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司馬太傅

誰知左思這人走了這一條路就總不死心,養了兩個月傷,隻道富貴險中求,更是直尋賈充處而來。賈充亦有所耳聞,知他告的是潘嶽,但潘嶽於南風有恩,因此閉門不納,根本讓他見都見不著。左思當真是最後一步,竟被他尋到門路,告到司馬處。其時,司馬昭正發兵攻蜀於劍閣。家中止有司馬炎。朝中權力雖由司馬盡握,但畢竟不是皇帝,司馬炎對此種事情很是忌憚,要加追究,因此潘嶽之事至今方才事發。

至於王衍之事,不知者難,道出來卻也簡單,原來王衍自那日在張載家憑窗望見司馬鈺茹,驚為天人,念念不忘,他自然不知這佳人乃司馬鈺茹所妝。竟爾自薦投身賈府,來尋這貌美‘賈府丫環’,欲成就這一段風流美事。王衍本負才名。自是受到賈充重用,任以太子舍人之職。至於此後,無論王衍如何明查暗訪,皆尋不見這一麵之緣的夢中佳人。反由此成就了自身仕途,此是後話不提。至於他於賈府中不與潘嶽相認,卻是他天性謹慎膽小,知潘嶽犯事,恐受牽連,為求自保。故與之撇清幹係,形同陌路。此番因緣,潘嶽後來由裴楷告知,方始明白。

卻說潘嶽隨賈充來到司馬府第。茫茫然隨人來到一處廳所,而賈南風下了轎,早已自行跑開了。潘嶽隨賈充候得片刻,又召至一富麗堂皇的小議事廳,幾重門進來,俱高懸威德牌匾,很是威武。小廳內幾盆炭火燒得通紅,甫一進門,微覺發熱,空氣悶促。但見廳內散立幾名侍從,獨居中坐著一人年約四十,肥胖威猛,下頜一把鋼須,有帝王之相,此人正是司馬炎。潘嶽隨賈充行了禮。司馬炎獨對賈充問道:“就是此人?”

賈充點頭答是。

司馬炎又問:“那個甚麽道德賦,你可看過?”

賈充答道:“亦曾閱過,此子頗有名聲,尤以作賦為一絕,因詞澡清麗,豔而不俗,時稱天下無雙,不僅道德賦,尚有射雉賦等篇都被人傳閱,知者甚眾。”隨即,又趁機進言,道何宴之被誅與所做道德論毫不相幹。故此,潘嶽所和之道德賦更是隻見文采,並無不妥之處。

賈充久伴司馬炎,當然知道司馬炎性情,一番說辭,便把司馬炎說動。

司馬炎見潘嶽美貌異常,且神情自若,舉止有度,心下已是微喜,隻問他道:“那甚麽之心,路人皆知,可有這等說法?”司馬炎不敢當下人稱父名諱,故略之。

賈充便在一旁朝潘嶽使眼色,誰知潘嶽總未看到,答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馬炎怒起,隻問:“什麽?”

賈充也沒想潘嶽如此大膽,本來他想以自己之能,隻要潘嶽稍稍滑托一些,保他不過是小事一件,來之時並未怎麽放在心上。卻不想潘嶽麵相看起來聰明,卻如此不通人情。倒也一時無法。

潘嶽又答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正是在下曾言。”潘嶽出此言,倒並非他完全不通世故,不知後果,卻原來潘嶽從小以誠、信自律,向來不肯謊言欺人。

卻聽身後一聲輕笑,一個清麗的聲音道:“父親也聽說啦,女兒可是早就聽過了。”

當下賈充行禮,潘嶽相隨,潘嶽細心觀察,見賈充行的竟是公主大禮。暗想:不知這來人是誰,這司馬府內怎麽會出現公主?如何又稱呼司馬大將軍作父親?再轉念一想,隨即明了,這司馬炎稱帝隻不過是沒有挑明而已,女兒自當享公主身份。低頭卻隻看到一曳緋紅長裙有若雲煙拂過。

司馬炎問她:“茹兒,你怎麽到這來了?”

賈充與潘嶽自起身,卻見到賈南風跟在身後正衝他們得意地做鬼臉,原來,剛才賈南風一進府便跑開,正是去找司馬鈺茹,如此這般告訴了她,把她拉了來應付。

司馬鈺茹行了禮,道:“母親和二娘備好了酒,讓女兒來請父親呢,現在雖已入春,天氣尚寒,請父親不要太過操勞了。”司馬鈺茹雖年紀與潘嶽相差無多,但出生權勢之家,雖是長女,甚受寵愛,卻畢竟弟妹眾多,加上父親的夫人,美人,才人,妾室們有上千之眾,整天在這些人裏麵生活,卻是早懂權宜機變之巧,不若潘嶽,從小被一家人捧著順著所以思想較為單純清高。

司馬炎道:“為父這還有幾句話問呢,你先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