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劍舞
伊藤忍並不辯解，眼中卻似乎已閃爍著笑意。
展令揚衝向以農做怪樣，後者瞪著眼睛鼓腮幫，偏那氣煞人的家夥又一臉純潔無辜狀，雷君凡看在眼裏，又好氣又好笑：“令揚，你莫隻顧著逗以農，這一曲可要聽好了——憶江南！”
“是！”令揚高聲道，“洗耳恭聽！”
箏音漸漸流轉，若快若慢，似輕似重，欲斷欲連。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令揚撲到南宮烈麵前：“小烈烈，我唱得可好？”
“不錯。”
受到讚揚的家夥立刻扯出個大大的笑容給他。
“小心哦令揚，”烈笑道，“曲變了！”
果然，曲風走得悄無聲息，不仔細絕是分辨不出。
“哦，原來是江南憶。”令揚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君凡點頭：“算你過關。”
令揚更加得意，咬一大口伊藤忍喂的梓香糕，手一指，竟然還口齒清楚地道：“江南春——小農農！”
向以農愣道：“怎麽又是我？”
雷君凡真是配合，箏音驟起！
以農手忙腳亂地嚷：“喂喂，停停停！”
烈含笑道：“不可。”
希瑞和凱臣，一個舉杯，一個執壺在手：“準備罰酒！”
以農倉促中添不得詞來，忽然靈光乍現，急道：千裏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凱臣嗬嗬笑著搖首，希瑞也道：“差強人意。”
以農滿肚子的不服氣，君凡便笑道：“我也乏了，放過你吧！”
“話雖如此，怎可放過咱們的莊家？”曲希瑞突然冒出一句。
烈苦笑：“希瑞，我有得罪你嗎？”
“小烈烈，你的步光在劍鞘中蠢蠢欲動呢。”令揚眨眼，“我可有幸一睹那傳說中的月下劍舞？”
“好。”南宮烈起身，故意哼一聲，“可不是白看的！”
以農立刻諂媚地端過酒：“敬你一杯。”
烈也不推辭，一飲而盡。
步光寶劍緩緩出鞘，閃過一片溫潤的光華。響起慢而輕的“水調歌頭”，是君凡配合的節奏。
劍舞英姿，點出幾片微**霞，頗有股“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的味道；但隨即劍鋒流轉，忽然間南宮烈手腕一沉，突增一股狂放的劍氣，步光寶劍所到之處，如呼嘯罡風，決堤洪水，如脫韁野馬，嵯峨山峰，如霹靂閃電，杲日流虹！驀地，身形一停，劍主人一字一字朗聲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好！”眾人大讚。
凱臣向他一遞杯：“烈！”
南宮烈又是一飲而盡。斜斜挽個劍花，大聲道：“某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誰見過偏偏如貴公子般的烈竟有如此一麵？隻是在摯友麵前方才顯露出真性情！
令揚望著他，眉眼彎彎。
以農道：“看得我都技癢了！隻可惜我的魚腸劍不適合舞來，烈，步光借我！”
南宮烈一把擲去，以農接過，劍走偏鋒，口中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意態狂放，豪氣縱橫！
“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身影一閃，卻是凱臣。隻見他回首一振臂，斷蛇寶劍錚錚作響。
曲希瑞舉起酒杯向凱臣、以農示意，令揚一把拉起他：“小瑞瑞，該你啦！”
“我？”希瑞道，“我又不會武功！”
“你的三尺龍泉劍呢？”
希瑞急忙按住劍柄，笑道：“饒了我吧，罰我一杯酒，如何？”
令揚睜大眼睛瞅定他，待其喝下滿滿一杯，方才罷休。
再往院中看去，隻見雷君凡將巨闕劍舞得瀟灑至極，勁拔、堅毅又不失輕靈，真是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令揚拚命拍巴掌叫好，君凡輕笑一聲，突然躍至其麵前，翻手去奪莫邪。展令揚側身，提氣一躍至院子中間，幾乎同時，伊藤忍也跟著從廊下翻出。
站定，雷君凡道：“怎樣，幹將莫邪同時出鞘？若能觀之，三生有幸。”
以農等人哪能錯過這麽好的機會，齊齊跟著起哄。
令揚嘴一撇：“小凡凡你耍詐。人家才不要像你們，一把劍耍得又剛又戾，舞劍是要剛柔並濟的懂不懂？是吧，忍？”
伊藤忍寵溺地看著他，不置可否。
“好，好，”君凡笑，“那麽還請展兄賜教。”
令揚持劍，示意伊藤忍。
忍手握幹將，一點一劃，直指蒼天，沉聲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劍隨人動，恰似劍氣中帶出一片浩瀚蒼茫之景。
大家看著，讚許地點頭。
卻見令揚，翩翩挽了個劍花，姿態當真綢繆溫婉，柔媚纖巧，輕輕道：“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
莫說別人，便是伊藤忍也怔了一怔。
“不好嗎？”見眾人都呆掉，令揚又換了一式，道：“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真真情韻嫋嫋，搖曳生姿。
……
“還不好？那這個呢？”令揚修長的身形一轉一退，“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令揚啊……”以農叫道，“我的雞皮疙瘩……”
其他人也訕訕地笑。
展令揚唇角一挑，驀地將劍式一收，躍得廊下，端起杯酒仰頭喝盡，朗朗道：“眼前一杯酒，誰論身後名！”旋身回到院中，噌噌噌就是三個劍花，帶起一陣清風。觀劍動之態，柔可繞指，輕若兜羅，卻暗含風骨，遠觀不可褻玩！隻見他劍光一閃，斜指天際，大聲道：“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
——
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
雷君凡微歎，不由得抬首望向天空。令揚，那般的清新飄逸也隻有你能做得到，而那般的清新飄逸，也隻有在我們麵前你才做得到。如今返回京兆的你，欲獨自將壓力承擔的你，可還有那般無忌無謂的笑容？
令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