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隱蠱
我從很早以前就非常向往正義。這不光是因為我生在一個警察世家，不光是因為我是個福爾摩斯迷，不光是因為我曾經在年少時因偵破了一宗殺人案而受到警官的表揚……
而是因為我本身就向往正義！
我本以為自己的生活就如同這個光輝奪目的世界一樣，幸福、寧靜，度過一個又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常就是我的人生道路，消滅藏於這幹淨潔白的世界中的肮髒汙點就是我的人生目標。但是……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我的想法也隨著自己目光的逐漸深邃而對隱藏於光輝背後的世界看的更加透徹……
我看到了真實的世界。
我和我的童年好友段昊天考進了同一所高中，還一起升入了同一所大學。這份緣分說明了我們的羈絆之深，我們之間的親密程度已經不能用哥們、朋友這種詞匯來形容了，那是近乎於流著相同血脈的兄弟一般的情感。不過我們的性格卻是截然相反：我是性情暴躁、心直口快，敢作敢為；昊天則是溫柔感性，甚至可以說他有些懦弱。雖然性格不同，但有趣的是我們卻擁有著同樣的嗜好――都是一等一的偵探小說迷！甚至在高中時期，我們都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我們都喜歡上了李飛，雖然最後李飛誰也沒有選擇，但不能否認那個時候我們的關係應該是比較緊張的吧？嗬嗬，那也是人生頭一次啊。
不光是愛好和喜歡女孩的類型，就連行事作風我們倆都極其相似。我們同時放棄了李飛，又為了向對方表示自己已經喜歡別人了，而同時開始了新的戀情。自此以後我們的關係又恢複如初了，我這邊還算好啦，找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友，而昊天那個傻瓜隻不過是從一個單戀的漩渦跳到了另一個單戀的漩渦中而已。這一次他喜歡上了陳小雨，不過那隻是另一個錯誤的開始而已。但他自己並沒有察覺，而是真心的愛上了對方。我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那個女孩不會和他在一起，這樣的戀情隻能讓他更加痛苦而已，但是苦心的規勸卻變成了逆耳忠言，他甚至以為我又在覬覦他喜歡的人，情況變得和兩年前如此相似，卻又複雜了許多，令我以為我們多年的友誼就要因為這個女人而終結了！但有一次我因為了解到那女孩對昊天的態度而心生憤怒，我利用昊天的手機給陳小雨發了數條辱罵性的短信！而陳小雨因為我粗暴的言論傷心痛哭了一晚上，在這場誤會當中，和那女人關係要好的男人糾集了一夥人暴打了昊天！我雖然奮力阻止可也沒能阻攔住對方的暴行……
自此之後昊天徹底的放棄了對小雨的追求，在我看來這也正是已經被昊天糾纏的不勝其煩的陳小雨所希望看到的。那個傻乎乎，憨厚有餘卻機敏不足的家夥又回歸了兩年前的狀態：低沉、迷茫，但是比起愛著那個女人時每天默默的哭泣，現在這副呆傻的模樣反而讓人放心了。在他最為低迷的那幾天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我發過誓永遠不會背叛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兄弟，所以無如何我都會站在他那一邊！直到他從灰暗的經曆中擺脫出來為止……
在我認為生活的磨難總算從校園風暴之中消散開來的時候，我的家庭又出現了變故，母親被人殘忍的殺死在了家中，而第一嫌疑人竟然是我的父親！身為警察的父親雖然的確因為長時間不歸家的事情和母親有過爭執，我的火爆脾氣也的確是繼承自他，但我一直堅信就算是遇到再大的矛盾！就算是因為喝了點酒吵鬧起來，父親也絕對不會對母親下殺手的！但是法律無情，父親還是被逮捕了。在警局內與他敵對的警察終於等到了報複他的機會，父親原本是嚴格的反貪局精英，鐵麵無私是他的座右銘，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的大人物。不久之前被他送進監獄的前檢察院院長的侄子，剛好就是這次謀殺案的調查員。父親幾乎是有理說不清，即使是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父親仍被投入了大獄之中。一個警察被關進監獄所能遭受的殘忍對待你們這些平凡人是無法感受到的……我也是通過父親身上的傷痕才想象到那恐怖的一幕幕的。監獄裏的人一直在不斷地找父親的麻煩，那些家夥很明顯是被買通了，要想阻止他們也隻能用金錢，但一生清廉執法的父親根本就沒有多少積蓄。要想洗脫他的冤屈隻能光明正大的找出案件的真相！我一直在想辦法調查這個案件，但是僅有的線索也被那些愚蠢的調查人員毀掉了……不，是故意的也說不定……不！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線索明明擺在他們的眼前可他們卻熟視無睹！我隻能一個人孤獨的尋找著希望，卻不曾想過自己的經驗不足讓一切努力都石沉大海了！那個一向對來警局申冤的我關注有佳的警官竟然也是仇視我父親的人之一，我完全被欺騙了！對他非常信任的我把辛苦調查得來的所有證物都交給了他！於是那所有的努力就都在一團火焰中消逝殆盡了，連同我最後的希望一起毀滅、歸於無形……
就在我為失去最後的線索而憤怒、悔恨之時，從監獄裏傳來了父親自殺的消息。我忘記了那一天自己都是怎麽活過來的，我忘記了那一天天空是壓抑的黑暗還是晴朗的藍天，我忘記了自己是在低聲兀自抽泣還是抱頭嚎啕痛哭，我隻記得――我不相信別人告訴我的一切，我一直堅信堅強的父親是能夠堅持下去的，我也一直相信他能夠等到我將案件查個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但是到最後我才發現，我根本不是這個故事裏的福爾摩斯……我也無法拯救任何人……
我成了孤僻的人，無論是在校園裏還是在家中……當然，那也已經不能被稱為家了，小姨收養了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並且將父親在被逮捕前留下的最後一封信交給了我，信中講述了沉寂多年的歐陽家的秘密，我頭一次知道自己的爺爺在戰爭時期的經曆，也頭一次知道了我的爺爺掌握著一個埋藏著價值上億的寶藏的秘密！現在這個秘密經由我的父親留傳到了我的手上，可他得來的太晚了，就算有這些金錢也無法挽回我失去的幸福了。現在的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就在我陷入崩潰邊緣的時候，曾經與我境遇相同的朋友段昊天來到了我的身邊，我至今仍然記得他讓我幾個月來一直低垂著的頭顱抬起的那一瞬間，就因為他的一句話，讓我重新麵對現實，麵對陽光，麵對生活……
他和我站在一起，那一天的那個世界，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不過，嚴厲而殘酷的神啊，你連這最後的光明也給我奪走了……
“死了……”
“是的，昊天在那一刻永遠的消失了……”
薛紫辰和劉羽峰頭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用心靈在對話著。
消失的，是記憶的芳香；看到的，是仇恨的傷痕；響起的，是過去的足音……劉羽峰抬起空澈的雙眼，穿越了久遠的時空凝望著悲哀的過去。
“是在返家的路上，我和他最後一次去書店的那一天……本來，這個傻瓜每次買到了心愛的偵探小說總是嘮叨著和我說以後要成為一位偵探！一位大公無私的神探！救人於水火之中，公正、廉明。而我總是嬉笑著糾正他說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沒有什麽私家偵探啦，要想伸張正義就去當警察哈！但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我就想到，這世界上也的確有好警察和壞警察之分，而身在其中如何去選擇人生的走向也絕不是這個心靈純真、頭腦簡單、未經世事的男孩所能應付的難題。不過我沒有想過他已經變得和以前不同了，他已經仔細的思考過了自己的人生，就有如一種覺醒一般，他的學習成績越來越好，還經常光顧健身房，也去學習武術拜師學藝，無論怎麽看他都下定了決心要改變自己，於是我和他相約，現在身在專科院校的我們倆一定要一起升入本科！而且一定要一起考上中國警察學院！成為一名警察！”
“但是最後隻有你成功了？”
“如果不是為了救那個沒良心的小鬼的話他也有機會的……不！他一定能考上的！哼，就在考前的那一天，我們從書店出來在街角看到有幾個小混混纏著一個小學生不放。那個家夥或許是第一次打算對別人伸出援手！我看到他頭一次表現的勇敢、堅決！他去救那個孩子了，不過很顯然僅憑他還是無法將那幾個混蛋趕走，於是我也上手幫忙了雖然會打拳的我能夠抵擋住幾個人的攻擊，但是為了保護那個小鬼而死抱住他不放的昊天卻被其中一個瘋子用彈簧刀刺中了肚子！他當場摔倒在地，捂住腹部，血流如注……那些混蛋看到這種場麵都嚇壞了，扔下我們就逃跑了，我本想背昊天去醫院，但是在打鬥中腳踝受了傷無法順利的行動了！我想用手機叫救護車，天曉得是怎麽回事！手機竟然在那個時候沒電了！我叫那小鬼去攔一輛出租車，他竟然嚇得大喊‘不關他的事’然後就自顧自的逃走了！這個混蛋！明明我們是去救他的啊？！明明是這樣……”
劉羽峰冷酷的麵容終於被淚水覆蓋，那低垂的發絲也了無生氣地遮蔽著他緊閉的雙眼。
“他就躺在那裏……他就躺在那裏，肚子裏不斷的流著血！我衝上街道攔車，可是車上的人一看到我雙手沾染的昊天的血，就沒有一個人停車了！雖然後來我橫在路上，拚了性命攔下了一輛出租！但對方發現要運載的是個將死之人時居然拒載！我懇求他，我真的已經懇求他了！但是清醒過來的那個司機，看出我們是沒有威脅的人，反而壯著膽子開車強行離開了！我就這樣隻能待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失去意識，看著他漸漸失去意識……看著他的靈魂漸漸消失……”劉羽峰緊緊咬住自己的牙關，好像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十分的厭惡，恨不得將那段話語連同記憶一起咬成碎片！“你能明白親眼看著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人漸漸消失時的那種痛苦嗎？！而這僅僅是因為沒有人願意救他！隻是因為這個！如果當時有人能伸出援手的話他根本就不會變成這樣！這樣的事情，你經曆過嗎？當你站在那裏滔滔不絕的侃侃而談時，你有想過這個黑暗腐朽的世間都在發生些什麽嗎？！啊！”
“無論什麽緣由都不能成為殺人的理由……”
“不要說的你好像什麽都了解一樣！臭小子！”劉羽峰大聲呼喊道：“殺人者都是犯罪者嗎？！那麽擊斃罪犯的特警、在戰場上殺敵的軍人、執行死刑的劊子手都是罪犯嗎？！在這裏坐著的約翰?貝克、李振華，還有已經死了的黑擎和彭瑉文在戰爭時期也殺人無數！難道他們也是罪人嗎？！”
“那不一樣！我並非吹毛求疵的小鬼！我當然也明白在危難關頭不得不下殺手和主觀犯罪的區別！我當然也了解在戰爭時期、亂世之中不得不為求生和獲勝而拿起武器奮戰的無奈！但是，真正的犯罪者和這些是有區別的！那區別正是為你們這種人定罪的標準！我當然知道這種標準會因為所處的年代和所處的地點而產生變化，但是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對正義的定義是不應該改變的！”
“嗬嗬嗬嗬，我以前倒是也有你這樣愚蠢的想法呢……”劉羽峰倒是一臉的坦然，靜聽完少年慷慨激昂的言辭之後，平靜的反駁道：“在昊天……我最好的朋友消失之後，我就走上了貫徹自己正義的道路。那是我所認定的正義……”
劉羽峰腦海裏回閃這些年來，他為追求自己的正義所做的種種努力……在那陰暗無光的審訊室內，用各種殘忍的方法對嫌疑犯進行刑訊逼供，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時，也曾經有過完全可以活捉但是他卻毫不猶豫地對罪犯的頭顱扣動扳機的時刻……
劉羽峰在心底呐喊著：“沒有存在意義的人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如果他存在了，那就應該由我親手將他抹除！那就是我的正義！”
“我可不太讚同你的觀點啊。”一直站在他們身旁久久不曾開口的諸葛千秋此刻卻意味深長的說道：“不過我承認，正義的定義的確是不會改變的，因為那是真理嘛……而且的確，隨著身處的時代和地點的不同，正義的執行方式是會有所改變的。但是……這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問題是――你能夠分清在什麽時候應該用何種方法執行你自己所認同的正義嗎？”
劉羽峰在聽到這番話後猶豫了幾秒鍾，就在這個空擋，薛紫辰的聲音卻由耳畔傳來。
“我能！”
這份堅決的回答讓諸葛千秋也流露出了讚賞的神情。他指著少年對劉羽峰說道：“看見了吧？能夠毫不猶豫回答的人才是心中無愧的人。這孩子能夠這樣回答，正說明他堅信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就是你所謂的站在這裏侃侃而談――才是他的正義！你還在猶豫，這隻能說明在內心身處你也並沒有認同自己的行為就是真正的正義！一個連自己的正義都不敢相信的人，有什麽資格談論正義！說白了，你隻是在不恰當的時間不恰當的地點做了不恰當的事情的一個普通的殺人犯而已！”
諸葛千秋的恫嚇比薛紫辰的言辭要更具殺傷力！劉羽峰無言以對，僵在了當場。而此刻，更多的警員已經走進了碧歆山莊的大廳。
“看來這幕戲已經到最後了。”諸葛千秋低聲問道：“那麽，堅信自己正義的小夥子，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那張地圖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呢？”
薛紫辰此刻才意識到諸葛千秋最為關注的事情他還未曾提及因此一臉歉意的回答道：“這就隻能問劉羽峰先生了，畢竟我隻是推理出了案件的真相，但並不清楚他把那些重要的圖紙藏到哪裏去了……”
“是嘛……那麽劉先生，事已至此，如果你還是像你所說的，是個崇尚正義之人的話，那就告訴我們那地圖在哪裏吧？也算是在最後為國家做點貢獻吧……”
劉羽峰緩緩地從之前的僵持中回複過來，他點了點頭，好像已經屈服。
“好吧……嗬嗬，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啊……這已經不是牙尖嘴利的等級了……好吧、好吧，地圖就在我家，在臥室床下的皮箱裏。”
“為什麽會在哪裏？”
“當然是因為王海濤的團夥中有一個人是我的人，在王海濤一夥人被殲滅後，我就和他會麵並取回了地圖……”
“那個人又在什麽地方？”
“在距離這裏十幾公裏的西郊林地裏，你們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了，我並沒有埋的太深……”
諸葛千秋和劉誌真眼神相交，諸葛不僅連連點頭感慨道：“哦，明白了……不過還真是沒有創意的藏匿地點啊……你是以為自己的犯罪絕對不會被發現才放心大膽的把贓物放在自己家裏的嗎？”
“喂，別一口一個犯罪啊……說實話，除了偷盜罪以外我根本就不承認自己有什麽別的罪行！殺死百武軍一是為了貫徹我的正義！而殺死王海濤之流根本就是正常執法！”
“對、對，用你最擅長的鎖脖技嘛……”諸葛千秋回首望了望身邊的白誌剛局長，後者立即心領神會，指示幾名警員聯係局裏派人搜查劉羽峰的住所。
“好吧，現在咱們該走了，這場大戲――閉幕了……”諸葛千秋得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信息，自然對其他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劉誌真貌似還有很多話要說但現在卻隻是站在那裏緊緊地抿著自己的嘴唇，極力的阻止著自己的話語。
一位以前和他們熟識的警員上前扶起踉蹌的劉羽峰，充滿哀愁地低聲對他說：“該走了，劉哥，回局裏吧……”
“嗬嗬嗬……”劉羽峰低聲笑著，嘲笑著自己，嘲笑著身邊的一切。“回去……回去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家了……哦，對，我早就沒有家了……嗬嗬嗬，這樣還有必要回去麽？你們回去就好啦，至於我……”劉羽峰柔聲的低語忽而變調，僵硬茫然的眼神忽然重新閃耀著一股寒光！
“至於我！還是早一步下地獄去吧！”劉羽峰怒吼之時，也已經用左手鎖住了身旁警員的脖子！另一隻手則敏捷地抬起以肘擊自上而下敲擊對方的頸項將曾經的友人擊倒在地！隨後他拔出了那位警員的六四式手槍並凶狠地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什麽？！”薛紫辰和其他人一樣陷入了無比的震驚之中！他沒有想到劉羽峰會在最後一刻破釜沉舟！同樣的，劉誌真也想不到，昔日劉羽峰令罪犯們膽寒的鎖脖技，這次竟然會用在自己的同誌身上！從這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幾乎是在同一秒，劉羽峰和劉誌真同時舉起了手槍，槍口直指著對方。不過也同樣的，二人全都沒有開槍……
“羽峰……不要走的再遠了！”
劉誌真的呼喚此刻已經毫無意義。
“沒用的。我早就已經不在這兒了……”
就在羽峰低語之時，薛紫辰從後方插上！他還想用自己的力量打倒已經陷於失控狀態的劉羽峰，少年揮手摸向腰間，居然拔出了那把銀白色的柯爾特手槍！並且起手便瞄準了身前的羽峰！但是這次，敵人已經有所警覺了，劉羽峰隻是感受到了來自後方的氣場，便飛起一腳幹脆利落的將少年手上的武器踢落！在薛紫辰驚訝不已的時刻，劉羽峰又一個回旋踢直接悶在了薛紫辰的胸口上！後者由於巨大的衝擊，肺部的空氣幾乎全被這一腳的力道逼出了自己的體外！而薛紫辰也沿著口中噴吐的空氣的反方向徑直飛了出去！摔在了手槍的旁邊。在這個過程中，劉誌真始終用顫抖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槍，不知道是出於擔心誤傷薛紫辰還是對昔日愛徒最後的憐憫，劉誌真始終沒能扣下扳機。
此時，劉誌真已經失去了擊斃他的最佳時機！劉羽峰迅速的移動步伐已經占據了有利的地位！由於沒能料到局麵會突變至此，彭雲翰等人完全沒有規避的時間！麵對著迅速逼來的劉羽峰，隻有李飛還想要奮力抵抗！她屏息凝神迅速出拳！卻沒想到劉羽峰的實戰經驗更勝一籌！他隻用單手便止住了對方的攻擊並順勢利用膝蓋猛撞李飛的腹部！令後者瞬間失去了戰鬥力！洪峰趁此時機打算偷襲劉羽峰，但是比起劍術他的格鬥技卻不及麵前的這位刑警！對方背對著洪峰便閃過了他的一擊並在下一秒鍾以肘部猛擊後者的下巴！洪峰的身體整個向後仰去，重重的摔倒在地，再也無法威脅到那名警官了。
望著倒地不起的李飛，受傷不輕的洪峰，仍舊痛苦地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呻吟的薛紫辰，拚勁全力將蜷縮著的身體伸展開，他凝聚著自己最後的意誌！強忍住自身的傷痛！以手撐地，緩慢地向前爬去――在距離他頭部不到一米的距離外，就是那把被踢飛的柯爾特點四五手槍！
身旁的眾人都在劉羽峰的攻擊下隕落於地，許樂言又在羽峰的鎖喉技下成為了人質，短短的數十秒間，局麵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劉誌真很顯然仍舊沒有殺死自己愛徒的覺悟，隻能始終以槍口瞄準對方，大喊著妄圖令對方罷手！激烈衝突的場麵下，劉羽峰重新將注意力轉向昔日的恩師！此時此刻，**已經引來了更多的警察，所有人都將槍口指向了劉羽峰，而被圍困的他卻絲毫沒有恐懼，那雙爍爍有神的雙瞳中閃現的恰好是戰士廝殺於戰場時所顯現的幽魂之光！就像一個早已拋棄生命之人，他們所能爆發出的力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李振華和貝克都從那眼神中看到了昔日的戰場，可是彼時和此時的戰場上都同樣有著他們不希望看到的傷亡，都有著他們希望保護的親人和朋友。對劉羽峰而言他隻想完成最後的夢想。槍口隨心而動，直指敵人的臉龐。
“陳小雨，昊天做夢都想再見你一麵，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了……那你就去見他吧，好嗎……”
令人顫抖的語言自“死者”的口中傳出，六四式手槍的準星也已瞄準了那蒼白嬌小的麵容！
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許樂言狠狠地咬住了劉羽峰的手腕！左手傳來劇痛的羽峰奮力掄動手臂，將許樂言摔倒在一邊！而充滿殺氣的眼神卻始終沒有從陳小雨的身上移開！當他右手的手槍在此舉起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的劉誌真也敏捷地向前一步雙手持槍將槍口對準了劉羽峰！倒在一旁的薛紫辰也在這一刻摸到了那柄銀白色的光芒！他迅速回身以右手持槍同樣指向了前方！
“砰――！！！”
三顆子彈，一聲槍響……
在死者的眼中，臨行前的最後一秒永遠是恍若隔世一般的美妙，令人疑惑為什麽時間也會如此緩慢的移動。飛濺的鮮血、混亂的人群、冒出硝煙的槍口頂端……這一切都如此的緩慢以至於就像電影中的定格畫麵一般，而那個時候，也正是普通人超越日常的存在而進化升華的最後一瞬間……
由人變為靈魂的最後一瞬間……
第一顆子彈由劉羽峰的六四式手槍前端射出，徑直飛向陳小雨的胸腔――但在最後的一秒鍾！陳小雨被李飛推開了！而李飛的肩膀則飛濺出了炙熱的鮮血！隨著一聲驚呼，她被子彈的衝擊順勢打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二顆子彈來自劉誌真的九二式手槍，爆發的怒焰推動著子彈旋轉出膛！但其鋒芒所指並非是敵人的心髒――而是劉羽峰的手臂！他在最後一刻準確地命中了目標！
第三顆子彈――也是最後一顆子彈――從那銀白色的光芒中直刺而出！柯爾特M1911A1的古老子彈拚勁他最後的力量旋轉著！在少年炙熱的目光中！徑直射向敵人的腹腔！
成功了。最後的一發子彈成功了。或者說劉羽峰正在等待的那一發子彈成功了。它成功的阻止了自己，阻止了最後的殺戮……用殺戮本身……
“羽峰！！！”在愛徒向前倒下的那一瞬間，劉誌真撕心裂肺的哀嚎伴隨著三股合一的巨大槍聲，不斷回響在碧歆山莊腐朽的大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