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0章
再次醒過來已經到了晚上,或許自己也知道時間不多,睡得不是很安穩,夢中總是感覺自己追逐著什麽,具體是什麽搞不明白,可是還是拚了命的去追,一直一直的跑啊跑,追啊追,我叫他停下來等等我,可是他卻一言不發繼續前進,漸漸的再感覺不到,我不願意他走掉,隻得繼續追,如此循環,窒息一樣的感覺終於逼迫自己醒了過來。
“之之……你怎麽了?夢見你娘了?怎麽一直哭啊。”
有人在我臉上動來動去,我想著那個夢,最後那不明白的東西過了很寬很寬的一條河,比秦懷河還寬,一瞬間就不見了,我轉了半天,卻是怎麽也找不到橋,眼睜睜的感覺那東西離我越來越遠,夢中自己大聲哭喊著不要離開我,等一等!心被揪住一樣,忽然竟然忘記了自己是不會遊泳的,一個狠心就跳了下去,接著就窒息了,至終,那麽努力,都沒追上他。
“之之?怎麽呆呆的,還沒醒麽?”手指刷過自己的眼簾,我定神終於看清眼前的人——血寒傾。
“寒傾……”我用溫柔而甜蜜的口吻叫他。
血寒傾抖了一下,苦笑,“之之,你還是用平常的口吻叫我吧。”
“哈哈哈哈哈……怎麽,受不住?”我笑得像個小孩子,忽然想親他,也沒壓製自己,啵的一聲就親在了他的臉上。
本以為自己又得耗力氣找借口了,卻不料他沒生氣,反而很無奈的點了點我的鼻子,“你啊!快點起來吃東西,從中午睡到晚上,你不餓我卻是累了。”我一驚,這才終於明白自己還睡在他的懷裏,難道,從中午到現在他一直沒離開麽。
我爬起來,捏了捏他的手臂,“等等,你一直沒動,血液不循環,雖然有武功,卻還是要多注意一下的,我手藝不錯,給你捏捏就好。”他一言不發,隻是微笑的著看我,皇家血統,長公主和他爹都是百裏挑一的人,生下他更是集兩家之長,又從小錦衣玉食的養著,所以這麽真心實意的一笑竟然百魅橫生,我的臉又要紅了,長得這麽漂亮還亂笑,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之之!”
“叫我幹什麽?”我一邊捏一邊嘟囔。
“之之!”
“恩?”我繼續低頭忙活,耳朵卻是翹了起來,看他有什麽說的。
“之之!”
“你到底叫我幹什麽?”我抬頭大聲叫,不知道我在聽著麽。
“沒什麽,我就叫一下,之之!之之!真好聽。”我的臉終於還是紅了,遮都遮不住,更是控製不了,卻是越加氣憤了“血寒傾你發什麽瘋啊,這麽多年都叫過來了,也沒見你說過一句好聽,現在說好聽不嫌太遲麽,再說之之,之之,有什麽好聽的,像老鼠的叫聲一樣。”我越說聲氣越低,想我那名字叫聲還真像老鼠叫,更是羞愧得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之之,之之……老鼠叫聲……哈哈……之之你還真是隻可愛的小老鼠啊。”血寒傾一把拉過我,一個旋身就把我給抱了起來。
“來人啊,吩咐下去,小王爺醒了,把飯菜送上來。”
我一陣惶恐,離地麵這麽高可不要把我給扔下去了,遂趕緊抱住他的脖子,臉上終於憋不住笑,滿麵春風的依偎著他。
他把我放在桌子邊,飯菜陸續的開始上齊。
“咦?有玉筍蕨菜啊?不是我們水區樓的麽?”我插了一筷子過去,恩,又嫩又脆,味道真不錯。
“還不是怕你離家這麽久吃不慣,所以叫廚子學了這個菜,怎麽樣,好不好吃?”他一臉期待的看著我,這麽期待啊,恩……
我嚼了嚼,故作難受的皺起了皺眉頭。
“怎麽,不好吃?那趕緊撤了。”他看我如此難受,當真以為不好吃,一抬手就要下人撤了。
“慢著,我什麽時候說不好吃,又香又嫩,味道正鮮著了,不錯,該獎勵一下那個廚子拉。”我笑嘻嘻的看他尷尬的揚著手,一會卻又悠然的微笑起來“就知道捉弄我,以前我怎麽就沒發現你這麽古靈精怪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僵硬起來,氣氛有點冷,我勉強笑了一聲“哼!你那會寶馬輕裘,孌童美眷,哪有閑情管我啊”他也知所言不對,立刻順著我的話頭說起來。
“輕裘美眷我不說,還寶馬了,我那會哪裏有寶馬啊?”說著夾了一塊雞丁在我碗裏,順便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哼!我可一筆筆的給你記著啊,寶馬,那匹三兒生的不是寶馬麽?”
“哈哈哈哈……虧得你……哈哈……虧得你說它是匹寶馬。”我看他笑得開心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所說的,當然不是一匹真的寶馬,但那匹馬卻也是寶馬的兒子。
青雷是一匹汗血寶馬,是有一日圍獵聖上賞賜下來的,平時好吃好喝的養著,卻不料怎麽想的,到了配種季節,給它找的一匹匹英俊神偉的馬全看不上,一不注意,調頭就看上了一匹不甚強壯的母馬,那母馬並非什麽名貴的品種,平時專給府上拉拉菜,拖拖草,也無什麽名字投一個順口就叫它三兒,平時也不見得有機會理這青雷,可不知道怎麽的,這青雷就硬是看上它了,天天跟著它轉悠,三兒拖菜它跟著去圍著打轉,三兒拖草它叼兩口含著給送到馬概,一度引來很多仆人議論紛紛,那會自己還在府上,看三兒那可憐兮兮噴響鼻的樣子,實在是無奈的緊,我好笑的把他們送在了一個馬概,這下就更方便青雷了,日久生情,三兒還真和它好上了,時間一久,竟然還懷上了一個小馬駒。
可惜的是,三兒真的身子不好,生下的小馬駒也很孱弱,一度還以為養不活,那青雷才不管這些,高興得要死要活,整日就見它舔著自己的兒子,或者拖著小馬駒的頸子要它站起來,可三兒或許看青雷對它們的兒子太過嚴厲了,青雷一拖小馬駒三兒就在旁邊拖青雷,最後一家三口互相拖著,隻把個小馬駒折磨的哼哼叫喚,不過這招還真有效果,那小馬駒終於不堪折磨站了起來,如今可是長得越來越好了。
“你啊!連三兒也要欺負。”他又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著我,情緒凝聚在那卸去威嚴的眼裏,軟綿綿的,似乎要把自己溺死在那裏麵。
“哪有……”我受不住的低頭扒了一大口飯,嘟囔“當初還是我把它們送一起的了。”
吃過飯我又折騰說要吃點心,卻說這點心要在外麵吃才有意思,遂血寒傾還真的乖乖在涼亭擺了個桌子,一邊賞月一邊陪著我扯七扯八。
“哎!你說這嫦娥當初偷吃仙丹,是為了什麽啊?那麽好的人在麵前不知珍惜,卻是想那些虛幻的東西。”我看著那大大的月亮掛在晦明的長空,不知道那宮中的嫦娥會是作何感想,一日一日的孤寂,是否有過後悔了?
“那是她還沒發現,她要的和她想的原來就在眼前,嫦峨應悔偷靈藥,碧海天晴夜夜心,她,或許也是後悔的吧。”血寒傾隨手拿起桌邊的一個綠豆糕遞給我“我叫廚子按你的口味做的,不怎麽甜,試試吧。”我接著綠豆糕,怔怔的看著那明月,會不會有一日,血寒傾你也會發現,你要的就在眼前了?
“怎麽了?之之……”
穆之之,你又發什麽瘋?
我連忙轉頭把綠豆糕塞進嘴裏,也不管是什麽味道,隻道好吃好吃,一不小心又給噎著了,血寒傾看我嗆的難受趕緊送上手邊的茶喂我,一邊拍我的背一邊問我好點沒有,一番忙亂下來,看著一片狼籍的亭子,我真的隻有苦笑了。
唉!好好的地方總是被我折騰得不像樣。
第二十五章
回到房間看著自己住的地方,這片地方緊緊挨著梅樹假山,開窗就可以看見一片片的綠,視野很是開闊。
“小王爺您回來就好,昨天看王爺那麽急,老奴還以為您出什麽事了呢,回來就好,以後可不要隨便出去了。”我轉頭看著這個兩鬢開始花白的人,這個當初守門的年輕人也老了呢。
“我知道了,易叔,你坐下來陪陪我吧。”我隨意的坐在門前的石階上,也不管一身華麗衣衫糟蹋成何種摸樣。
“哎!小王爺,地下涼,聽王爺說你身體還很虛,可不要生病了,呐,易叔這裏有塊帕子先墊著吧。”說著易叔遞給我一塊白色的帕子,雖粗糙卻是溫暖“嗬嗬,這是菊嬸給您的吧。”我揶揄的一笑,拿在手上轉了個圈卻是沒給墊著。
“就知道說易叔,你菊嬸心地好才給的,我也沒什麽機會用,諾,快點墊上吧。”
“嗬嗬,我知道菊嬸好,不過,為什麽劉三沒給,綠萍沒給,偏偏給了你了?還有,這質地,這手藝,哎喲!這還鏽了一朵小菊花哎。”我揚了揚手上那塊白絹,笑得更加放肆,看著易叔那張日漸風霜滿麵的臉慢慢的紅了起來,可憐易叔一把年紀,卻是忌諱著我的身份不敢打下來。
那日見他對著調侃他的劉三就是一個彈指神通彈在他的腦門上,那劉三抱著頭唉唉叫,易叔一轉身卻是笑得那麽幸福,嗬嗬,這個世界,這麽多年,這一生,總算能見著身邊的人有個幸福滿足的。
“呐!易叔,你那麽寶貝收著的定情之物,我可不敢隨意糟蹋,快點收起來吧,不然菊嬸知道你把她的帕子不當回事,指不定和你生氣,一回頭就不理你了。”說著把帕子交給易叔,看他小心翼翼的把帕子藏在懷裏,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始籲口氣,一抬頭看見我還望著他,一張老臉又著火一樣的紅了起來。
我嗬嗬嗬嗬的笑個不停,看易叔呐呐的說不出話來,一急就說去弄洗澡水,火急火燎的跑了,可憐易叔那麽大把年紀,卻是雄風不減當年啊,跑得那麽快,我更是哈哈打個不停,笑得猖狂。
一回到房子才覺得一身酸累,索xing打開窗子就幹幹坐著等那洗澡水送上來。
易叔的效率沒話說,可惜的是送到門口就跑了,隻叫了幾個下人送進來,隔著門給我打個招呼就溜溜的跑了,我又是一通笑,看那幾個仆人像見鬼一樣,放下洗澡水也都溜了。
我坐了一會,站起來的時候一陣頭暈,停了停才開始解衣服。
外麵那件衣服太過精致華麗到是看不出什麽,揭開外套才知道,內衣都貼著自己的皮肉了,撕拉開的時候血又冒了出來,身上青紫一片,紅紅腫腫,有些地方都是烏黑的顏色,按了按都沒什麽知覺了。
趟進水裏的時候那適中的溫度竟然會燙得自己的皮肉一跳一跳的,我咬著牙硬坐下去,很快那一桶水竟然變成淡淡的粉色,忍著拭了拭身上的傷口和青紫,摸了摸那些關節,還好沒有什麽更嚴重的傷,很快清洗了一遍,看那一桶水也是不能見人的了,隨意披上外袍,獨自使勁搬到外麵潑掉,叫來仆人再換一次水,撒了幾片花瓣去掉那一身的血腥味兒,終於可以舒服的泡一泡了。
身上的傷口隨意上了點藥,我穿上褻衣,轉了個圈再看不出有什麽不妥痕跡,打開門穿過半個長廊走了過去。
那邊,是血寒傾的臥房。
叩叩……
“寒傾,是我!”
有一會是非常安靜的空寂,接著才聽見他的聲音:“之之?”
“是我!”
“你怎麽過來了?”他問著我卻是沒有來開門的意思。
“你開門,我睡不著。”靜了一會,他說:“之之,太晚了,明日我早早過去找你,可好?”
我沉默,有點軟弱的開口“寒傾,我睡不著。”
又安靜一會,我以為這次肯定是不得而入了,簌簌的立在門口,秋天了,夜晚的風吹過來已經有了寒冷的感覺,正自轉過身想去園子裏看看,身後咯吱一聲,卻是門開了。
“你想去哪裏?那邊不是臥室的地方。”血寒傾立在那裏,一身白色褻衣,長發披散,眼神無奈。
“呃……我想去園子裏看看。”想不到他還是開門了,我一時有點搞不清狀況。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也不管那手像冰一樣的涼,“進來。”
我被動的被他拉進室內,乖乖的被他帶到了床上,厚厚的被子壓上來,我仔細看著他,等著他上來,似是受不了我的目光,他歎口氣,轉身吹熄蠟燭,終於爬上床挨著我躺了下來。
我嘴角一咧,轉身就抱住了他的身子。
他一僵,卻沒有推開我的手。
“寒傾,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受凍啊!”安靜了一會,卻是彼此都睡不著,我窩在他的肩上,呼著熱熱的氣息問他。
“別鬧!”他側過身抱住我“哼哼!小老鼠就知道折騰人。”
“我才不是老鼠。”我假裝發怒,手上使力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肉。
“哎!還不是小老鼠,到了晚上就知道折騰人,讓人睡不好的不是老鼠是什麽?”他卻是無動於衷,算了!我也沒用大力,就不為難他了。
“那你拉我進來做什麽?讓你睡不好的老鼠不是應該關在門外才好麽。”
“……”
我心裏偷笑,打定主意,就算他說什麽氣我的話我都不生氣。
“唉……”
他歎氣,接著更緊的抱住了我,我微笑不再說話,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是血寒傾的味道,淡淡的,有股子檀香味,可惜安靜不了一刻,我又問出了口“哎!怎麽是檀香味啊?”我納悶。
“什麽檀香味?”血寒傾莫名其妙的問我,黑暗中我縮在他懷裏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你的身上……你的衣服上,為什麽是檀香味啊?”我動了動,更緊的貼著他。
“……”
“怎麽不說?”我晃了晃他抱著我的手。
“你不會想知道的。”
“誰說的?你說我就想知道。”
我等了一會,他始慢慢的開口:“是若童……”
隻兩個字,我的心就麻麻的開始冒酸氣。
“若童喜歡佛堂裏的那種氣氛,對佛堂燃燒的檀香也很中意,所以就找了類似的香來熏衣服,我見這味道有讓人寧靜的作用,遂也不曾多加幹澀。”
“這樣啊,若童難得這麽有心。”我幹幹的開口“以後可不要欺負他,他那麽個清秀的少年跟著你,你要好好的對人家。”
血寒傾不說話,我怎麽覺得他生氣了?氣氛一時凝滯。
我惴惴難安的伏在他身上,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就這樣睡過去了。
起來的時候,日光已經照進了窗口,明晃晃的一片刺得我一陣眼花。
“小王爺醒了?”綠萍擔了一盆水進來,我倚著床沿看她收拾,擰了一個溫熱的毛巾遞給我。
“王爺到哪裏去了?”
“王爺吩咐說您醒了就吃點粥再多休息一會,他去三皇子那裏,回來會叫您起來的。”我點點頭,把手邊的毛巾遞給她,動了動想要起來。
“小王爺不休息了麽?”綠萍趕緊扶住我,“扶我更衣吧,我去園子裏轉轉,王爺回來再叫我。”
第二十六章
今年怕是看不到這一樹樹的梅花了,睹一睹這一樹蒼翠也不錯,原來,以前不曾多加注意的東西也是如此讓人掛念的,我坐在一棵梅樹下麵,陽光斜斜的切下來,溫溫暖暖的,人家說春乏秋困,還真有點想睡覺的感覺,忽然覺得脖子很癢,手一伸就要去抓——
“他身上還會很癢,開始隻是抓出血來,可是不抓還不要緊,這一抓可就出問題了,到了後來身子開始浮腫就不隻是抓出血痕,手一抓就是一片片的血肉,有的地方連骨頭都看的見,可是他還要抓,最後一邊嚎叫一邊四處找粗糙地麵磨蹭而死,過了一日,有些紅頭蒼蠅流連不去留下古怪的蛆蟲到處爬,爬來爬去……”手停留在脖子那裏,慢慢的滑了下來。
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蒼白而細瘦的手指,並非珠圓玉潤的那種公子哥兒的手,那指甲蓋上都是死灰的顏色,我擼開衣袖,看著暴露出來的手臂,又是那種蒼白的細瘦的手腕,青色的血管蜿蜒著伸展不見,再上去就是一些猙獰的錯雜傷口,有的青紫,有的紅腫,我一把把衣袖打下來,這樣的身體,還真難看。
眺望著遠處,這個地方地勢較高,可以看得很遠,開闊的視野裏那連綿的一片上京城樓,繁華得好象一側耳就可以聽見每個人的說話聲。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裏。”身後一個人忽然靠著我坐了下來,那悠然的姿態,坐地上就好象是坐在什麽高貴的場所,我微笑“你個王爺這樣隨便也不怕嚇著人家。”
“之之,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看著遠處仔細想了想自己想去的地方,想了半天竟然是——沒有。
這輩子還真的白活了,而血寒傾看我這麽努力的想,竟也不幫幫我,隻是xing致昂然的看著我笑。
“笑什麽笑,也不幫……”忽然想到,我被慕容譽淩綁走昏迷前想到的那個地方。
“雲深寺,我想去雲深寺。”我笑嘻嘻的看著血寒傾。
“怎麽樣,我想去雲深寺,你要陪我麽?”
“你在京城呆了這麽久,想了半天就隻想到這個地方麽?也罷,看在你這麽無知的分上就陪陪你這隻沒見過世麵的小老鼠吧。”
我一骨碌爬起來也不理他的調侃,“呐,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走吧。”
“現在?”血寒傾一怔,看了看日頭,不過是上午的時間,索xing也站起來,“好吧,趕緊把青雷和踏雪牽出來,現在去的話還能吃到中午的齋飯。”
我一聲歡呼,趕緊跑出了梅園去找青雷和另匹良駒踏雪。
一路疾馳,到雲深寺山下的時候真的才中午,我看著麵前隱在雲中的寺廟,很多香客來來去去,很熱鬧的樣子。
雲深寺是京城有名的寺廟,人家說求佛拜簽就一定得來這雲深寺,都說這雲深寺的簽是很靈驗的,而且一些誠懇的香客更是不遠千裏來此求子或者姻緣,回去之後有些還真的靈驗了,因而更是盛名遠播,香火不斷。
“快走吧,不然就真趕不上空悟大師的布齋了。”
我回過神趕緊跟上血寒傾的步子,既然是來這雲深寺,這裏空悟大師布置的齋飯卻是一定不能錯過了,爬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被血寒傾拉了上來,微風吹在自己身上很是涼爽,和他在大殿敬了一炷香,往後行去看見許多香客正在吃飯,有的已經吃完開始收拾了,看見我們匆匆而來,有機靈的小和尚趕緊拿出兩隻素碗,送上幾盆素菜來。
“阿彌陀佛!我要開動了。”
早上也沒吃幾口稀粥,這會真的餓了,也不管對麵的血寒傾是什麽德行,我不理他,坐下就開始吃了起來。
“嗬嗬,看來,你還真的是餓壞了。”
我翻個白眼,你試試早上喝兩口稀粥,然後挨到中午騎馬顛簸兩個時辰爬山,包準你也是這架勢,當然,也難保是自己的身體不中用了,我定了定,低頭不動聲色的又吃了一口麵前的素菜,即使是素菜這味道也還是不錯的,對吃多了油膩的人,這些菜肴確實是上等。
本來很餓,可是撐了半碗之後就吃不下了,看著麵前的白飯,實在是不好意思浪費,想來佛家子弟絕對不樂於見到香客如此浪費,我又吞了一口白飯,卻實在是吃不下,看了看血寒傾,他吃的津津有味,一碗飯很快就見底了,如此輕易就吃完了,我怎麽就……
“怎麽,吃不完了?”血寒傾看我對著麵前的飯碗發傻,無奈的樣子逗得他鳳眸微眯,竟然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算了,我來吃吧,這是佛家之地,要誠懇一點,觀音大士,如來佛祖在上看著,可不要浪費糧食遭到譴責。”說著血寒傾竟然毫不介意的拿過我的飯碗,也不避諱是我吃過的飯就那樣就著素菜一口口的開始吃了起來。
“哎!那是我吃過的……”
他似是學到了我的動作,一個白眼翻過來,“有什麽關係,難不成有毒?”
有毒,有毒……我剛才吃過,難保不會弄上什麽毒素,我一急就要搶他的飯碗,卻不料他側身躲過,不過幾下就把飯菜全部解決了,我一慌,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可千萬不要給弄上什麽毒,不然,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你……有沒有感覺怎麽樣?”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看了一眼我,皺著眉頭想了想:“唔,你這樣一問,我還真有點感覺。”
我慘白著一張臉,差點就跪了下去。
“哎!之之,你怎麽了?不過是太撐的感覺,你臉怎麽這麽白啊,不是爬山給爬的吧?我記得你小時候身體挺好的啊……”
我隻覺得要氣死了,恨恨的咬牙切齒叫了一句:“血。寒。傾。”轉身就離開齋堂往前麵走去。
“之之!之之!你不要氣嘛,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我不應該逗你。”說著笑嘻嘻的就要拉住我的手。
我一驚,這裏可是佛門,兩個男子這樣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一甩手就要離開,可是血寒傾本就武功高強,雖平時刻意隱藏,但這一抓卻是用了力的,我一嚇之下竟然甩不掉,眼看著前麵兩個女香客慢慢行來,見到我們兩個似乎看見什麽稀奇,立著定定的看了幾眼才轉身離開,我一身冷汗,正自絕望。
卻聽1.女說“嗬嗬,剛才那兩個也是來拜佛的麽?如此瀟灑的人物實在難見。”
“或許還是兄弟吧,看那模子,一樣的單鳳眼,眉目如畫裏的人一樣好看,嗬嗬,小的那個還在跟哥哥鬧別扭了。”
“嗬嗬……也是……”那話語漸行漸遠,我也冷靜了下來。
第二十七章
既然沒發現,我也就不多計較了,剛才那一下子把自己的氣憤之情全給剿滅了,其實仔細想想,我本就是血寒傾名義上的兒子,有人見我們牽手也未必會想歪,但一時情急,卻是自己做賊心虛了。
恨恨的瞪了一眼麵前依舊微笑著拉住自己的血寒傾,牽著就牽著吧,反正他不怕丟人我還替他擔心什麽,如此一想也就舒暢了,索xing勾住他的手指,拉著就往前麵走。
到了前麵開始進香的大殿,很多和尚在做午課,還有一些香客跪在蒲團上誠心祈求著什麽,檀香氣味濃鬱的飄散在空氣裏,輕輕念叨著金剛經的聲音,和著木魚聲聲,寶相莊嚴的如來慈悲的看著碌碌世人,莊嚴肅穆的氣氛蕩漾開來。
我心裏寧靜,心內一片純粹坦然。
不由自舉的跪在了麵前的蒲團上,閉上眼的時候,靜靜的回想那些過往,一幕一幕,溫柔的微笑的娘,那些翻來覆去的三字經,那片清澈的秦懷河,那開遍房前的蘭花,那些苦苦壓抑的情緒,嫉妒的,高興的,難過的,悲傷的,喜歡的,氣憤的,那個懶洋洋的日光下打瞌睡的水區小二,那些和流雅打鬧的日子,一片青衣的七刹,假裝憤怒的小四,可愛的菜菜和他愛著的林遷,yin沉沉的慕容譽淩,愛得絕望的應滔天,美若嫡仙其實卻狠如修落的七夜秋,易叔劉三綠萍青雷三兒,甚至那匹孱弱的小寶馬……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麽牢牢的記著所有,他們像一幅一幅的畫不停的在眼前旋轉,最後全部破碎,慢慢的,慢慢的,組合成我最愛的人的麵容,他的嘴角,他的眉眼,他的微笑,他流光溢彩的長發,他的一身華貴,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我的愛,最初至最終。
“怎麽?你許了什麽願,看你一臉虔誠的樣子。”血寒傾溫和的笑著問我,看我閉了那麽久的眼,許是又弄什麽難題找給老天了。
我仔細的看著他,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眼睛睜得很痛,有什麽快溢出來了也不願意閉眼的看著他。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過軟弱,或者泄露太多的情緒在裏麵,血寒傾嘴角的微笑慢慢隱去,直直的盯著我,我們兩個跪在佛前,好象曆經千載一樣的對視,可是,有許多的事,已經麵目全非……
“我佛如來觀音在上,囧囧穆之之在此跪拜,之之一生寂寥無名,本不願為諸位多添業障,可惟有一願,之之心心念念,執念頗深,還請諸佛成全。
隻要他一生順遂。
我的愛是微不足道的。
隨時可以舍棄。
在天地與人間,請容之之鬥膽交換,隻要他一生福壽無憂,我願意無怨無恨的死去,永世——不再愛他。”
離別縱然寂寥難堪,我卻已經沒有力氣再不守信諾。
我是自私,我是卑鄙,竟以此賤命來相求,但,我看了看如來悲憫的眼眸,佛愛世人,就請答應我這一願,之之就算墮入般若地獄也是甘願。
“之之……”血寒傾看我磕頭,一個比一個重,終是不忍心,一把就想把我拉起來,“之之,祈願不必如此,菩薩看著,心意到了就行,看你的頭都磕破了。”
我手一橫,擋住他扶著我的手:“心要誠懇才行,就是菩薩看著才更要心意做足,不可偷懶。”說著我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看你折騰的,祈願也這麽狠,血都流出來了,趕緊擦擦。”說著就拿手抹了抹我的額頭,溫熱的手指敷貼著自己,那裏火辣辣的,雖然疼痛,心裏卻是開心的,遂也就不太在意了。
“走吧,我們去旁邊看看,聽說那邊有抽簽的,可以看看你的運勢啊!”我拉著他就往旁邊跑,反正寺廟不外乎祈願,還願,抽簽之類的,這次來當然要做足。
我和血寒傾閉眼搖晃著簽筒,搖了很久,終於各自晃出了一根簽子。
“似鵠飛來自入籠。欲得番身卻不通。南北東西都難出。此卦誠恐恨無穹。這是什麽意思啊?恨無穹?”我看著麵前的紅色簽子,雖不明所以,卻是知道這鵠入籠不是什麽好兆頭,可惜組合起來卻不是很明白意思。
“給大師看看吧。”血寒傾拿過兩隻竹簽,直直走到旁邊一個閉目參蟬的大師麵前,“阿彌陀佛!大師,打擾了,可以給我們解釋一下,這兩隻竹簽的意思麽?”
那個大師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看麵前的血寒傾,再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的我,微笑著也說了一聲阿彌陀佛,順手就接了過去。
“春來花發映陽台。萬裏車來進寶財。若得禹門三級浪。恰如平地一聲雷。嗬嗬,這位公子抽的可是上上簽啊!此卦上朝見帝之象,凡事應是太吉大利。古有商輅中三元,三元,三級也,商輅三元及第,喻步步高升之意。朝帝受職,如貧得寶,謀望從心,卦中第一,此簽從心所欲,諸事皆吉!公子乃貴人之身,將得一生順遂。”
我一聽就眉開眼笑,也不管自己那根恨無穹的簽是什麽意思,隻當是剛才菩薩答應了我的願望,此生足已,再有什麽難堪也不能入我心了。
“至於另外一位公子的簽……似鵠飛來自入籠。欲得番身卻不通。南北東西都難出。此卦誠恐恨無穹。此簽說的是當初,秦穆公不聽老臣蹇公之言,出師侵鄭,與晉人戰於,秦師給晉國誘入險穀,前路被堵塞,兩旁晉兵拋火種磺硝,後麵晉兵殺聲震天,秦軍自相踐踏,死傷無數,不敵而至大敗,三個大元帥,俱皆被擒。”老大師看了看我,血寒傾也不安的回頭望了我一眼,見我笑得怡然自得,無動於衷,遂催促大師說了下去。
“進身不得,退步不能,低頭直去,悉在其中。此卦似鵠投水(籠)之象,凡事多虛少實,實為凶兆啊。”說著搖了搖頭,把那竹簽還給血寒傾,歎聲阿彌陀佛,低身再不言他。
第二十八章
“大師,那這簽可有解?在下是他的親人,實在是不願見此凶兆。”血寒傾有點色變,我卻是看那大師一直在念菠蘿蜜經,閉口不言,實在有點好笑,拉了一把血寒傾,“算了,大師是高人,你何必苦苦相逼,泄露天機可是有損功德的,難道你叫大師破戒律麽?”血寒傾有點急,我一拉竟然沒拉動,“血寒傾,我都不急你急什麽?我現在好好的,有什麽凶兆,你頭殼壞掉拉?我今天運氣不好罷了,下次運氣好抽根上上簽給你看,哼!肯定比你還好。”
我撅著嘴拉他,他看我這麽輕鬆也鬆了口氣,想想這事也真的做不得準,遂順了我的意思從那個大師旁立起來。
“一切有為法,皆悉歸無常,恩愛合和者,必歸於別離,諸行法如是,不應生憂惱。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阿彌…陀佛!”大師在身後說了一句佛語,接著就繼續念了下去,好象那句話不過是一句無意識的過渡。
我定了定,接著就拉住血寒傾跑了出去。
“哎?那邊那麽鮮豔的東西是什麽?”我隔老寬一個院子看見那邊很大一棵樹,樹大沒什麽,可是那樹上掛了很多彩綢一樣的東西。
“那是月老樹,求姻緣的。”血寒傾一臉無奈的看著我“你在京城真是白呆了,這個都不知道麽?”
“哪像你啊,肯定帶很多美人上來過吧,哼!不和你一般見識。”我心情好也不計較那些過去,興致匆匆的跑了過來,血寒傾拉都拉不住,隻得也跟著我走了過來。
“哎?原來是扔的這個啊,是繡球麽?”我看著那些古怪的小繡球一樣的彩綢掛在樹上,像一個個的紅燈籠。
“那是祈願的,隻要寫上兩個相戀的人的名字,就會百年好合,永不分開。”說著血寒傾貌似隨意的看了看我,“之之,你要不要扔一個?”
“好啊……好!我要寫……”
“在天國與人間,請容之之鬥膽交換,隻要他一生福壽無憂,我願意無怨無恨的死去,永世——不再愛他。”
永世不再愛他啊……
“不!還是不要了。”我略微扭曲的笑了笑,“還是你來吧,你寫也是一樣的。”
血寒傾不再看我,拿過旁邊架子上的繡球和毛筆就寫上了,我站在那裏不敢過去,隨便寫什麽都好,反正肯定不是自己,也省得自己找罪受。
我立在陽光下,影子斜斜的切下來,秋日的太陽很快就要落山,一天,又要過去了。
血寒傾輕巧的一個使力,那個繡球就張牙舞爪的掛在了最高處,迎風晃蕩,拖著尾巴肆意的招搖。
我笑了笑,“我們回家吧,你看,太陽都要落山了耶!”
“好!”他抓住我的手,我掙了掙,沒掙脫,隻得放自己安靜的呆在他的手裏。
一路無言,踏雪和青雷打著歡兒往前行去,夕陽落在身後,映照出兩個聯袂的身影,我回頭看了看,交疊在一起的兩個影子已經合而為一了,微笑,轉過頭去,朝那片繁華前進。
回到王府收拾幹淨,看自己一身傷,表麵上卻是沒有昨天那麽猙獰了,雖然內裏還是青紫一片,恐怕內部的肉是爛掉了吧,但已經沒時間一朝一夕的去養了,我扣了點軟膏,王府的禦藥還是很不錯的,均勻揉散,隻要再一日,這些表麵的傷就看不見什麽了。
重新穿上褻衣,套好腰帶,我施施然的再次往那條長廊而去。
“血寒傾!開門。”我也不敲門了,直接就站在門口喊。
“門沒關,自己進來吧。”血寒傾的聲音有一點悶悶的,估計是在笑,我才不管他,直接推門進去,這麽多年,什麽都沒練好,就這張皮是練得越來越厚了。
“在幹什麽了?”我看著倚在窗台上的血寒傾,長發還濕漉漉的沒有幹,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麽正看得起勁,順手拿過椅子上搭著的一隻厚重布巾就走了過去。
“頭發還沒幹了,都秋天了,仗著武功好也不怕得傷寒。”我把他壓在椅子上坐下,側身挑亮蠟燭芯子,再給他擦起頭發來。
“恩……”他舒服的籲了一口氣,靠著燭火接著看了起來,我瞄了一眼,好象是一封信。
“誰的?”
“這個?”他揚了揚手中的信,“是譽淩寫的,這個孩子,說沒臉來看你和我,就寫了一封信過來,嗬嗬!這個孩子,想當初還要爭什麽皇位,他個xing溫和,幸而沒真的鑄成大錯。”
“說到三皇子,你當初為什麽要幫他啊?”我隨意的捧了捧那頭青絲,柔軟而順滑,感覺真不錯。
“她娘元妃臨終前托給我照顧,我看他那麽小又可憐死了娘,聖上也日裏萬機,孩子一大群,所以總是幫著他,時間久了感情也就出來了,他說要爭什麽皇位,我就幫他認清楚形勢啊,幸而這個孩子還真沒讓我失望,最後也沒做什麽過甚的事來。”
“哦……過甚的事,當初,你還給他擋過刀了,那會怎麽沒見他認清啊?”我yin陽怪氣的問他。
“嗬嗬,之之啊,你不用拿話堵我,我若不做這麽一回事,他個xing雖不壞,卻是倔得緊,若真的一腦門心的去爭那皇位,我這個皇叔啊,那可就不輕鬆咯,哼!那個小犢子,和你一樣倔啊,就不懂得轉彎。”說著拉住我的手拉我坐了下來。
我順從的坐下來,靠著他給他擦下麵的頭發,那一絡絡的頭發,和自己披散的頭發糾纏在一起,再分不開彼此。
第二十九章
“你那個時候可把我嚇死了,昏迷不醒的,哎!那後來那刺客抓到了沒啊?是二皇子派來的?”
“不是。”
聖上長大的皇子就隻有三個,“難道是大皇子?”
“嗬嗬……”
“難道真的是他?”我實在是想不通,那大皇子平時都是比三皇子還要溫和的人,不像三皇子總是yin著臉,大皇子是那種聖潔的人,怎麽看都不會做出行刺的事來。
“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吧。”我肯定的推測。
“恩,大皇子的娘是左丞相之女,那左丞相仗著自己是國舅做出這種荒唐事來,大皇子一氣之下拋下太子之位就雲遊四海去了,隻可憐老丞相一把年紀,氣得要死啊。”說著血寒傾似想到了老丞相那張胡子拉紮的臉抖個不停的樣子,偷雞不成反把太子之位讓了出來,再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我也笑,忽然覺得要和他這樣一輩子平淡處著,有空爬爬山,夜坐窗台說說話,賞賞月,該是是多麽美好的事啊,嘴巴一動,竟然不知不覺把心裏所想說了出來。
“當然,隻要你以後不再隨便跑了,我們有空就爬那雲深寺,看看那月亮,隻怕這美好的事做多了日子過得久了,你也嫌煩啊。”血寒傾答得順口,太順口了,一點都不真實。
“嗬嗬……晚了,睡吧。”我欲把手上的布巾放下,一起身卻見自己的頭發和他的纏繞在了一起,血寒傾怔怔的看著,一起身就把我手上的布巾隨意扔在了桌子上,“別管了,明天叫綠萍來收吧。”說著拉著我就躺到了床上。
一夜香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隻知道和血寒傾到了床上還絮叨了很久,也沒什麽具體的事,就扯些細枝末節,竟然也會是那麽快樂。
第二日早上醒來得很早,血寒傾似乎是要上朝去。
“小王爺醒了告訴他本王去宮裏一趟,回來和他吃午飯,還有,叫秋萍備好早膳,之之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弄點有營養的銀耳稀粥之類的準備著,醒來叫他一定要吃點。”
“是。”綠萍一邊給血寒傾穿帶那些朝服,一邊整理細節,不過一會就離開了。
血寒傾靜了一會,我本以為他就會離開,卻是反而往床邊走了過來,我一時不知擺什麽表情好,隻得索xing閉上了眼睛。血寒傾掀開外麵那層薄紗,立在那裏看著我,過了良久竟然伸手撫摩了一下我的臉,像對待情人一樣留戀的摩挲,我想笑,想著睜開眼睛算了,卻不料……
一個吻,或許算不上,隻是輕輕的點觸到自己的唇上,溫熱的觸感,是他的唇,稍沾即離。
我躺在床上,抱著昂貴的江南絲絨被,這種絲被是一根一根紗織起來的,是許多的織女連續織半個月才有這種成品,確實是好質量,竟然這麽用力的揉戳都不破。
血寒傾已經離開,我卻不想起來,想不通他的舉動,也罷,這麽多年就沒懂過他,一個算不上吻的吻又說明得了什麽呢,趕緊爬起來,趁他離開去皇宮的這段時間先去水區看看吧,過了兩日也不知道那裏成什麽樣子了。
梳洗完就往水區樓飛奔,半路遇上易叔擔著個小盤子追我,停下來等他跑到自己麵前,才知道那盤子上擱著的是給自己的粥,早上血寒傾交代下麵熬的銀耳粥,一直溫著等自己吃,卻不料我一撩腿就跑了,想是秋萍沒法子,這才叫易叔追上來給自己吃的。
喝完粥到水區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了,水區前麵熱鬧非凡,我隔老遠就看見小四在門口搖搖晃晃的擠來擠去,大堂裏也有很多人,跑進去流雅卻是不在,我隻得又跑出來找小四,小四一見到我像是見到救星一樣,撲住就把我拉進了人群裏麵。
到了裏麵才知道,原來這是招人了,小四有才,真的聽我說,寫了個告示貼在水區旁邊的一麵牆上,不料反響不小,那天我離開的第二天就有許多的人來詢問,小四沒見到流雅和七刹不好做主,隻得說明天來麵試,掌櫃的來選人,想不到流雅今日不知怎麽的還沒來,七刹又不好出麵介入水區表麵的事,所以一直就是小四撐著,見到我是真的高興了一把,隻可惜苦了我,一進去就被人淹沒了,隻得叫他們一個一個的來,也不管那些手腳亂抓,看到歪瓜裂棗的直接刪了,略微不守規矩的也打發走了,一通殺伐下來剩下的就是些年輕手腳靈活的人,再把那些居心不良的手腳白嫩的弄走,最終剩下不過百來人。
現在真的慶幸易叔趕上了自己,不然來水區吃飯真的是癡人說夢,還沒吃就先餓死了。
“哎!小四,你說為什麽應征的有那麽多啊,排除那些來探消息什麽的人之外,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想來水區啊?”我看著那長長的一條隊伍,雖然隻有百來人,卻也是挺壯觀的,我趁喝茶的工夫跑進來喘口氣問到。
“你是從來沒缺過銀兩,不知道人間疾苦,要不怎麽不知道,水區的工錢可是人家別的酒樓的三倍了,我們水區一向人手少,也不希望攙雜些亂七八糟的人來,這次招人可是個肥缺,那些家境不好的還不得卯足了勁的衝上來。”小四翻個白眼看我,我苦笑,不是我不知道人間疾苦,隻是小時候和娘在一起沒銀子花,跟著血寒傾之後他叫帳房給的那些自己又沒怎麽動過,還真不知道什麽物價工錢的貴賤。
喝了點茶水又接著去門口坐著審人,一個一個的詢問打量,一陣子折騰下來又隻剩下個七七八八,看著剩下的十幾個人,有幾個確實不錯,其中一個少年叫夜影彥的,他自己說家境不是很好,卻很懂事,一雙手很明顯是做過事的,也讀過書,回答清楚,語氣雖然溫溫淡淡的,眼神很急迫,想來是很需要這份事。另一個是叫悠遊的,很小巧的孩子,眉目清秀,才十幾歲的樣子,說是家有一個爹爹生病急需用錢,這才來水區找事做。最後一個叫風提子,很單純的摸樣,弱弱的樣子,隻怕不會選上,在水區做事這麽弱勢隻怕要被嚇哭。其他的還有幾個也很不錯,我看了看手上的名單,接下來就是流雅的事了,大概會留下五個人,隻希望那幾個孩子會被留下來。
到了中午,流雅才一身零散的過來,他說半路看見了菜菜,那個孩子一臉氣憤,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大街上就施展開了輕功,流雅看著不對就跟了上去,隻可惜那孩子武功不錯,圍著上京轉了一個圈,後來臉色平靜了點,似是發現有人跟著,又轉了幾個彎,竟然就不見了。
我想了想那顆黑寡婦,菜菜畢竟有武功和毒藥保護自己,隻怕不會出什麽事,再不繼,也還有林遷。
第三十章
遂安撫了流雅幾句,等和遲來的流雅交接完,已經錯過了午膳時間,一路急急忙忙的趕回王府,小四看見自己的狼狽像一直嘲笑,我卻是故不得那些了,隻想見他,一刻也不想耽誤。
回到王府聽易叔講他已經回來很久了,我一路跑過去,到了大廳竟然見血寒傾還坐在那裏,也不知道想些什麽,麵前的飯菜沒撤,半壺酒卻已經是空了。
“怎麽不吃飯?喝酒傷神。”
血寒傾抬眼看我“你回來了,吃過了麽?”
“沒有。”我摸了摸肚子,一直忙,到了現在已經是扁扁的了,隨便的坐到旁邊的位子上,看著一桌的飯菜,卻是沒什麽胃口。
“我叫廚房弄點熱的上來吧,這些都冷了。”
“唔。”
不過一會的工夫,綠萍和秋萍就送上來了一些菜肴,熱氣騰騰的,我就著麵前的碗咬了咬菜梗,膩膩的,總感覺不舒服,脖子很癢,我隨手抓了一下,可是不抓還好,一抓不知道怎麽的,像惹上什麽髒東西一樣火辣辣的更癢了。
我放下手上的筷子,根本吃不下。
“怎麽了?不是沒吃飯麽,多吃點,看你晚上一把骨頭,若不是知道你和我一起吃飯,還以為王府虧待你了。”說著就夾了一塊鯉魚肉細心的挑了挑,竟然送到了我的碗裏。
“恩,可能天氣有點熱吧,吃不下。”我重新拿起筷子著著鯉魚吃了起來。
“都秋天快冬天了,上京天氣雖然總是很幹燥,可有的人已經開始穿棉袍了。”血寒傾笑了笑,“你不會是為了陪我才說沒吃吧。”
“我……”算了,就當是吧。
我放下筷子“你知道就好,那就不要隻顧著喝酒了,明知道我陪你,你還一杯一杯的灌,怎麽了?今日進宮,可是皇上說了什麽?”
“沒有……隻是……”血寒傾低頭看著麵前的竹葉清,淺碧色的酒液,淡淡的香氣,臉上有為難的顏色,“我……”
咬了咬嘴唇,忽然不想聽。
“啊!我今天去東麵的水區樓,碰見那有賣糖葫蘆的,很多的小孩子圍著,紅紅豔豔的,我現在忽然很想吃,怎麽辦啊?”我無辜的看著麵前的男人,他苦笑的看著我,或許還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左右還有小半日時間,你若真的想吃我們現在就去好了。”
出得王府,也沒多作吩咐,就兩個人逍逍yao遙的往東麵而去,東麵那邊挨著城門,每天來去的人很多,很是繁盛熱鬧。
不過幾個府邸和大道的距離,一個轉彎,熱鬧的街市就出現在眼前,或許是下午的時間,雖不至於冷清,但和上午相比人卻是少了許多,有許多的小攤子或坐或立的蹲著幾個賣東西的人。
我細細的看了幾眼,沒找著早上的那賣糖葫蘆的老頭兒,既然不在遂也就不甚在意了,但好歹來了就四處瞧瞧。
拉著血寒傾看了一些古怪的東西,平時不甚多注意,有些東西竟然還是從西域弄來的,譬如麵前的琉璃,有的是杯子,有的還是鏡子,仔細一看竟比銅鏡清晰許多,手藝仔細,實在是隻能歎一聲巧奪天工。
血寒傾看我這麽興奮,不但不加幹涉,竟然隨著我的步子也四處查看了起來,他走到一個賣飾品的小攤,拿起一根簪子看看,招了招手,卻是叫我過去。
我放下手上的一盒形狀古怪的東西,轉過身過去。
“簪子?”
“恩,怎麽樣?”
簪子通體是淺淡的水色,一絲血紅在裏麵流轉,陽光照著好象是活的一樣,頭部一隻含苞的蘭花形狀,不知是什麽做的,竟然如此剔透清雅。
“恩,不錯,很好看。”我點點頭,難得這外麵的小攤子能看見這麽雅致的東西。
“嗬嗬,公子眼光不錯,這一隻簪子可是小人從西域托朋友帶過來的,水晶和瑪瑙混合著做出來才有樣這晶瑩的效果,本是小人娶親時送給娘子的,不料娘子嫌這東西太過金貴不肯帶,倒不如賣些銀子胡口實在,遂叫小人把它買了,公子喜歡的話倒可以把它買下來,公子放心,整個上京斷不能再找到第二隻相同的了,送給心上人正好。”
血寒傾看了看,摩挲了一下那蘭花的形狀,一抬手竟然把它插到了我的頭上。
“誒……”我一驚,就想把它拿下來。
血寒傾攔著我的手,看了看我的頭上的簪子道:“之之,不要取下來,你皮膚白,頭發很黑,我就知道配你挺好看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表示,看了看那賣東西的年輕人,已經是呆呆的了,索xing沉默。
“多少銀子?”
那個賣東西的小攤主人已經混亂了,不知道該怎麽說,過了一會才回神答道:“啊!哦……六十兩,這個可不是哄騙公子,小人當時確實是這個價錢……”血寒傾隨手扔下一錠金子,拉著沉默的我就走開了,那個賣東西的年輕人癡癡的望著我的頭頂,不知道是什麽狀況。
為什麽送給心上人正好的東西,一轉眼就插在了一個男人的頭上?
我看了看旁邊的血寒傾,他慢慢的眯著眼微笑,我也微笑,或許,這一刻,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喜歡我的?我沒問,有什麽關係,這一次,答案是錯誤還是正確,我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權利去認證。
或許是我太過沉默不如平時聒噪,血寒傾奇怪的看著我。
我微笑:“太陽快下山了,不如我們去看夕陽吧?狼居胥的景色不錯,可是就是有點遠,看來今天是去不成了。”
血寒傾也不管我一會東一會西,縱容的看著我,“其實不隻是狼居胥山的景色,你跟我來。”
我們一起轉來轉去,漸漸的離了鬧區往南邊而去,我的手握在他的手心,熱熱的,如此行了一刻鍾再轉個彎竟然就是個小鎮子一樣的地方,血寒傾拉著我,穿過鎮子,轉過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而豁然開朗,竟然是——
一條河?
我看了看他,怎麽從來沒見過還有這麽一條河,河麵很寬,岸邊一側是柳樹的枝幹,河水清澈,鵝卵石都是圓滑而白皙的樣子,有幾隻小小的魚苗轉來轉去,一擺尾巴就去得遠了,更遠點的河水中央是一個大大的佇立的石頭,高達數米,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塊石頭是怎麽到這裏的,石頭的周邊是一片菱角樣的植物依趁著生長,也是幹淨的樣子,水流平緩,底下水草悠悠的晃蕩,可以看出是活水。
“嗬嗬,我怎麽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初地方。”
血寒傾看我喜歡,笑嘻嘻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帶你去看更漂亮景色的地方。”我沒防備,他一個使力,竟然用出了輕功。
“誒……你要帶我去哪裏?”
他不言語,在水麵一個輕點,抱著我就飛了起來,輕輕的幾個踮腳,竟然就上到了河麵那數米高的大塊石頭上。
他放下我,“之之,你看西麵。”
我轉個身,這一輩子,或許直到今日才看到這最美的景致。
西麵的太陽斜斜的掛在那裏,橘黃的顏色,已經脫離了炙熱,隻剩下一點溫柔的光照著大地,那片蒼穹的下麵是一片片的城牆和房子,整個風情上京沐浴在這片溫柔的光裏,朦朧的竟然還可以看清楚皇宮和禦院的樣子,這個很高的石頭,竟然占盡優勢,把京城也比了下去,仔細的看了看,竟然發現血寒傾的王府也可以看清,血寒傾的梅圓高處也可以看見皇宮,卻隻是一些精致的宮殿房頂或者一個棱角,這裏,竟然可以俯視一片落日煙華中的紫荊城,實在是個奇跡。
那夕陽溫和的光照在那些宏大的屋頂反射出一片彩光,隨著時間和角度不同,竟然也是不斷變化的,我呆呆的俯視那片繁華之處,滿心感動,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這塊大石連接著河岸,不知是多久以前來到這裏的,日積月累,竟然有二十餘米高,很久以前和皇上一起比試武功,爬上來竟然發現這裏可以看見所有的上京景致。”
“這真是奇跡,它是怎麽長這麽大的啊,附近也沒什麽石頭,它卻是立在這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