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果一臉疑惑地開口道：“何老頭，這督造司的人不會和閣裏的那幾位工匠一樣吧？”
“可千萬別是一群死板固執的老頭，我師傅最不喜歡你們這種人了。”
聽到前邊的話，何永笛還沒什麽反應，可是到了最後，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
笑罵道：“小混蛋，你胡說什麽呢？”
“魏無忌的為人老夫很清楚的，他就是個老好人，很好說話的。”
兩人說話間，依然沒有外人迎接，何永笛也不客氣直接邁開步子走進。
當他悠悠噠的身形穿過正堂的時候，立刻就看見一個並不算寬大的身形正跪在地上。
心中頓時一驚。
“老魏？”
何永笛呼喚了一聲，立刻走上前來左右打量了一圈，關切道：
“搓衣板呢？膝蓋下為啥沒墊搓衣板？”
嗯？老夫這關注點是不是有些許偏差？
僅僅是一句，魏無忌差點沒被何永笛氣死。
他已經在這裏跪了一炷香的時間，腿都跪麻了，原本以為這位老友來了，能夠寬慰自己幾句。
最不濟也能勸自己站起身來。
反正陛下也不再，到時候半推半就不情願地站起身倒也能夠舒爽一些。
地上畢竟很涼，還很硬。
“何大人莫要與我說笑了，還是快去勸勸陛下吧。”
“陛下也在？”
“師傅也在！”
一大一小異口同聲，卻表現出了不一樣的心情。
何永笛心思百轉，立刻就想要離開。
他可還記著，陛下交給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呢，如果被他撞見自己能夠來督造司閑逛，反而有些不妥。
可自己的老友就這樣跪在地上，明顯是受到了懲罰。
如果不在陛下麵前勸慰一番好像也說不過去。
想了想，何永笛還是開口道：“老魏啊，陛下為何要讓你跪在這大堂之中？與我說說；若是犯了什麽錯事，老夫也好為你求情。”
魏無忌沉聲道：“別管我，你快去勸勸陛下，他要重新部署督造司的工匠。”
“現在江南戰事焦灼，各方輜重糧草都頗為緊密的送往前線。”
“兵部先前還讓人傳信，必須在三天內生產出千套替補的甲胄送過去。”
“若是任由陛下在督造司折騰，這等繁重的生產量，根本就無法完成。”
陛下要親自給督造司的工匠們分配部署？
何永笛眼中陡然爆射出一陣精光。
之前神機閣的工匠們進行了一次改組，由以前的包機製改成了流水線生產，這讓神機閣製作器械的速度提升了數倍。
他何永笛可是十分佩服啊。
“好事！陛下願意親自改善督造司的工匠部署可是好事。”
何永笛問道：“那你跪在這裏幹什麽？”
聽見何永笛這樣說，魏無忌臉色越發難看，“陛下整日處理朝政，哪裏懂得什麽工匠之間的配合分工？”
“我不同意陛下的意見，他便執意如此，現在已經帶領督造司的官員前去分配了。”
“魏某不才，隻能跪在這裏表明立場。”
話說到這個份上，何永笛終於知道眼前這位老友為何會跪在這裏了。
感情根本就不是陛下讓的，而是這家夥主動跪在這裏。
想到自己也曾十分倔強地反對陛下的改革，何永笛臉上突然浮現一絲笑意。
“哈哈哈。”
“好你個魏無忌，陛下之才豈是你能窺探的？”
“依老夫看，陛下若是能親自為督造司的改革提出意見，那是你魏無忌的福氣。”
我的福氣？
魏無忌愣住了。
與何永笛相處了十幾年，他對這位大炎朝第一工匠的脾氣還是有所了解的。
若是談起目中無人，何永笛說第一，絕對沒有人敢稱作第二。
可現在何永笛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是認為陛下的做法可能給督造司帶來好的改變？
他認為陛下做得對？
這一刻，魏無忌眼神微變。
身為工匠出身，本就心靈手巧，又能夠管理督造司多年，魏無忌可並不傻。
相反，他比絕大多數官員都聰明。
嗯……至少比竇海聰明多了。
他立刻站起了身子，來到秦軒之前坐著的地方。
在那桌子上還擺放著一張淡黃色的宣紙。
拿起紙張，魏無忌仔細地看了又看，原本疑惑的神情逐漸變得驚愕，繼而震驚。
最後紙張滑落掉在地上，被一臉好奇的秦果撿了起來。
而這時，何永笛也發現了魏無忌的神色變化，不由得開口道：“臭小子，把紙張拿給老夫看看。”
很快，何永笛將紙張放在桌上，臉上震驚之色難掩。
“厲害！”
“著實厲害，這等人員調配，不僅合理，而且能夠互相監督，互相評比。”
“不論是誰都想做得更好，做得更多，沒有人願意甘居人後；就算真有人起了憊懶心思，連續三個月也會被清除督造司。”
“如此一來，督造司便可以長期維持一個良性的競爭環境。”
“陛下此舉稱得上是神來之手。”
魏無忌的心情逐漸平複，眼裏的震驚卻是絲毫不減。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永笛，艱難開口：“你說，這等精妙的人員部署，當真是陛下想出來的嗎？”
何永笛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不是陛下想的，難道是你想的？”
旁邊的秦果也是憤憤道：“就是，我師父最厲害了。”
魏無忌猛然一愣，詫異道：“此子又是誰？”
提及秦果，何永笛臉上浮現一絲得意之色，淡然道：“一個毛頭小子而已，不過有幾分工匠手藝罷了。”
“現在是我們神機閣的少閣主。”
少閣主！
魏無忌雖然沒見過秦果，但是這個名號可是大名鼎鼎。
諸葛連弩就是這小家夥製造出來的。
隨著江南道戰事，神機營的嶄露鋒芒，諸葛連弩的名字早已經響徹整個大炎王朝，乃至於九州大陸的工匠界。
連帶著少閣主秦果之名也是無比閃耀。
“小友就是單憑一己之力，製造出諸葛連弩的少年天才？”
魏無忌激動地問道，就連稱呼都從小子改成了小友。
可見態度轉變之大。
其實這也是正常的情況，工匠一途，本就以技藝論高低，而非年齡。
要不然何永笛當初也不會說出不敢收秦果為徒的話來。
然而秦果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直接讓魏無忌雷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