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澄清

荀灌娘聽潘嶽之言坦然,便把以前疑慮處推翻,由此方知原來一直以來竟是錯怪了潘嶽,不由麵有愧色,索性問個明白,便道還有一事不明,自是問阮鹹乃名士老者,潘嶽為何要刻薄於他。

楊研聽聞此言,這事本是她的主意,潘嶽毫不知情,便細細解釋道:“隻因阮前輩山中避世已久,五髒皆受損,現需調養,若非如此,恐傷壽命。”

諸事解釋清楚,荀灌娘方知自錯,當下羞愧難當,麵紅耳赤,便倒提寶劍交與潘嶽,請潘嶽責罰,潘嶽卻不想荀灌娘生出這諸多誤會,令自己差點亡命劍下,做個冤死鬼,眼見荀灌娘拜罪,卻也是暗道一聲幸甚,與楊研二人方才放下心來。如今既已誤會盡消,冰釋前嫌,自然是高興之事,便相扶荀灌娘,隻道灌娘性情耿直,癡惡如仇,是俠義本份,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

荀灌娘堅持要領責罰,不肯起身。

潘嶽亦知荀灌娘是性情中人,隻因一時魯莽,差點害了自己性命,雖未造成大錯,卻一定心裏有愧,今後羞於見人,恐怕她難以留下,想了一想,便道:“你先起來,以後我恐怕有極難辦到之事需你相助,以此抵過,你可願意。”

荀灌娘便道:“肝腦塗地,以死相報。”因此,方重新行過兄妹之禮,起身相見,從此對潘嶽卻是死心踏地,再不生隙。

卻說楊研欲以針灸之法醫治荀灌娘盲眼,隻是此法未曾試過,卻是無甚把握,又缺少皇甫謐所作的‘針灸甲乙經’,以及王叔和新繪的‘人元脈影歸指圖說’。需要赴京尋這二人借閱,潘嶽與皇甫謐是舊識,尚可不拘俗禮,遣有才跑一趟,問他借來便是,隻是潘嶽甚是敬重王叔和其人,不僅神醫之名遠播,尤其難得的是,隻因當初王叔和曾得張仲景神醫稍加指點之恩,如今雖已年邁,在自己幾十年苦心編著的煌煌大作‘脈經’以及零散不堪,有可能失傳的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麵前,王叔和毅然棄‘脈經’而不顧,卻是一心收集整理張仲景所作的‘傷寒雜病論’,唯恐這部‘傷寒雜病論’失傳。其時,民間並不重視醫學,又由於戰亂,此時‘傷寒雜病論’已經殘缺不全,遺失於民間,若非王叔和利用太醫令之職行此事,恐怕潘嶽這一代人之後,‘傷寒雜病論’這一醫學奇書便此漸漸消匿,甚或連張仲景其人也不將被後世所記,王叔和其為人品性可見一斑,令人景仰。因此,潘嶽雖然明知王叔和現正廢寢忘食,日夜不停地忙於編著書籍,不一定會見,但潘嶽猶恐遣下人去借書籍有所不恭,失卻禮數,如今楊研自是不便,因此,潘嶽便赴京中,好借這兩卷醫書。

潘嶽到了京中,先見過嶽父,便寫了拜貼投皇甫謐,得了‘針灸甲乙經’,與皇甫謐言談得知,裴楷已求出外鎮作了安南將軍,左思,王戎此刻都已離京任職,王衍亦即將出京就任元城令。潘嶽辭了皇甫謐,便欲去王叔和府上求見。

有才駕了馬車正行在路上,忽然停於街中,潘嶽揭簾望去,原來前麵圍有人群,擋住道路,一時無法前行,洛陽市集本是繁華,人來車往不斷,早有另外被阻的富豪人家使了家丁驅散人群,人群便議論著漸散,中間漸漸露出一坐在地上呼天搶地嚎哭的白發老頭,原來人群圍觀,便是在看他,那老頭哭聲甚是蒼涼,聞之令人不忍,潘嶽見老人嚎哭,必有隱情,不由多看了幾眼,駕車的有才早‘啊’了一聲,潘嶽也幾乎同時認出那老淚縱橫,傷心嚎哭的老頭正是縣裏謝老漢,不知何故如此,忙下了馬車,前去相問。那謝老漢於淚眼模糊時見到潘嶽,便猶如見到救星,早爬過來磕頭,直喚潘老爺救命,潘嶽便相扶老漢,問何緣故,謝老漢斷斷續續說來,道是與謝玖祖孫兩人購置嫁妝,來這洛陽城中選買絹布,市集熱鬧,二人皆喜悅遊玩,誰知沒過多久,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一隊官兵見了謝玖貌美,也不說個緣由便把謝玖給抓去了,現在生死不知。邊說邊哭,濁淚順著滿臉皺紋滴入地上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