了兩次功,立馬喜滋滋地想到,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我從死人堆裏救了他,那就是他的恩人,當然可以名正言順地敲他一大筆嘍。嗯,看他的穿著,似乎跟我在戰場上見到的其他死屍的衣服樣式不大一樣,他身上的好像更高級些,看來十有他是個小頭頭軍官,應該是拿俸祿有些積蓄的。我問他要多少好呢?五十兩,還是一百兩?要不一百五十兩?不會太多吧,怎麽說也是我救了他一命的,一百五十兩買一條命,不算太貴啦。
易玲瓏想到了好事,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隻覺得她這幾天窩在這破屋子吃苦受罪挨凍也算是值得了,一高興,抖抖手上的布巾就跳了起來,歡喜道:“真的麽?你真的要謝我?你要拿什麽給我呢?”
此時她站直了身子,也離開床遠了,傷員兄一眼瞅見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不禁臉色一變,又迅速恢複了正常。皺著眉頭呻吟了兩聲,說道:“啊……我覺得傷口還有些疼,你過來,過來幫我取些傷藥出來,就在我腰間藏著,你找一下,我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