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湉把洗好的水果仔細切好,放進便當盒裏,保溫壺裏是剛剛燉好的甜湯,一切準備妥當後,唐湉從酒店回到片場。

唐湉提著大包小包走到劇組的拍攝現場時,許策正在休息,他一個人站在民國樓的紅牆旁,遠處的夕陽正漸漸迫近地平線。

晚霞從天地交匯處暈染開來,將低處的雲朵畫上赤紅的顏色。

熔金耀眼的霞光將許策的身影剪裁得越發纖薄,在盛大絢爛的夕陽下顯得孤單寂寥。

許策身上穿著拍戲的服裝,是民國時期的長衫,素色的布料上繡著極淡的暗紋,身體懶洋洋地靠在紅牆上,右手搭在左手臂,嘴裏叼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光影交錯間,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就像是在看一幕無聲的膠片電影。

光影帶來的強烈反差讓唐湉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盡管他們已經相處了六七年的時間,唐湉仍然會在某個瞬間輕微恍伸,一邊驚豔沉迷於許策過於明豔的外貌,一邊額蹙心痛於許策不能宣之於口的傷楚。

唐湉慢慢走到許策麵前,像是怕驚到他。

許策抬眼看向唐湉,眼尾彎了起來,一雙湖水般的眼眸幹淨純淨。

唐湉問他,“怎麽想著抽煙了?”

許策將香煙慢慢捏碎,麵無表情地回答,“為了裝逼。”

唐湉:……

許策忍不住笑了,把煙頭拿給唐湉看,“沒抽,煙都沒點。”

唐湉奪過來,“別玩了,全是有害物質,趕快去洗個手,抓緊時間吃點水果,今天有你喜歡的甜湯,放的是土冰糖。”嘮嘮叨叨說完一堆話,唐湉又皺眉問道:“你哪裏來的煙?”

許策見唐湉麵色不虞,態度放得很端正,“哥,你別擔心,我不會抽煙的…很久以前我就答應過小崽,不抽煙。”說完就聽話地去洗手了。

唐湉愁腸百結地看著許策的背影,遠遠的,似乎又聽見他說道:“不過,他應該都忘了……”

範星瀾按照老板指示,挑選了一家高檔影院,包了十場即將上映的暑期檔大製作。

範星瀾並不想窺探老板的隱私,但是海報中央那張漂亮得讓人過目不忘的臉,以及領銜主演的名字,讓範星瀾避無可避。

範星瀾匯報完池越當天的工作日程後,又順了一下他的私人行程,最後詢問道:“池總,您今天以及後天晚上的接待結束後,暫時沒有安排,請問您想在哪一天去看電影?”

池越皺眉,“我沒有印象交代過你,我要去看電影。”

範星瀾愣了一下,“對不起,是我理解錯了。”他小心地看了池越一眼,“上周四,您安排我包十場即將上映的電影。”

池越點頭,“提前安排好,不要讓包場的放映廳空著沒人看。”

“明白。”

池越又說道:“我本人從來不進電影院,以後不用再問此類問題。”

範星瀾:“……好。”

第二天傍晚六點,池越難得地準時下班。

池可欣翌日早班機回MU洲的慕城,這幾年池可欣住在MU洲的時間遠超過江川,但因工作原因,也時常回國,母子二人準備今晚一起吃頓晚餐,明天早上池越就不去機場送她了。

這個時段正值下班高峰,許策站在自家公司商務車的車頭前,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看著不遠處信隆大廈氣派的門頭。

唐湉站在許策身旁,忍不住說道:“策兒,紙袋太重了,我幫你拎,行不行!”

許策趕人,“你快點回車上坐好!”

唐湉見雨勢越來越大,有些著急,“你確定池越這個點下班?”

許策笑眯眯地點頭,小聲說:“池阿姨告訴我的。”

唐湉:……

許策沉下臉,“小崽很快就會出來了!你再不上車,我要生氣了!”

結果又足足等了十多分鍾,還是沒等到人,這時身後的人行道傳來車輪壓過石磚的聲音,許策回頭看了眼,一個推著簡易手推車的老婆婆從他身邊蹣跚經過,然後在前方三五米處停了下來。

小推車裏整齊地堆放著玫瑰,梔子花和白蘭花,花瓣兒沾了雨水,越發顯得嬌豔。

許策安靜地站在人行道上等池越,老婆婆也安靜地站在小推車旁等買花的客人,沒有吆喝。

路人行色匆匆,也許是因為雨天撐傘不便,老婆婆的生意不太好。

過了會兒,許策開口問道:“婆婆,花怎麽賣?”

老婆婆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名貴,但十分幹淨整潔,銀色的頭發梳得很齊整,服帖地攏在耳後,她笑著指了指滿車的花,“玫瑰15,梔子花10塊,白蘭花一串5塊錢。”

“您的花好新鮮,我正好送人,全買了。”許策也笑著點了點數量,“總共應該是460元,您算算對不對?”

老婆婆很意外也很高興,“謝謝小夥子,你給400就好。”

許策擺手,“今天晚上我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活動,還是460吧,帶個6,順順利利的。”

老婆婆連聲感謝,和唐湉、司機一起,把幾十束鮮花一起搬上了商務車。

許策拿起一束玫瑰聞了聞,笑著對老婆婆說:“這是我最喜歡的花!現在的玫瑰很難買到味道這麽濃鬱的,您的花真香呀。”

老婆婆的笑容很溫暖,推著小車離開前,再次對許策表示了感謝。

老婆婆神色溫和地看著許策:“小夥子,下著雨呢,早些回家吧。雖然是夏天,但也別貪涼,到家後洗個熱水澡,什麽都會好起來的。”

許策聽到老婆婆的話,不由地怔楞了一瞬,隨即眼眶有些熱,“謝謝婆婆,您也早點回家,雨天路滑,您路上小心。”

老婆婆推著小車走遠了,許策正要把手裏的玫瑰花交給唐湉,突然看見池越的身影出現在大廈門口。

許策的眼睛瞬間亮了,著急忙慌地過馬路。

下班高峰人車密集,有些趕時間的司機在小轉彎的時候也沒有放慢速度,許策被汽車和撐著雨傘的路人擋著路,差點急出汗來,總算在行人綠燈的最後一秒跑到了馬路對麵。

池越正要上車,身旁突然竄出來一個人,笑著撲向池越。

池越轉過頭,看清楚是誰後,也笑了。

嘻嘻哈哈抱住池越的是一個長相極其亮眼的男孩兒,五官精致漂亮,笑容明朗,年紀很小,頂多十八九歲的模樣。

池越抬手揉了揉男孩兒亂糟糟的頭發,眼尾唇角帶著笑。

許策突然站定了,躊躇著不敢上前。

他站在離他們十多二十米遠的距離,隔著五顏六色的雨傘和瓢潑的雨幕看著池越。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池越這麽笑了,他突然不想走過去惹池越厭煩。

許策想,池越見到他,就不會再這麽笑了吧。

池越和男孩兒身旁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從信隆大廈走出來的人,幾乎都會下意識地回頭看向站在VIP落客區的兩個人。

池越穿著挺括考究的襯衫西褲,男孩兒穿著潮牌T恤和運動褲,衣著打扮本是格格不入的倆人,看上去竟十分相稱。

池越絲毫不在意員工窺視的目光,他笑容可掬地看著男孩兒,男孩兒對著池越可勁兒地撒嬌,倆人靠得很近,男孩兒踮起腳,伏在池越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許策右手拎著的紙袋很重,左手舉著傘,手臂裏還夾著一捧沒來得及放下的玫瑰花,發梢被雨水打濕了,口罩也濕了,緊巴巴地貼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催促他趕快離開,然而,碩大的雨滴砸在傘麵,車頂,人行道的石磚上……密集得猶如一張巨大無比的網,將他困在其中。

雨水帶來的不適感愈來愈強烈,許策的眼睛有些痛,他想抬手揉一揉,卻發現兩隻手都被占住了。

一隻幹燥溫暖的手捂住了許策的眼睛,鼻息間是熟悉的冷香。

“別看了。”是祁青泓的聲音。

祁青泓輕輕攬著許策的肩膀,帶他轉身離開。

雨水早就將褲腿濕透了,濕噠噠、沉甸甸的很不舒服,往前走的腳步變得異常沉重,許策忍不住想要回頭,祁青泓的掌心攏住他的後腦勺,不讓他回頭。

祁青泓的腳步很有力,踩過路麵的積水時發出輕微的聲響,又很快隱匿於雨聲中。

“青泓……”許策抬眼看向祁青泓,祁青泓也垂眼看著許策,溫暖幹燥的掌心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指腹探到眼尾處,幫他抹掉濕漉漉的水痕。

“我沒哭。”許策小聲說。

“嗯,是雨水。”祁青泓說。

祁青泓的手臂將許策攬得更緊一些,另一隻手將許策一直拎著的紙袋和抱著的玫瑰花拿了過來。

“小越哥,你在聽嗎?求求你了,你給伯母說嘛,讓她明天帶我一起走好不好,我真的不要再待在國內了,再待下去我就要死了!”

池越收回目光,為自己的走神道歉,“晚上你和我們一起吃飯吧,我在邊上幫你說兩句。”

“太好了!”男孩兒笑容燦爛,“還是堂哥對我好!”

範星瀾為池越和他堂弟打開車門。

池越不想承認,剛剛那一瞬的走神,隻是因為一個相似的背影,還有攬住那個背影的高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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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包場的承諾,指路第20章 。

小可愛們懶得翻前文也沒關係,大致就是,多年前,還在暗戀期的池越曾對許策說:“等你的電影上映了,我包十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