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嶽華
“君君，在想什麽？”少女的聲音如小橋流水，清澈而動聽。
雷君凡回神，就看到展嶽華明眸善睞的眼。
“沒有什麽。”他笑，挾她在廊中坐了，“什麽時候到我這清風閣的？”
“都進來一會兒了。看你那出神的樣子，若是有個刺客殺手什麽的摸來，可怎麽好？這裏又就你一個人，太大意了！”少女撇撇嘴，嗔怪道。
這展嶽華乃是展令揚母係一邊的表妹，這令揚的外公、舅舅一族，倒也是江湖大家了。隻不過勢力分散於江南，又半隱半明，不露鋒芒，在北方便隻有幾個做江湖生意的據點，可有可無。
當初展令揚陪同雷君凡涉入江湖時，也曾有意借助展家給予君凡方便和照顧，當然，要不要在江湖中投靠展家完全尊重君凡的意思。誰料碰巧遇到北上的展嶽華，便真真糾纏不清了。
雷君凡凝視著嶽華。那一對眼睛明澈清瑩，微微轉動的眼珠流露出一層動人的光彩。那微翹的小鼻子，那修長秀氣的眉毛，那帶著點稚氣和天真的小嘴，以及在她身上所呈現的豪爽、善良和熱情的氣質……君凡的手情不自禁地攏過她垂下的鬢發。她的心思，他懂。隻是——“刺客殺手麽？”他微微一笑。
隻因為是她來了，所以他才無需設防。
嶽華的小臉微紅，是啊，什麽刺客殺手，真是關心則亂。不過，刺客殺手雖然沒有，要挑釁、比武的可層出不窮。這一年來，君君的武功、修為、才情、人品，已在江湖中逐漸闖出了名聲，無怪乎時不時有人下帖子，或挑戰或切磋或拉攏。
雷君凡本就淡泊名利，願做閑雲野鶴飄泊於江湖，對此等事當然能避就避。嶽華有時覺得，他實在也不能算像個江湖人。不說那份儒雅的氣質和從容不迫的風度，單單待人處事的那股誠摯，就不是一個江湖人所能做到的。
可是，正因為如此，才叫她更擔心。尤其是他對朋友的態度，披肝瀝膽，赴湯蹈火……展嶽華在心裏歎了口氣，如果不是遇上他，如果不曾被他吸引，如果不會……愛上他，也許，還不至於如此牽腸掛肚，自相矛盾，膽戰心驚……
看著他微皺的眉，她好想親手撫平他的憂。然而，竟然就那麽突兀地脫口道：“你還在牽掛著令揚……”
話一出口，展嶽華便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竟然還在提醒他！
“是啊，”後者卻渾然不覺，“京兆似乎太安靜了些。”
她瞪著他，他黑而深湛的眼睛後麵，是沉思，是擔心。他的視線並不在她這裏。
嶽華咬住嘴唇，混亂地甩了一下頭。她的信念變得堅定起來，仿佛重新作了決定。
“君君，和我回江南吧，你答應過我的！”
“怎麽突然又提起這個？”雷君凡安慰地輕拍她的柔荑，“我答應過你，自然是會去的，但不是現在。”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揚揚，”她急切地道，“可是你留在這裏，也並不能怎樣是不是？”
“我隻想確定他沒事……”
“那麽你就一直等下去麽？非要等到他有事？”
君凡挑了挑眉，這話分明有些怪了。“嶽華……”
“揚揚的個性你知道，若是有什麽事他也要自己解決，不願別人幹涉。否則就不會逼自己的小舅舅立下什麽絕不插手的誓言來。”展嶽華不知不覺中真情流露，說到後麵反倒成了自語，眉宇間一片擔憂。
君凡不動聲色，一字一字道：“江湖之於朝廷，曆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令揚寧可冒犯長輩，逼小舅舅立誓，是因為他要力保朝廷和江湖的一派平衡。但是有些事，不是一個人能承擔的，我是令揚的朋友，和小舅舅不一樣……”話鋒突然一轉，“嶽華，你有事瞞我！”
展嶽華一驚，抬眸對上君凡嚴肅的眼神，便不由得慌了。“君君……”
“京兆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
“告訴你也於事無補……”她掙紮著轉過身去。
雷君凡扳回了她的身子：“嶽華，你一定要我擔心死嗎？你說啊！”
她瞪著他，過了半響，才猶豫著低低地道：“向以農被派往西戎，曲希瑞、安凱臣奉命征維遲。我知道的就這些。”
他倒抽了一口氣：“嶽華，你不會是故意封鎖消息不讓我知道？”
展嶽華微微一顫，沒有回答。
沉默。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了這種寂靜的時候，卻聽得君凡自語道：“這麽說，京城裏隻有烈了……太子殿下，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令揚……”
他站起身子。
“君君！”展嶽華立刻跳起來。
“嶽華，我必須回去一趟。”
“不！”她拚命搖頭。
“嶽華，你聽我說……”
雪狼莫邪突然撐起身子，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同時巨闕也從屋內竄出，喉嚨中發出短而沉的警告聲。
怎麽回事？
莫邪一弓身，“蹭”地躥了出去！巨闕緊隨其後！
君凡、嶽華握緊劍柄，也一前一後出了清風閣。
遠處是……
一隻蹣跚的雪狼，滿身灰塵，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毛色。莫邪、巨闕早竄至跟前，喉嚨中發出“嚕嚕”聲，去舔它身上的傷口。
雷君凡睜大了眼，疾奔幾步，蹲下身子細看，失聲道：“……幹將！”
伊藤忍的幹將！
“是你嗎幹將？是你嗎？”
雪狼疲憊而混亂地拚命點著頭，但是有一個點在它的頭腦裏無比清晰，它咬住雷君凡的衣袖，往京城的方向拉。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伊藤忍呢？”明知得不到答案，君凡還是忍不住說出口。眼見它咬扯著自己的衣袖……“京城麽？你是要我和你去京城？”
嶽華撲上來，是那樣急切地插嘴：“它身上有傷口，我們先帶它回清風閣！”
君凡慢慢站起身：“嶽華。”
“你看不出它又疲憊又難受？一定跑了好遠的路，就算是動物，也需要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