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明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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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歐喘著粗氣,用手撐著墓碑爬了起來。他慢慢地伸直脊背,但刺痛仍舊不可避免地令他悶哼一聲。他頭上滿是冷汗,好一會才能控製打顫起來像是鐵鍋裏跳來蹦去的青豆一樣的牙齒。“月舞,沒事吧?”他語透疲憊地問。精神上陡然的鬆懈使得他的全副身體都在發軟、呻吟。
“沒事。”遠從東方而來的少女語氣平靜地回答。李歐看見她從蝠翼魔身上抽出長劍,又是白又是紅的粘稠**順著劍刃飆射到空中,好似一座噴泉。少女甩掉平滑如鏡的紅鸞劍上的血珠,回過頭來看著他,“你比我想象中做得還要好。”
這是什麽意思?李歐瞥向她的眼睛。那裏一向如一泓清泉,平靜透徹得不似這繁華世界裏的芸芸眾生。但此時,李歐卻實實在在地從她的褐色眼睛裏瞧見了不加隱藏的不滿之色。
莫不是因為狂怒之風?李歐隻想到這個可能。
他仔細回想,然而怎麽也找不到在那種情況下,陸月舞還能一舉反擊殺死蝠翼魔的可能。是由於他太差了嗎?若真是如此……李歐不禁感慨:他的劍術還有得學了。唯一稱得上幸運的好事,那便是他未來的劍術老師此時就在他的身邊。
李歐打定主意明日開始就將劍術好好的從頭練起。可眼下,他還有的忙。
“煉金術士也幹這些?”在李歐用小刀剖開屍體,用帶塞瓶子收集材料的時候,陸月舞皺著眉頭問道。她已擦淨了臉上的汙泥,隔得遠遠地瞧著他的動作。
李歐捏著小刀的手頓了頓,差點割破蝠翼魔薄膜般的蝠翼。“用好聽一點的話說,這叫自食其力。”他苦笑道。
“我明白了。”陸月舞點了點頭。“我相信會好起來的。”她沉默了片刻,說出口的竟是勸慰的話。“你不比其他人差。”
“承你吉言。”李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似要將身前屬於食屍生物的惡臭以及墓園裏刺得人肺疼的味道全部驅逐一空。他停下手頭的活,看著仗劍而立的少女,鄭重地肅然說道,“相信我,你不會後悔當日的決定。”
“拭目以待。”她說。
李歐忙著手中的活:用鑿子敲開食屍鬼堅硬的頭顱……他一點也不想幹這些。為如食屍鬼、蝠翼魔這樣的低階生物剝皮抽筋的活計即使是稍加訓練的普通人也能勝任。眼下的工作隻會讓李歐心裏的無奈與憤恨日益加重。畢竟,按照一般意義上來講,值得煉金術士親自出手的東西無一不是危險至極,或是稀少難見的高階魔獸。譬如多頭蜥,譬如娜迦,甚或是龍。但是,當李歐用餘光瞅了一眼在一旁警戒的少女時,心中忽然覺得距離那一天也許不遠了。
“李歐……”
李歐像是被發現的小偷般匆忙收回視線,然後才小心地抬起頭。“什麽?”他發現自己的語氣竟略微有些發抖。但他發現少女並未注視著他。他嘲笑自己未免太過大驚小怪。
“你還沒看見嗎?”
李歐這才注意到,少女一直望向另一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在墓園時時籠罩死氣的黑暗裏,竟然有一支橙黃閃動的火把。
“會是誰?”
“走私犯,竊賊,黑幫份子……”李歐抓住長劍,與陸月舞躲在一株張牙舞爪的枯木之後,“他們總有辦法進入這裏。無論是像老鼠一樣挖洞,還是賄賂。”
“為了交易。”
“沒錯。”李歐麵色沉重地點點頭。如果真是這些家夥,那他們今晚便可謂多災多難了。李歐開了句玩笑,試圖讓凝重的氣氛緩和一些:“我得替食屍鬼們祈禱,保佑這些家夥會向它們供奉爬滿蒼蠅和蛆蟲的腐肉;而不是亮閃閃的金幣。”
可這毫無效果。少女的神色平靜依舊。
李歐感到泄氣。他覺得他與遠自東方來的客人所擁有的幽默感不在同一處位麵之上。難怪人們常說東方人死板無味。
火把越行越近。借助貓眼之效,李歐與陸月舞在來者發現他們之前就瞧清了他的模樣。
“放鬆戒備。”李歐率先從樹後走了出來,“我們沒什麽可能與他刀劍相向。”
來者僅有一人。
對方身著附魔鎧甲,手持寬刃利劍。胸前白銀玫瑰徽章奪人眼目。
“他是白玫瑰騎士。”李歐說,“艾音布洛的精銳軍隊;城主的近衛軍。”
陸月舞對這些毫無興趣,她隻想知道一點:他為什麽來這?
“誰知道呢。也許是閑來無事。”李歐聳聳肩,將劍尖垂了下來,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白玫瑰騎士示意他們並無惡意。“騎士先生。”他向緩步走來的白玫瑰騎士行禮道。
騎士不似李歐他們般服用了藥劑。他舉著火把,利劍橫舉在胸,維持警惕姿態,直到走到他們身前才將長劍放下。
“煉金術士?”騎士打量李歐,“我是隸屬於白玫瑰騎士團第三分隊的騎士伊帕輝•凱伊。”
“賽拉斯廷•李歐。五級煉金術士。這位是我的護衛。”李歐禮貌地介紹自己與同伴,同時李歐也在小心觀察眼前這名聽命於女城主的年輕騎士:他有一張方方正正的英俊臉龐,金發在黑夜裏依舊閃耀。眉如利劍,眼若長刀;下巴蓄著精致打理的胡茬。
“您為何在此?”他好奇地問,“據我所知,白玫瑰騎士不負責肅清墓園。”
“但這裏仍舊暗藏罪惡。”騎士凱伊將火把插在地上,對李歐道了一聲謝,接過了李歐遞上來的貓眼藥劑,一口飲下。“弱小而無辜者被拋棄於此。他們的屍骸在訴說冤屈。”
他們都是此時倒在他們腳下的食屍鬼的食物。他們才不會講話。李歐動了動嘴巴,好容易才將這句話咽了下去。他悄悄吸了口氣,讓這夾雜著腐臭的重重濕氣充滿胸腔。
“如果罪惡是指在黑暗陰影裏出沒的食屍生物……”李歐學著用騎士們常用的言詞和語調來說明問題,“……那它們永遠無法除盡。”
騎士凱伊搖了搖頭,“不。”他明確地說,“這是安達爾教會的工作。我不會逾越。”
“那您口中的罪惡是什麽呢?”李歐瞧了一眼不遠處閃爍的磷火,然後問道,“倘若是那些走私犯……”他頓了頓,“恕我直言,沒有他們,我們都沒法生存。低價銷售對普通人最為有利。”
聽聞此言,少女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似乎不敢相信李歐膽敢當著騎士的麵就將違背律法的話說得如此大義凜然。但她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李歐大概猜得出她的想法:騎士凱伊隻要不與他們李歐拔刀相向,那麽一切都與她身為護衛的職責無關。她自然可以輕鬆地置身事外,愉悅地旁觀。可很多時候,李歐都期待著她能給出她的意見——哪怕隻有一點——譬如現在。因為話一出口李歐就後悔了。
騎士凱伊斜眼望著他,“我早就聽聞煉金術士為了‘研究’、‘試驗’無視律法……這一點比之法師也好不到哪去。”他說,“你是在為你的行為辯解?”
“他隻是實話實說。”陸月舞似乎聽到了李歐的懇求。“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樣身著精美鎧甲,手持附魔劍鋒。”
這種情況,自然是局外人更有說服力。騎士凱伊愣了一下,又一次打量李歐。這一次顯然比剛才更加細致。
“你眼前的煉金術士隻是一個窮光蛋。”李歐聳聳肩,“他與走私犯毫無關係。隻是貪圖小便宜的普通人。”
騎士這一次看清了李歐身上樣式老舊的皮甲,還有經過多次磨礪的劍刃。他滿含歉意地說,“抱歉,李歐先生,我無意對你表現惡意。我相信你是一位正直的煉金術士。”他微微低下頭,“隻是,你的不依不饒會讓人覺得……”
“別有用心,對嗎?”李歐接口道,“我也無意如此。隻是在這種環境下偶然的相遇讓我們滿懷戒心。”
騎士讚同地點頭。
戒備的心理逐漸放鬆,尖銳的對抗也正在消失。騎士凱伊似乎輕鬆了不少。
他看著不遠處的怪物屍體,語氣像是朋友。“你和你的護衛到這來是為了它們?”他問,“它們通常一擁而上。這對你來說……”他將目光移向了旁邊默不作聲的陸月舞,“你有一位令人羨慕的護衛。”
“我也是如此認為的。她不曾令人失望過。”李歐笑著說。但他肯定少女不會喜歡旁人談論她。他迅速轉移了話題。“那麽您呢?您孤身一人,我想不是為了鏟除罪惡那樣簡單。畢竟守衛城主才是騎士團的職責。”他再次問道,“當然,若是事關機密,您可以拒絕回答。”
“不,這與白玫瑰騎士團的職責無關。”騎士用戴著露指手套的手摩挲著攥在掌中的藥劑瓶子,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過。“這是我的私人行為。告訴你們也未嚐不可。隻是……好吧,等它出現再說……也許,今晚我也會無功而返。”
騎士的話語焉不詳。
既然如此,李歐也不再追問。他明白,騎士的固執能與最堅硬的岩石媲美。況且,很多時候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他可不想卷入什麽可怕的事情之中。
他們結伴在陰森可怖,耳邊回響烏鴉與夜梟尖利嘲笑的墓園裏前行。還未走出多遠,他們的耳邊便響起了宛如絮絮低語的話語聲。他們聽不懂屬於死者的話語,但每一個字、每一個音調卻都不斷地朝他們的腦袋裏湧去。
“幽靈!”李歐低吼一聲。
騎士當即握緊長劍,凝神戒備。
陸月舞快步行至李歐左側,護住他的最大弱點。
“就在不遠。它馬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