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的語氣,卻嚴肅萬分。

江月當即白了臉。

忽而見蕭雲笙抬手將繩索割斷,直接跳了下來。

瘋了!這人瘋了!

竟然從數十丈高的山崖上就這麽一躍而下。

江月整顆心被他這樣的舉動嚇到幾乎停滯,來不及多想,腳步已經不自覺的撲了過去,抬手就要接住飛快下墜的身影。

卻見他快要落地的時候,腳尖點在崖壁上,借著力更快的拉住江月的手腕將她扯進懷裏,兩人立刻換了個位置。

“……你、你……怎麽了?”好不容易找回的聲音帶著輕顫,因為驚嚇,江月下意識地往後躲,想掙脫開蕭雲笙的懷抱。

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總不能是為了這麽抱著她吧。

江月胡思亂想的眨眼:“將軍……”

“別動。”

說話了,語調仍是命令。

這氣勢她不敢違,囁嚅著想問怎麽了,可抱著她的胳膊又加重了力氣,將她更緊的抱在懷裏生怕她掉下去了。

痛的江月險些流出淚來。

直到兩人跳到另一處平坦寬闊的草地,江月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才明白為什麽讓她閉嘴。

方才她站立的那快地方,出現了大片的裂橫搖搖欲墜,前腳兩人剛挪動地方,後腳整塊崖石轟隆一聲掉落。

如果她還等在那兒,興許早就掉下去,摔的分身碎骨。

江月渾身軟了力,好在被蕭雲笙抱著,“將軍,我我……”

他就這麽跳下來,萬一來不及連他也會一起掉下去摔死。

蕭雲笙淡淡將她的頭按在肩上,用肩膀遮住了她的視線,也擋住了那斷裂的石頭痕跡。

“沒事了。”

江月聽著蕭雲笙沉沉有序的呼吸聲,心漸漸平複下來,小心翼翼將手環抱住在他的腰肢將身姿穩定在懷裏,也能幫蕭雲笙節省些氣力。

小心翼翼睜開眼,忽然看到一股子鮮血從手臂上流下來,瞬間就染紅了衣衫。

這不是她的血。

“將軍,您,您受傷了!”

眼眶瞬間發紅,江月不敢隨意拉扯又再次弄傷他。

她才發現蕭雲笙臉色白的嚇人,靠著毅力走了這麽久,這麽一拉扯就如同脫了繩的紙鳶,軟綿綿的靠在了她的身上。

平日裏淩厲的眼眸此時無神落不到實處,隻對著她柔了眉眼,還有逗她的心思:“慌慌張張,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好好的受什麽傷?”

江月咬牙,不肯聽他嘴硬。

強行拉起他的衣襟。

隻看一眼,就忍不住倒吸著涼氣。

蕭雲笙身上多了許多細細密密的外傷,看起來都是下墜時被岩石磨破的。

還有很多細小的石頭卡在傷口裏,血肉模糊的外翻著那傷口。

舔了舔幾近幹裂的唇,江月張開嘴,隻覺得喉嚨痛的陌生。

她有什麽比的上蕭雲笙的安危。

這麽不顧一切。

江月忍不住轉了轉頭,嗚咽著任淚順著雙頰而落。

輕聲低喃:“為什麽……”

幽幽低啞的嗓音帶著輕笑的調侃:“原本沒事,你如今倒是哭的像給我吊唁,沒事也要成了有事。”

細長的眼眸認真看了她一眼,蕭雲笙頰邊帶著笑意。

江月幾顆淚珠子掛在腮邊,看著好不可憐。

“什麽死不死的,快摸一摸旁邊的木頭,將軍也不怕忌諱!”

蕭雲笙漫不經心放下被撩起的衣襟淡淡道:“從軍者百無禁忌。”

還能開玩笑就是沒事了。

江月喜極而泣擦著臉上的淚,還是忍不住後怕:“幸虧沒出事,若是將軍因為受我傷,這荒山野嶺,我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的隻能祈禱了。”

“你該擔心自己,是你遇險,”

話音落下,頭頂忽而一重。

蕭雲笙抬手緩緩摸了摸她的發頂,毫不吝嗇安撫,讓江月緩緩閉上了嘴,忍不住抿了抿唇。

這樣突然親昵的舉動,她雖然還有些不適應,但此時卻是無比安心。

見他隻是麵色蒼白還算精神,江月站起身環顧著四周,開始思索怎麽帶著蕭雲笙回去。

打定了主意,江月就準備與蕭雲笙說一聲就立刻出發,忽而耳邊一聲哨響。

不一會來追風甩著響鼻跑了過來,乖巧的停在蕭雲笙的麵前。

“上去。”

見她不動,江月被掐著腰舉起。

緊接著蕭雲笙一個翻身上了馬,緊緊貼上她的後背,還不忘將韁繩塞進她手裏,然後肆無忌憚雙手錮在腰上,仿佛那裏是韁繩。

“複習之前教你的騎術,你帶著我。”

江月猛地縮回手,拭去額間的薄汗,還沒被他土匪一樣的派頭嚇的緩過神,聽著這話又是一陣心悸。

長籲出一口氣後,輕輕動了動韁繩:“駕。”

正如蕭雲笙所說,馬兒很乖。

許是知道蕭雲笙受了傷,一路腳步平穩,江月也放鬆了些神經,隻是背依舊僵硬的挺立著,直到回到京城,看到蕭家的大門馬幽幽停下了腳步。

“回去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受傷的事。”

江月詫異了一瞬,還是乖巧的點了頭。

等兩人回到蕭府,江月剛下了馬,仰頭看著坐在馬上,長身玉立的蕭雲笙,除了發白的麵色,一絲狼狽都沒泄露。

抬手想要接過裝蜜的包裹卻落了個空。

江月晃了晃神,蕭雲笙淡淡側過頭:

“你先回去休息吧。”

見他轉身去了蕭老太君的院子,江月深深吸了口氣。

回院子的路上,一路上蕭家的下人都在低聲議論什麽,瞧見她都側過臉一個個閉上了嘴。

見江月要進院子,又出聲叫住了她:“江月,昨兒你拉著將軍在外外一整夜,可是真的?”

江月想起讓阿靖候在蕭雲笙出宮門的地方,也沒刻意避開人,更是接到人後讓人回府裏傳了口信,免得讓蕭老太君知道擔心。

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之前還沒發覺,還真是小瞧你這爭寵的手段。”

聽出他們話裏的陰陽怪氣,江月也沒說什麽,隻是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掃過這些人身上新做的衣服:“你們穿的是府裏剛做的衣服?”

“是,夫人剛找人給我們量的衣裳,還一人多發了兩匹布,原也該有你的,但你如今是半個主子總不好和我們穿一樣的料子,夫人還讓蘇嬤嬤把給你的料子單獨收了起來,江月丫頭,你要是有心,就不該這樣對她。”

那下人說完就自顧自的離開。

江月默了默,回到房間,不一會就聽見外麵的院子又熱熱鬧鬧議論起來。

“聽說將軍特意一早上山尋來了的蜜,誰不知道夫人咳嗽好幾日,就需要野山蜜滋補。”

“蜜若是將軍想要,從宮裏都能要來,難得的是的一番心意。聽說在老太君院子裏,夫人一聽將軍為了這點蜜受傷了當即紅了眼,不停的掉眼淚,就在老太太麵前給將軍上了藥。”

江月低著頭關上門,隻覺得心裏如同墜了個秤砣,那些話就是不斷加壓在上方的砝碼,這些她熟捏的很,戲本裏大多都是英雄救美,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故事。

怪不得不讓她提受傷,怨不得去老太君院子裏不讓她跟著。

原來。

是為了讓傅蓉心疼。

江月擠了擠唇角,卻勾不出笑。

抬手拉扯著麵皮,準頭看著子裏的人,笑比哭還難看。

“江月姑娘。”

蘇嬤嬤在外麵敲門。

江月打開門,見著她手裏捧著的托盤上,又是首飾又是衣衫的,有些懵懂。

“這些原本就是準備好了的,一聽你回來了小姐就讓我送過來。也多謝你和將軍一起去采蜜辛苦,她喝了蜜好多了。”

托盤上的東西,隨便一件都抵得上她過去十年的工錢了,隻是不管是顏色還是款式,都太過於,張揚。

江月沒有伸手的意思。

“她隻謝將軍就行。”

隻要傅蓉能珍惜蕭雲笙的心……

江月隻是不明白,既然這麽在意傅蓉,為何將軍又時不時總做出些讓她誤會的話,和事情。

讓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卻沒看到蘇嬤嬤麵色微微一僵又馬上喜氣洋洋,挑著眉點頭:“自然,將軍還親自衝泡,看著小姐喝下才離開呢,將軍善待小姐,你也是伺候過的,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定然不會辜負。”

說著又壓低了嗓音,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道:“隻是這話我隻與你說的,隻怕很快,老太太就能得償所願得一大胖重孫子。”

江月分辨不出臉上的表情,隻能憑著感覺淡笑。

“過去如何沒什麽,自然將軍幫小姐重新整頓候府,讓我們少爺襲爵傅家明正眼熟,小姐就徹底動了心,要好好和他過日子了,還說,後悔一開始多此一舉攪和的險些夫妻離心。”說著蘇嬤嬤背過身自顧自的將那一盤東西放在屋裏最顯眼的位置,幽幽輕嗤:“其實也正常,他們這樣身份的人,越是矜貴就越是慎重。才會越慎重講禮儀,隻要認準了娶門當戶對的正妻,嫁如意郎君好好打理內院,自然和那些不知廉恥,可以隨便玩玩的下賤貨色不同。”

江月僵住了臉色,就像被人憑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蘇嬤嬤忽然反應過來,急忙捂住嘴賠罪:“我又說錯了話,江月你不同,你馬上當正兒八經的妾,咱們院子裏下人私下誰不羨慕的您的命好。”

“羨慕什麽?”

忽而一聲輕笑傳來化解了她不知如何接話的窘狀,江月如釋重負急忙打開房門,看著屋外的人行了個禮:“太子妃怎麽來這了?”

含著笑,認真打量著她:“我好幾日沒見著你,那日你去府裏又進了宮,今日得空路過便來看看你,一路沒想驚擾蕭家老太太不讓通傳,沒想到不慎聽見了你倆說悄悄話。”

“也沒說什麽……”

蘇嬤嬤原本還想打著馬虎眼,江月笑盈盈的接過話來:“說將軍和夫人二人的感情呢,就像太子和您讓人羨慕。太子妃進屋坐吧,喝什麽茶?”

“太子妃抬舉,你怎麽就讓她進你這個破屋子,再說你能有什麽拿的出手的。”

蘇嬤嬤下意識冷下臉,江月急忙要上前捂住她的嘴為時已晚,隻能尷尬的搓動著衣角,根本不敢去看太子妃的麵色。

“是我命好遇著了她。”

身子微微一晃,江月愣愣的回頭,就見太子妃一臉正色,溫和的眉眼多了些認真:“給我回京後的生活添了許多樂趣。”

“太子妃……”

江月無言以對,這話分量太重。

明明她不夠格靠近太子妃身側,可卻一直被她包容,重視,讓她慚愧的同時,又覺得總有什麽地方不對。

可看著一旁的蘇嬤嬤,江月隻能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江月!”

阿靖大步走進來手裏還拎著件什麽,臉上的笑剛盛滿瞧看了江月房裏幾個人頓時愣住。

隻愣了一瞬,阿靖利索的將包裹塞在腰後,飛快行了禮:“來時正好瞧見了您府上的馬車,說若您不急著出去,便將馬車先趕去後門了。”

“知道了,多謝你來尋我,我們此時便出府。”

太子妃點頭。

點著頭,阿靖卻沒動,目光定定落在江月身上,唇角微微**,示意她找個由頭跟著她出去一趟。

可江月低頭,根本沒看他,反而惹得太子妃側目多看了他幾眼。

“你先去通告蕭雲笙一聲,人我帶走了,不用擔心,晚些我用我的馬車送她回來。”

被下了逐客令,阿靖也沒動,手裏的東西還沒送到,攥緊了拳頭輕咳幾聲。

他這些日子又張開了一些,五官鋒芒都顯露出原本清俊的底子。

隻是一雙眼睛像迷失在森林的小鹿,沒有半分常年當兵的肅殺冷意。

看上去莫名有些喜感。

江月忍不住勾起了唇。

阿靖頓了頓,站著沒動。

思索片刻,更加決定不動了。

又補充道:“將軍這會不需要我在旁邊跟著。”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江月當即想到了蕭雲笙平日總和阿靖形影不離,連阿靖都掩飾的這麽不自然,能不方便帶人隻能是在做什麽怕人打擾的事。

許是送蜜過去還沒離開,兩人正好一起結伴。

幾乎眼前立刻就出現了蕭雲笙和傅蓉兩人執手相看的畫麵。

長睫顫了顫,就要扶著太子妃出發。

卻沒想被她反手按住手腕,淡淡的藥香伴隨著艾條的氣息隨著呼吸一點點蔓延在江月得鼻息,讓人安神。

太子妃的目光如同春日的光,溫和的上下打量著她的妝容,斟酌了一番輕笑:“太素了些,換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