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茫茫夜色,賀森與林雨一起回到了位於報社9樓的政法部辦公室。

與新聞部等部門相比,政法部記者不多,但獨占一個樓層,賀森便一人獨占了一間辦公室。

坐在辦公室裏,賀森閉上眼睛,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件,他為劉小強這類的兄弟擔憂,同時也怪金牙狗隨便拉人進入海馬幫,誤人子弟。

正想著,門響了。

賀森拉開門,隻見林雨麵帶微笑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香氣直直地嗆入賀森鼻孔。

賀森趕忙作出一個“請進”的手勢。

林雨進了賀森的辦公室,笑道:“剛才喝了那麽多的酒,又打了一場架,一定累了罷?把這碗湯喝了,別著涼了。”

賀森突然間湧起一陣感激,換了往常,與金牙狗等人在外喝完酒後便回到了自己的租住的屋裏,他的胃不好,遇到天氣轉涼,常常痛得睡不著覺,而且伴隨他的是漫漫長夜的寂寞與孤獨。現在,林雨為他端來了冒著熱氣的混沌,如何不讓他感動?再往深裏說,他的哥哥賀林剛剛去世沒幾天,親情對他來說已經成為奢望。

賀森趕忙道:“謝謝你了。”說著,接過混沌,也不客氣,呼嚕呼嚕喝下了肚,隻覺肚子裏一陣溫暖,暖意向全身擴散,身子一下子升溫了。

放下碗,猛一抬頭,隻見林雨正盯著他笑。

賀森搖搖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吃相,千萬別笑我呀!”

林雨一笑,道:“現在是夜間十二點四十,你還打算回家嗎?”

賀森道:“這麽晚了,幹脆就不回家了,在這裏看看報紙也很不錯。”

“明天我去采訪,你和我一起去吧?”林雨道。

“那,那好,好,我一定去。”賀森結結巴巴地說到。他在想,終於要正式出去采訪了,他在渴望著做記者的那一種美好的感覺。

同時,賀森心中又一次湧起一絲感動,在政法部裏,隻有林雨一個女性,隻有林雨一個人關心他。越往深裏想,他就越覺得林雨的可愛,甚至想到了拉著林雨的嬌嫩的小手,奔跑在空氣清新的田野裏……

一想到這裏,賀森馬上打斷了這個念頭,用一種多年來一直安慰自己的理念安慰自己對林雨似乎是有一種褻瀆的想法:哎,我還年輕嘛,思想上犯罪算不上犯罪……

林雨哪裏能夠想得到賀森在這一轉眼間閃過的這麽多的邪念?她見賀森目光中充滿了癡迷,遂笑道:“你剛才出手的時候,真的是好幹脆,好利索,對方那麽高的個子,叫你三兩下就打爬下了,說,你是不是學過武術?”

賀森點燃一支煙,微一沉思後,笑道:“小時候不懂事,常常和人家對打,很多時候把人家打得頭破血流,打了人家,還搶了人家的錢物,搶了東西後撒腿就跑,擔心警察抓住坐牢,所以啊,打來打去就練出來了,現在呢,現在長大了,不像昨天那樣的孩子氣,畢竟,明天的生活不是靠打打鬧鬧才能走下去的。”

賀森一口氣從昨天講到今天,又在今天的基礎上展望美好的明天,似乎經曆了數十寒暑。

美麗的林雨隻覺得賀森講得很幽默,壓根猜不透賀森是在為自己曾經的黑道生活總結,在為自己已經開始的“白道”生活展望。

林雨笑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要趕稿子去。”

賀森道:“走,我去送你。”

“送什麽呀,我的辦公室就在你的隔壁,看來你真的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吧。”林雨邊笑邊走出了賀森辦公室,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和一絲成熟女人身上所具有的天然香氣。

林雨一走,辦公室裏冷清下來,賀森突然間感覺到一絲寂寞。這種寂寞感,與曾經的寂寞感有著很大的不同。究竟是怎麽的不同法,已經走向成熟年齡的架森並不模糊,他突然間發覺,他漸漸對林雨產生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很朦朧,卻很清晰。

賀森使勁擰了一把臉上的肉,很疼。賀森啊賀森,你真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你也不想想自己算老幾?你也不稱一稱自己有幾斤幾兩?人家是報社的一支花,會看得上你?你雖然在吃飯時當著眾記者的麵來了個英雄救美,人家剛才給你送來混沌湯也是出於同事間的正常舉動,千萬不要想歪了哦!以後的路還長得呢,夠你拚搏幾年的。

想到這裏,賀森從桌上拿起了報紙,翻到了第十版“政法社會新聞版”。這個版裏,共刊發了十篇稿件,頭條是林雨寫的,其他的稿件分別是王正發、耿闊他們寫的。

賀森專門把林雨寫的那篇稿子看了好幾遍,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心裏直打鼓,我賀森雖說也是中文係畢業的,但現在真正幹起記者這一行,靠得還是筆頭,如果筆頭不好,拳頭再硬也沒用!

放下報紙,走到窗前,俯瞰夜色中的海中市,霓虹璀璨,道路通達,回頭再看一眼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賀森一陣心曠神怡,哎,這才是真正的白道啊!

賀森正在想著,腰間的手機響了。不用問,一定是金牙狗打來的。這家夥最喜歡在深夜裏給人打電話。

“森哥,兄弟們今天晚上給你添了麻煩,要不是森哥,他們可要蹲牢了。”金牙狗滿懷感激地道。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賀森冷冷地道。

“森哥,我把劉小強那家夥兩根手指頭剁了,叫他知道觸犯森哥的結果。”金牙狗在電話的那一頭顯然很得意。

“什麽?”賀森滿臉的震驚。

隔了許久,賀森開口說道:“金牙狗,你小子心太狠了,小心遭報應。”

“森哥,我這是在維護你老人家的絕對權威!誰敢在森哥麵前跳一跳,我就叫他嚐嚐滋味兒!”金牙狗話裏充滿了因絕對忠誠而溢出來的殘忍之意。

“金牙狗,我告訴你小子,以後我不再是什麽森哥,我已經金盆洗手了,你把劉小強的事好好料理一下,給他五萬塊錢,算是補償,兄弟們都不容易,遇到事兒就剁手指,即使連腳指都加上,又有多少夠你剁?你最近就把海馬幫解散了,找份工作自食其力。”說完,賀森掛了電話,他的眼睛裏,慢慢流下幾滴淚來,暗暗感歎,我的這些生死兄弟啊,你們何時才能讓我放心得下……

二十四歲的賀森,突然間覺得自己成了“宋江”,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人人都讓他擔憂起來,應該為這些兄弟們找個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