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鄭四喜送到醫院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我不敢耽擱,匆匆忙忙趕回了廟裏。
二叔聽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立馬給金妙香的骨壇上香以示感謝。
接著二叔便給我推宮過血,擔心昨晚我被墓虎拍了一爪子,傷到五髒六腑留下隱患。
“多虧咱們吳家祖宗積德,也算你小子命大,鄭老太剛化成的墓虎剛剛破墳而出,尚未飽食血肉!”
二叔一邊給我推拿,一邊感歎:“墓虎是罕見的蔭屍化鬼,凶惡非常,一旦吃足血食形成氣候,恐怕方圓百裏的生靈都得遭殃,到時候別說你小子,隻怕我親自出馬都是白搭!”
“二叔,你輕點,我沒傷都給您按出傷來了!”
我被二叔手上的的力道揉捏得齜牙咧嘴:“說起來鄭老太也真是可憐,被自己的兒子兒媳活埋寄死窯,還用‘登雲梯’魘鎮助增氣運,難怪老太太最後怨恨滔天,陰差陽錯變成墓虎。”
二叔聽到我這麽說,搖頭道:“你小子還真以為鄭老太變成墓虎隻是巧合?我看十有八九是人為所致!”
我聞言一愣:“您這話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鄭老太變成凶物?!”
二叔在我後背心拍了拍,示意推拿結束:“小鋒,我以前跟你說過‘登雲梯’是旁門左道的邪術,但可能沒告訴你這邪術的源頭,它其實跟絕跡多年的‘九鬥道’有關!”
據二叔所說,這個“九鬥道”,又名“無極道”,興起於三百年前,宣揚天災劫難,蠱惑百姓入會消災避禍,實際上全是斂財騙色的鬼蜮伎倆,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危害,因此又被斥罵為“害人道”。
經過長時間的發展,九鬥道麾下收羅了許多旁門左道之士,以邪法禁術到處作亂,被誆騙入會的門徒也越來越多,漸成禍國殃民的大患,引得正道宗門和國家出手剿除,最終徹底走向覆滅。
“既然九鬥道已經覆滅,那怎麽還有人會‘登雲梯’這樣的邪術?”我聽完二叔的講述,有些疑惑。
“很簡單,必定是有漏網之魚逃脫製裁!”二叔用毛巾擦著手:“這些逃脫的餘孽賊心不死,暗中傳承,眼看如今風頭已過,他們的弟子門人便又開始出來作惡了。”
說到這裏,二叔神情變得凝重:“‘登雲梯’隻能助人以血親怨氣化為財運,不可能養成墓虎。我猜測當初給鄭四喜出主意的江湖術士,就是九鬥道餘孽,他不但在鄭老太墳墓裏設了‘登雲梯’,還暗中布置了‘結煞陣’!”
“結煞陣?!”我聽到這三個字不由得眉毛一跳,心裏生出一股寒意。
我以前聽二叔說過什麽是“結煞陣”,這種陣法全稱“玄幽鬼門結煞陣”,脫胎自道家茅山派的“北鬥消愆大陣”,隻是“北鬥消愆大陣”功效是禳災化煞,而“結煞陣”反其道而行之,專門凝聚怨煞之氣,十分歹毒。
“結煞陣設在墓塚裏,不但能拘固怨死者本身的怨氣,還能將方圓數十裏,乃至百餘裏的凶亡橫死煞氣吸奪聚集。”二叔給我解釋道:“這樣一來,蔭養墓中死屍,就可以人為製造極厲害的屍鬼凶物!”
“這樣的陰邪之法,難道就不怕報應嗎?”我有些憤慨。
二叔點點頭:“行惡法,必有遺禍。‘結煞陣’並非沒有缺點,必須在七年以後將墓塚開啟,要不然養成的墓虎不得脫困出柙,怨力會反噬施術者自身!”
我略一思索,立即恍然大悟:“難怪鄭四喜說那個江湖術士讓他七年期滿,給老太太遷墳另葬,原來是那術士怕被反噬,故意誆騙鄭四喜放出墓虎!”
二叔用讚許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隨即又歎息一聲:“九鬥道妖人現世,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若讓他們死飛複燃,不知道又要毒害多少無辜的老百姓!”
我倒是沒二叔那麽悲觀:“二叔,咱們還是別操這份閑心了,道門高手那麽多,而且在全國各地都有廟宇宮觀,九鬥道再敢囂張,他們會出手鏟除的。”
之後的一段時間,二叔總是惦記著我的傷情,天天雞鴨魚肉給我滋補元氣,不吃還不行,可把我膩壞了。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一天傍晚,腿傷痊愈的鄭四喜會突然來到廟裏。
當時天色已黑,我和二叔正吃著晚飯,廟外響起一陣車聲,接著就看到鄭四喜拎著一大堆禮品走了進來。
或許是受良心煎熬,又或許是被之前腿傷折磨,痊愈後的鄭四喜雖然沒有落下毛病,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臉色也頗為憔悴。
我打心眼裏看不上鄭四喜的為人,但上門是客,二叔還是很和氣地請他落座,還親自泡茶招待。
一番寒暄後,鄭四喜道明了來意:“上次多虧了小吳先生,要不然我可能小命都沒了,今天是專程來表示感謝的!”
說完這話,鄭四喜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摞鈔票,遞向二叔。
二叔連忙推遲:“鄭老板,你之前已經給過酬金了,我們這行有規矩,絕不能貪得無厭,你還是拿回去。”
“這些錢是我一點心意,不算酬金,壞不了您的規矩。”鄭四喜隻好把鈔票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救命之恩,湧泉相報,請務必收下!”
我在一旁聽不下去,冷笑一聲:“鄭老板,您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能發財致富,是靠踩著你家老太太的血肉為代價,不義之財我們可不敢收!”
“小鋒,怎麽說話呢!鄭老板是客人,不許無禮!”
二叔對我的行為異常惱怒,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連桌子上的茶杯都跳動起來,茶水迸濺而去,甚至撒到了鄭四喜手臂上。
嗬斥完我,二叔又給鄭四喜道歉:“鄭老板,我教侄無方,讓你見笑了。”
鄭四喜尷尬地笑了笑,一邊擦拭手上的茶水,一邊表示不介意:“言重了,言重了!小吳先生血氣方剛,說話直來直去,是難得的性情中人,我怎麽會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