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紫霧
天邊雖然慢慢泛白，但在薄霧的籠罩下，仍是大片大片的灰色。
京城祥和安定——至少表麵上是。
皇城，當然更如此。所有的房屋殿宇都還在沉睡之中……除了……太子府的永福宮……
上官紫霧斜靠於梳妝鏡前，懶懶地撫弄著胸前一縷細長的垂發。
她的身段，朦朧、修長而美好；她的麵龐，嬌柔、嫵媚而高貴。這樣一個集天地靈秀於一身的女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她，在想什麽？
沒有鎮日“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煩惱——不用費心去怎樣爭寵，她的身份是尊貴的太子妃，當朝太子最深愛的太子妃，可是，她為什麽仍然煩躁？傾國的容顏掩不住她柳眉間的煞氣，她的目的還遠沒有達到，這些，還遠遠不夠！
美麗的眸子突然冷了，扼殺那殘存的一絲茫然、半分溫柔！
一聲歎息，幽幽響起，伴隨著歎息的是一聲輕柔的呼喚：“紫霧——”
她沒有動。
“紫霧——”又一聲，卻飽含著點點無奈和無盡的憐惜。
上官紫霧終於回過頭來，對上鏡中的自己：“紫緒，不要再勸我。”
鏡中，隻有她自己。
“紫霧，收手吧，不要讓報複的心汙染了你，不要讓戾氣一點一點侵蝕了你，回來吧！”
“我說了，別再勸我！”
“紫霧，不要一錯再錯了，你的執念最終傷害的是你自己。”
“錯？我不認為我哪裏錯了。”
“你最大的錯是傷害了無辜的人，你最大的錯是傷害了季雲。”
“嗬！什麽無辜的人，和龔季侖有關的就都該死！龔季雲活該被我利用，活該成為犧牲品成為我的棋子！怪了，”上官紫霧冷笑一聲，“怎麽每個人都向著他，連你也如此？”
“你總有一天會懂的。可是等你明白的時候，後悔也就來不及了。紫霧，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停止吧！你對龔季侖的報複隻能加速對你的傷害，隻能加大……對季雲的傷害。”
“夠了，說來說去隻是為了季雲那小子！我的好姐姐，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還口口聲聲勸我不要為情所執？！”
“紫霧你……”
“別說了！我的苦、我的怨，你比誰都清楚啊！你與我在一起這麽多年，修煉這麽多年，你是和我共同擁有一個身體的姐姐！你也知道我成為掌情司的不容易，可是今天你不幫我也就算了，還要阻止我？！你最好不要做什麽妨礙我的事，否則……”
上官紫霧突然杏眸一凜，纖手一揚，霎時飛出閃光直射窗梁！
光到人動，“鶴影”稍縱即逝！
上官紫霧豈容他囂張，身子輕盈而起，腳點妝台，飛鳥般掠出窗外，水袖飄逸如大鵬展翅，身形疾上若九天神女！
展令揚提一口真氣，施展輕功，直上太極殿頂；忽聽身後風到，竟是他平生最難躲過的一擊，快得不及眨眼！
好個令揚，靈貓般一擰腰，劍在空中劃了半個弧，緩解了那片閃光的大半威力，竟還有少半衝主人飛回。縱如此，虎口仍隱隱作痛，半跪於殿頂之上方穩住身形。
上官紫霧輕而易舉地化掉銳光，落在太極殿頂，眼中有驚訝也有疑惑：“你竟然拆解了我的招數？你的劍，是什麽劍？”
令揚苦笑，站起身向前一遞，隻是一把普通的下等劍。
果然……
“若是莫邪，也不至於如此狼狽。”令揚自嘲道。
上官紫霧承認：“不錯，若你有莫邪……”可惜了……她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卻仍是平日的鎮定灑脫，竟還露出幾分天真無辜，微微一揖道：“讓神仙姐姐見笑了。”
上官紫霧冷冷道：“你可知，我不是你的神仙姐姐？”
“我知道。”
“那你還胡亂叫什麽！”
“可是，你和她一樣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上官紫霧冷眼看他：“你偷聽到多少？”
“沒有多少，”令揚微笑，“也就……從頭到尾而已。”
上官紫霧雙眸一凜：“你知道，我現在就能置你於死地？！”
“我知道。”
……
風吹過，無聲。
上官紫霧瞪著展令揚。
令揚則微笑地看著她。
天已經亮了。
上官紫霧忽然一展廣袖——結界，罩住了太極殿頂，擋住了別人的視線，也遮住了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