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泓和許策一起上了馬路對麵的商務車,先把沉甸甸的紙袋放在腳邊,然後取了張紙巾給許策擦手,許策的手被雨水淋濕了,掌心有道被紙袋提繩勒紅的印子。

祁青泓移開視線假裝沒看到,開始罵唐湉,“你老板站在雨裏拎著東西,你坐在車裏吹著冷氣?你的四肢長來是供人觀賞的?”

唐湉百口莫辯,低頭認錯。

“邀燾”

許策輕輕碰了一下祁青泓的肩膀,知道這個時候幫唐湉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趕緊岔開話題,“你怎麽來了?”

祁青泓的臉更黑,“影迷答謝會還有四十五分鍾開始,我再不來,就要給你準備公關稿了。”

許策小聲解釋:“已經準備過去了,我們都提前準備好了,真的,你看嘛,衣服都在後座上放著呢,不耽誤事兒。”

許策見祁青泓麵色鐵青,搜腸刮肚地找話題,“你都來了,是不是我家雲雲小可愛也要來!”許策擠眉弄眼,“哇,該不是祁總為我準備了神秘環節!嗯?難道雲雲小可愛要到台上來!給我獻花嗎?哇哦~玫瑰花怎麽樣!”

祁青泓吼了聲許策的名字,“不準叫我老婆小可愛!”

許策嘿嘿直笑。

祁青泓擰著眉毛,“你一直拎著的紙袋裏裝的什麽?”

“給小崽買的水果,前兩天甜甜哥買的葡萄特別好吃,也想讓他嚐一嚐。”許策鎮定地看了祁青泓一眼,補充道:“我心裏有數,也有定期去醫院做檢查,他回來這半年多我都挺好的,你別擔心。”

祁青泓看向唐湉。

唐湉趕緊回答:“策哥每次去醫院我都陪著,是挺好,老板不擔心。”

祁青泓還是擰著眉,先是掃了一眼滿車的花,又掃了一眼剛剛他從許策手裏硬搶過來的玫瑰,還是最便宜最普通的品種,不過勝在新鮮,還帶著花香。

“許策。”祁青泓說:“紅玫瑰不適合你今天的活動,待會兒別捧著這束花上台。”

許策聽話地點頭,聲音放得很軟,“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的。”

祁青泓看著許策微紅的眼尾,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累的話睡十分鍾,到了我叫你。”

“好。”許策有些疲憊地將後腦勺靠在座椅的頭枕上,半斂著眼看向窗外。

祁青泓回完信息看了眼許策的側臉,睫毛微微垂著,視線失焦地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看起來很孤單,放在他身旁的那束紅玫瑰卻顯得生氣勃勃。

池越和池可欣,堂弟池濱吃好晚飯已經快九點了,池可欣在包房的洗手間補妝,她待會還要和江川的幾位老友去咖啡廳聊事情,兄弟倆人走到私房菜館的門廳外抽煙。

門廳的電視機正在放娛樂新聞,主持人臨時插播了一條現場直播,池越透過電視屏幕又見到了許策。

正在熱映的暑期檔大電影的主演和主創們一起站在大熒幕前,麵向觀眾鞠躬致謝,這顯然是一場沒有提前宣傳,特意送給影迷和粉絲的驚喜福利,當許策微笑著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時,粉絲們的尖叫聲幾乎要掀翻房頂,鏡頭切過,好些激動的粉絲都在哭。

許策笑容滿麵地向現場的觀眾問好,回答了幾個與電影有關的問題,主持人很有經驗地活躍氣氛,問許策和女主角有沒有私下互動,許策笑著看向女主角,“當然,嫣然是我的小師妹,我們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

池濱盯著電視,特別興奮,“小越哥,是許策耶!我女朋友是他的忠粉!”

池越蹙了下眉,“你女朋友不是洋妞嗎?”

池濱笑道:“洋妞就不能喜歡我們中國的明星?小越哥,狹隘了不是?”

池越咬著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電視機。

活動尾聲,主持人邀請許策玩快問快答的遊戲,許策欣然同意。

主持人:“平常不拍戲的時候,都喜歡做什麽?”

許策:“做飯。”

“做給誰吃?”

“目前做好了隻有自己吃,哈哈哈哈哈!”

“上一次吃火鍋是什麽時候?”

“上周二,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吃的,嫣然也在。”許策笑著看向電影的女主角,女主角也笑著向許策,笑容甜甜的,現場又尖叫聲一片。

“最喜歡的花還是玫瑰嗎?”

“當然,今天本來想捧一束我自己買的玫瑰上台,大老板不準,說看上去很傻,哈哈哈。”粉絲們也笑了。

“最想實現的願望是什麽?”

許策的笑容很溫柔,“希望我愛的人平安順遂。”

主持人怔楞了一瞬,趕緊問道:“大家都知道許老師平日幾乎不接受采訪,今天難得能抓到許老師,我們可不能放過這個珍貴的機會。所以!我們許老師愛的人是誰呀!!!”

粉絲們都在尖叫。

許策無懈可擊的笑容黯淡了一瞬,看向鏡頭的目光像是和站在電視機前的人溫柔對視,“是被我弄丟的愛人,我每一天都很後悔……”

許策說:“我很愛他,一直一直都愛他。”

台下安靜了三秒,突然迸發出巨大的尖叫聲。

唐湉麵色慘白地看著台上的許策,然後無助地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祁青泓。

祁青泓也看著許策,過了一會兒,他用隻有唐湉聽得到的聲音說了聲“傻小孩”。

祁青泓交代唐湉,“沒關係,他想說就讓他說,再憋下去得生病了,先不準備公關稿,有惡意中傷的,直接起訴,有一條起訴一條,有一萬條就起訴一萬條。”

唐湉答是。

祁青泓拍了拍唐湉的肩膀,“他心裏苦,平時你多留意些,不用擔心,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還有鍾雁楠和我。”

池可欣補好妝出來的時候,話筒已經交到了女主角手裏,女主角正在感謝師哥對自己的提攜,池越幫池可欣拿過她手裏的包。

池可欣注意到,池越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祁青泓一直搞不懂許策這麽多年都放不下究竟是為什麽,就算當年分開時情非得已,五年都過去了,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吧。

其實祁青泓的想法也沒錯,就連許策自己都以為,心口上曾經潰爛的傷口,隨著時光流逝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疤,雖然傷疤猙獰可怖,但至少不再鮮血橫流。

池越還沒回江川的前兩年,許策每次想到池越的時候,都不會再哭,他學會了笑著回憶,許策想,他終於痊愈了。

直到有一天,他去咖啡店買咖啡,排在前麵的大學生不小心點開了手機的揚聲器,許策聽到了《夜色溫柔》裏的經典台詞, “Actually that’s my secret - I can’t even talk about you to anybody because I don’t want any more people to know how wonderful you are.”

待到許策排到時,許策見到服務員一臉震驚詫異的表情,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才發現淚水濕透了整張口罩。

那時候的池越有多好,提出分手時的自己就有多殘忍,從未愈合的傷口再次淌出新鮮血液,撕心裂肺的疼痛淩遲著他的每寸筋骨。

五年光陰,池越住的小洋樓已經重新裝修過,再也找不到過去的痕跡,自己住的有二十多年房齡的老房子,小區道路兩旁的草本花卉每年都被換上新的品種,分手那年,物業種下的玉簪,許策再也沒有見到過。

一花一草尚且如此,人怎會還是原來的人。

當年是他親手毀掉了彼此間最珍貴的感情,如今死纏爛打,要死要活,確實難看。

許策想,如果追不回池越,如果池越想和別人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他也會為池越開心,因為那時候的池越終於可以擺脫桎梏,將前塵往事通通放下……

想念一個人太苦,沉湎於回憶太痛,許策不想池越再為了他而痛苦。

池越先送池可欣到咖啡廳,然後送堂弟回酒店,又被堂弟逼著陪玩了幾把遊戲,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他拿了貓罐頭和貓糧出來,平日裏一見到他就喵喵直叫的幾隻小貓,今天都趴在花壇上懶洋洋地休息,毫不熱情,特別像吃飽了就翻臉不認人的渣男。

池越有些疑惑,走近觀察了一會兒,抬起頭迅速鎖定了停在遠處的一部經濟型轎車。

池越大步走過去,果然見到坐在駕駛室裏一臉驚慌和尷尬的許策。

池越敲了敲車窗。

許策緊張地把車窗降了下來。

池越麵容平靜,“哪來的車?”

“問劇組借的……”許策小聲回答。

“回去吧,別浪費時間了。”

傍晚那場瓢潑大雨已經停了,雨後清爽的暖風撲麵而來,帶著池越的氣息,也將淩晨時分輕易就能讓人放下偽裝的脆弱袒現出來。

許策的難過避無可避地暴露在池越眼前。

池越移開視線,看到副駕駛座位上好幾個沒有打開的貓罐頭,突然間,他的眼前閃回出一些畫麵:

許策剛來給他補課沒幾天,就開始給附近的流浪貓喂食,灰頭土臉地抓小貓去寵物醫院做絕育手術……

一直以來,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胃不好,連他媽都不知道,但是許策卻知道……

許策忙著到處打工,見縫插針地給他錄英文,哄著他多刷英文習題……

冰箱的冷凍室永遠放滿了食物,是許策親手包的餛飩和水餃……

跨年那天,他們在江邊坐了整晚隻為等待日出,然而天公不作美,直到天穹和大地漸漸清晰起來,依舊沒能見到太陽,許策笑著說:“太好了,不用曬到太陽了,我有時候曬太陽會起疹子”,其實他明明也很失望……

許策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是那麽溫柔,“以後心裏不高興了,直接給我說,好不好?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你需要,我都在……”

騙子!這麽多年,你在哪裏?

可是除了那條分手信息,記憶的溝壑裏再也找不出許策有什麽不好。

許策…明明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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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溫柔》的經典台詞指路第1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