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五抬頭看了看大哥,沉沉的點了點頭。

這時劉大五身後走來一老兵笑著道:

“怕啥,眼睛一閉一睜,也就死了,沒啥好怕的。”

“老張,你安慰得很好,下次別這樣安慰了。”

劉大五一時無語,軍營老油條多,況且沒有這麽安慰人的。

“大哥,我不明白,大家為什麽不能和平相處,為什麽要有戰爭呢,他們沒有家人嗎?”

“小孩子就是想得多,哪有什麽不明白,軍餉都發了那些人不就是讓你殺的。”

“老張,你別說話了!”

劉大五趕忙揮手支開叫老張的老兵,在小五身旁坐了下來。

“小五,今天走了一天快休息吧,明天就到神機營了,晚上大哥在身邊陪你。”

“嗯。”

小五應了聲,便躺在荒漠淺淺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隊伍剛進神機營還沒落腳,便聽見營地戰鼓如雷狠狠捶打著神經。

四周混亂無比。

“快躲好,別亂露頭!石林軍要進攻了!先躲箭雨!”

下一刻箭如雨下,小五跟著一眾人躲在盾後。

哀嚎讓他耳鳴,隻得聽見箭從耳邊劃過的嗖嗖聲。

半晌後箭不再落下,緊接著耳邊響起的則是嘶吼。

五日,十日,二十日。

老兵倒在自己的麵前,無數人倒在自己的麵前。

其中有一名大肚子婦女手拿菜刀,絲毫不懼箭雨,救了不少士兵,得到了不少的感謝。

戰爭仿佛浪潮,他跟著大部隊衝了出去,又被一波推了回來。

好在兄弟兩人是幸運的,一波波箭雨中活了下來,一次次廝殺中活了下來,純真的眼神越發的堅毅。

他被不少士兵影響,似乎漸漸明白了什麽。

這是鄰國對羸弱的侵略,一刀揮出到死都不能停止,也漸漸覺得背後有了重量。

心中暗暗發誓,要當上江國的大將軍,要將石林國所有的軍隊推出荒漠,讓熱血不再揮灑,不再有戰爭。

夜深,荒漠每一處沙丘下都匍匐著許多士兵,劉大五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說道:

“想爹娘了不!”

“想!”

“清晨咱們若是偷襲成功,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

不少士兵也神色激動,他們這次偷襲,若是能成功活著回去至少都是個官。

“火鳳城哪邊也算是沒忘了咱們,派了個氣海境的煉氣士來,不然我們這些普通人加幾個武夫打不了一點。”

“氣海境,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聽說是火鳳域內金藏武幫的大弟子,能一敵百,甚至能禦劍千裏取敵將之首,咱贏定了!”

眾人的私語極大鼓舞了人,讓所有人都放心不少。

劉小五拿起胸前的半塊玉佩,舉起對向天上的半月,好像合二為一。

他忽然笑了,似乎所有的夢想將要實現。

......

郭長生像往常一樣在茶樓前拉完二胡,聽著江湖客的點點滴滴。

捉刀已經不知多久沒接了,他也沒心情去接。

沒有混元茶,修煉幾乎不加。

這時,馬三從茶樓走了出來。

“那孩子來信了嗎?”

郭長生搖了搖頭。

“唉,幫主去其他縣裏商量書院的事情了,我擔心那孩子,那可是戰爭。”

“沒事的。”

聽聞玄武和珠虎最近兩域的增援到達了神機營。

又過了幾日,衝突落下帷幕。

前線傳來了石林軍撤軍回營的消息,似乎是勝利了,可很多人更在乎親人有沒有歸來,郭長生也會打聽打聽楚將。

幫人去關外尋人的業務突然興起,但價錢不菲。

劉老板問了幾人去尋兩個孩子,可是看了盒子裏的銀兩也就被拒絕了。

最後劉老板端著裝著些許碎銀的破盒子找到了郭長生。

小五的媽夢見兄弟兩人死在了荒漠,夜夜淚如雨下。

郭長生答應了下來,盒子錢一分沒要,十文一樣沒拿。

他打算去看看,正好可以去看看金二娘。

畢竟現在身孕不短了,客棧還開在荒漠,說沒被戰爭影響那是不可能。

租了匹馬帶著鬆鼠走在驛道。

一路走來,驛道發黃幹枯的落葉鋪滿地麵,驛道卻是擠滿了人。

不少老弱婦幼在驛道兩旁坐著,盯著來來往往看看是否有自己的親人,如此擁擠卻給人心中一種荒涼感。

數日後,郭長生來到了火鳳關隘營內。

這裏的景象不亞於地獄,橫七豎八躺著的,斷了臂膀的,渾身插滿箭的,不知為何嚎啕大哭的。

他四處詢問終於找到一名站崗的士兵。

“軍爺,劉大五劉小五這兩人可認識?”

士兵打量了問話人幾眼,自從事情結束不少人來尋親。

“看隊伍,若是關隘士兵去駐守典籍處找,若是神機營就不用找了。”

說的極其熟練,看來沒少回答。

“不用找了?軍爺此話怎講?”

“神機營一個人都沒回來,想找隻能去荒漠營裏找。”

郭長生聽著心中感覺隱隱不安,拿幾錢碎銀給了站哨的士兵,跳上馬向著關外疾馳而去。

他先沿途問歸來的士兵,又去了主戰場。

三天後,郭長生從主戰場折返回了神機營,營內外沙地上全是屍體,插滿箭的盾牌,斷刀斷箭,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營內有幾個士兵在搬著屍體,來不及搬走的隻能被禿鷲占領。

郭長生找到搬屍體的士兵,在沙地上憑著印象畫出小五的容貌。

幾人都是紛紛搖頭,沒有對話,生死麵前,隻是動作便足夠了。

郭長生靠著木樁坐在了沙地上。

長時間的奔波讓他本就隻能感受光的眼睛都覺得昏黑,想去摸腰間的葫蘆,才反應過來葫蘆已經送給小五了。

“吱吱...”

這時鬆鼠拽了拽郭長生的發梢,指了個方向。

順著鬆鼠指引的方向走了過去。

是金二娘。

她穿著厚襖挺著肚子跪在幾具屍體麵前,是當初客棧內的幾個小廝。

其中一個郭長生略為熟悉,當初上二樓給他送酒的小廝,如今身上插滿了箭如同一個刺蝟。

“金二娘...”

金二娘似乎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回過了頭,當看清人時麵容有些許驚訝。

“郭長生!你怎麽來這裏了?”

“來找承諾。怎麽就你,掌櫃呢小二呢?”

“兩人放心不下客棧先回去了,等我埋了這幾個孩子也回去。”

一番交流才知道,開戰前夕金二娘帶著客棧眾人通過密道連夜逃了出來,本以為營裏會安全些許,不曾想石林軍直接打到了營外十裏。

郭長生拿著竹子又在沙地畫了一遍小五的容貌。

金二娘看了幾眼便十分認定的開口。

“我記得他,這孩子一看年齡就小特別顯眼,但每次卻衝在最前麵。”

似乎懷孕的緣故,金二娘每一句話似乎都帶著些許慈意。

“他在哪?”這一刻,郭長生拿竹子的手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