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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靜無聲,就連空氣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他們謹慎地掃視左右,不放過任何一塊隆起的土堆,任何一片陰影,但始終一無所獲。那絮絮低語消失不見,就連他們自己也認為方才所聞隻是緊張之時的幻聽。
“或許你認錯了。”騎士凱伊拍了拍李歐的肩膀,“你太緊張了。”
李歐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在魔法以及怪獸的領域,除了博學者,便隻有法師與煉金術士最為博學。他敢以自己的姓氏發誓,那的確是屬於幽靈的靈魂低語。它的每一聲都深入人心。雖不及海妖蠱惑人心,卻也能使人幻象叢生,放棄抵抗。當然,那是對意誌不堅定者而言。在場包括他在內的三人中,沒人會為其所困。
可此時此刻,他無法長篇大論的解釋。
“它就在附近。”李歐緊握長劍。他感到掌心爬滿了冷汗,身體有如滿弦的弓箭繃得緊緊的,“可我不知道它會從什麽地方突然冒出來。”
他的語氣堅定,在騎士凱伊眼中卻是固執己見。
“那就等它像老鼠一樣從地裏鑽出來!”騎士說,“我們得繼續前進。去墓園中心!那裏我還未探查過。”
李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收起了勸阻的念頭。他知道,這毫無意義。騎士們認定的東西也如頑石般偏執。唯有陸月舞向他點了點頭,讓他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們繼續前行,從一個個灰白的墓碑前經過。
忽然一陣涼風吹來,夾雜夜梟惱人的叫聲,仿佛鬼哭狼嚎。一瞬間,李歐感覺有某種冰涼的東西趴在自己的背上,朝自己的後頸呼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氣。他隻覺身體猶如置身冰窖,四肢僵硬如石塊。他猛地打了個寒顫,突地醒悟過來。
“月舞!”他大喊。
同時揮劍回擊。
長劍斬了個空,但他明顯感到有一絲重量也離開了他的身體。
他聽見接連兩聲長劍破空之聲,絮絮低語再度響起。可這一次清晰無比,如愛人的情話,似母親的嘮叨,種種話音層層疊疊,一股腦朝腦子裏撞去。
李歐匆忙轉身,恰好看見一隻幽靈在少女劍下輕鬆閃躲。騎士凱伊大喝一聲,加入戰圈。他的附魔長劍劃過幽靈的身體,卻見幽靈的身體猶如水波般一陣振蕩,隨即又恢複如初。給它帶去的傷害微乎其微。
凱伊驚訝無比。這顯然與他的預想不同。他的額上迅速布滿冷汗:他無法想象,若是前幾日他撞見了幽靈會是怎樣……
李歐同樣麵露詫異——那可是附魔長劍。
但此時此刻,他已沒心思去猜測白玫瑰騎士團的製式武器上附著的究竟是什麽法術。他將自己的長劍扔給對方,“接住!”
簡單附加魔法傷害的長劍反而比精鋼打造的騎士佩劍更加有效。
李歐使用的武器偏輕,凱伊掂量一下,很快便適應了長劍的迥異之處。長劍在他手中揮舞出道道軌跡,有若一道屏障,將幽靈的衝撞阻擋在外,密不透風。他的每一擊都令幽靈無聲的哀嚎,本就一片朦朧的麵部一陣陣扭曲。
陸月舞趁機抽身而上,紅鸞劍即使身處黑暗中也閃出一片銀光。然而,利可斷金的劍鋒卻仿佛劈中了空氣,毫無阻礙地從幽靈體內一透而過。
她的紅鸞劍失去了力量,如今隻是一把鋒利無匹的凡鋼鍛造之劍。這無法傷害到喪失了實體,在生與死的邊界以靈體存在的幽靈。
“用你的劍鞘!”李歐提醒。
紅鸞劍的劍鞘之上,法陣猶在運轉,其中流動的魔力足以對幽靈造成傷害。她迅速回劍入鞘,然後朝前跨出一步。劍鞘勢若閃電,直插幽靈體內。
幽靈在一聲直入靈魂的嚎叫聲中消散,化作一地灰燼,凝為一縷死亡之塵。
“李歐先生,多謝你的武器。”騎士凱伊雙手托著劍身,將長劍遞還。
在這裏待得越久,遭遇得越多,李歐就越發覺得自己可笑的自滿情緒已能威脅到性命。他匆忙行至於此,對目前的形勢預估不足。若不是有偶然遇見一位劍術高超的騎士,恐怕今晚他和陸月舞就隻能狼狽地逃離。出於種種因素,李歐並沒有伸手去接。
“它在您的手中更加有用。”他說。
片刻之前,即使凱伊手握利劍,也隻能給幽靈帶去傷害,卻無法一擊致命。李歐已經下定決心鑄造另一支魔法長劍了。而且——他看向一旁仔細用絨布擦拭劍鞘的少女——她也需要一支能應付怪物的利刃。
“既然如此,”騎士凱伊也不多做推辭,他順勢便將長劍扣在腰間,然後將自己的騎士佩劍交至李歐手中,“它暫時用來防身。”他瞧見了李歐的驚訝,他微微一笑,“我不信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那一套。”騎士解釋道,“若真是那樣,我已經死掉三五次了”
他們稍事整理,便繼續前行。
鮮少有人光顧的墓園仿佛自成一景:他們繞過池水墨綠粘稠如油狀的死水湖泊,從露出白骨、積蓄屍水的窪地旁通過。當他們麻木地爬上一塊土丘之時,赫然發現,就在前方不遠處,亮著幽綠色的火光。它不似磷火,始終明亮如初。
“誰在那裏點燃火光?”騎士不禁問道。
李歐抿嘴不答。詭異的場景令人毛骨悚然。他感覺到陸月舞向他靠攏了一些。
但就在他沉默的一瞬間,火光似乎被流動的風吹動,火光搖曳之下,他們都清楚地看見有一個淡淡的影子出現在那點幽火之中。它的身軀扭動著,似是在跳著一曲瘋狂的舞蹈。
“是幽靈。”李歐說。
“它在做什麽?”
誰知道呢?他又不是幽靈。
李歐默不作聲。他拽著陸月舞藏在一塊大石之後,背部緊靠冰涼石塊粗糙不平的表麵,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裏稍微感到一點軟綿綿的安全感。
“凱伊騎士,您打算怎麽做?”李歐小聲詢問。按他的想法,他們應該及早離開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隻幽靈可不是之前那隻尚且需要他們竭力作戰的普通貨。
“再看看。”騎士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的話偉岸正直。但李歐聽多了類似的故事,知道這樣的選擇通常意味著沒有好下場。也許是騎士的榮耀感在作祟。李歐心想。
“月舞,你呢?”他的聲音近乎微不可聞。
“你是雇主。”
這下李歐拿不準她的心思了。可他能夠確信,少女一定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他隻是無法確定少女最後將如何看他。
猶豫間,他聽見騎士一聲驚駭卻又帶著欣喜的低呼。
“快看。”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袖。
火光漸漸淡去,而那個仿若幻影的幽靈卻逐漸清晰,似是將光亮全部吸收了一般。隻是它的軀體沒有幽火的綠意,也不如幽靈般朦朧似霧,它的軀體更像是實實在在的血肉之軀,渾身上下都閃爍紅芒。
這不太對勁。
李歐回首望去,正好看見騎士凱伊眼中大願即將得償的急迫。
“您孤身一人,不帶侍從,就為它而來?”
“我追尋它整整七日,每一個夜晚都等待它的到來。”凱伊騎士忽然注意到了李歐的表情變得古怪,且對他重生警惕的視線,“有什麽問題嗎?”
“您對此早有預料?”李歐指著無聲叫喊的幽靈。
“預料什麽?”
“它的出現。”
“如果我能料到它什麽時候出現,又怎麽會在這裏浪費七天。”凱伊騎士不滿地哼道,“它是能上天入地,毫無實體可言的幽靈,又不是高掛天空的太陽與繁星。”
“那你打算拿它怎麽辦?驅除邪惡?殺死它,還是淨化它?”
“李歐先生,請注意你的語氣!”騎士衝他低吼,“你是在置疑白玫瑰騎士嗎?”
“我隻是想要知道您的真實意圖,”李歐頓了一下,“然後提醒你……”他說。
“提醒我什麽?”
李歐選擇了避開話題。
“騎士閣下,我不知道您說的‘罪惡’從何而來,又該如何懲戒。幽靈倒是會開口,可你我都不是它的同類,弄不明白它們的靈魂低語。您為它而來,難不成要替它洗清冤屈?”小丘頂上的幽靈正四下打量,李歐覺得它已嗅到了活人的味道。“可您要以什麽身份,哪種姿態同它談判呢?同類之姿或許不錯……”
出乎意料的,話一出口,凱伊騎士的怒火竟莫名平靜下來,甚至消失不見。
“你的不依不饒會惹上*煩。”他輕聲說。
“它沒有事涉機密罷。”
左右躊躇了一陣,騎士凱伊還是開了口,“它其實不是幽靈……”
李歐驟然打斷了他。
“看樣子不需要我提醒了,騎士閣下。”
“李歐先生,你……”
“我其實就想說這些。”李歐輕笑著聳聳肩,“雖然旺盛的好奇心是煉金術士成功的必備資質,但我還分得清時候,總是能克製住的。”
“李歐,它不是幽靈,那是什麽?”陸月舞似乎有些受不了他們之間模糊不清的謎題。她像是不耐煩地問道,李歐卻意外地從她平淡的問句中聽出了好奇與擔憂的情緒。
“紅色的靈體,清晰的血肉。它是怨靈。”
“何謂怨靈?”
“隻有冤屈而死之人才能變作怨靈。”李歐看了眼在他的身旁打算徑直走出,暴露在比幽靈更難對付的怨靈視線中騎士,然後才接著說,“它能口吐人言。大概有些智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