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文友告發

賈充見王衍仍立於一側,便指著潘嶽問他:“這位也是當今才子,你可相識?”

王衍恭敬答道:“不曾相識,不過容下官一猜,此公子如此形容,定是洛陽城內外傳說中擲果盈車,驚才絕豔的潘安仁無疑。”

賈充笑一笑,過來攜了潘嶽之手上下打量一番,道:“敷粉檀郎,果然不虛美名。”

潘嶽倒覺有趣,遂問王衍:“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王衍正色回道:“在下姓王,名衍,字夷甫,琅琊郡臨沂人士,現於賈侯爺跟前任太子舍人之職。”

潘嶽自然道王衍才名天下,久仰。王衍亦仿若初識一般與他客套一番。

當下,賈充讓王衍退下,留下潘嶽飲茶。潘嶽自然詢問賈充有何事。

賈充隻笑道:“若不如此,也難請得動你了。”

潘嶽又道賈南風之事不過小事一件,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再加上連日身體不適,所以未及拜訪。

其時,賈充權勢已盛,諸人見他多皆唯唯諾諾,膽顫心驚。然賈充此刻見潘嶽神色如常,應答自如,不見自卑低下之狀,心中亦不由得暗暗稱賞。

賈充就賈南風一事謝過潘嶽,卻忽地收起笑容,聲音已轉嚴厲,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你說的?”

一聽此言,潘嶽方始明白過來,原來是為了此事。隻是不知為何過了這許久才事發。

卻此時,門被推開,正是賈南風,賈南風見到潘嶽大喜,匆匆給父親行過禮,拉了潘嶽連聲道:“潘大哥哥,你終於來啦,怎麽父親請你,你總不來?父親說你病了,可好了?”問題多多,兼之賈充在側,潘嶽看著賈充,笑而回答。

賈充皺眉道:“南兒,你怎麽來了?”

賈南風道:“我怎麽不能來,若問那天說話,我全知道,有什麽大不了的。”

賈充道:“你不知道,這事已被你司馬伯父知道,那就不同了。”

賈南風道:“潘大哥哥的事,父親非管不可。”

賈充道:“為父知道,他於你有恩,為父自當保他。”

卻說,賈南風不過一六歲女童,以賈充之才智權勢,為何會對一小女這般言聽計從,諸事由她?這裏麵卻另有緣由。原來賈南風出生之時,曾有一高道仙人到訪,言此女雖是女兒之身,實乃帝星轉世,乃將來腳踏大地,手掌乾坤之人。叫他家好生撫養,不可怠慢。故此,賈充從小把這女兒當男孩來養,兼之賈南風從小才智心性,確實與一般常兒不同。所以她每有主意,言行,賈充多皆順從。

父女對話,潘嶽站立一側,不敢插言。

賈充忽又轉頭問他道:“左思左太衝,可與你相識?”

潘嶽本一直應對自如,然此時卻垂首不答,他知自己已然禍從口出,連王衍此時也不與自己相認,自然不肯涉及旁人。賈充知他心恐連累好友,對他道:“我也知你們文人清談,天上地下,無所不議,既然已有此禍,也不必驚慌,你曾有恩於南兒,我當盡力為你進言。你且隨我來,到時候見我眼色行事。”

潘嶽正不知還要往何處去,卻聽賈南風道:“去司馬伯父家嗎?南兒也去。”

賈充也自由她。當下賈氏父女以及潘嶽各乘小轎而行。潘嶽在轎中一時尚自理不清頭緒,對所發生之事當真是莫名其妙。暗想:既然他們願出力保我,怎麽又會讓那日我說的話泄露出去?這豈不是本無事而尋事?這禍事卻為何又在裴楷通知之後這許久才發生?王衍卻又何時於賈府中謀了官職?卻又為何與我形同陌路?當下,諸多疑問,任是潘嶽聰明絕頂,卻總是難以想通。

誰知,這次他和裴楷等人將泄露之事猜測在賈南風身上卻是怪錯了她,此事泄露卻與賈南風毫不相幹,正是那左思有意為之。原來,自從去年秋天張家莊一聚後,左思對那日談話被賈充女兒聽到總是放心不下,怕被禍及,加之貪慕榮華,更加之忌恨潘嶽。諸般理由一合,便心生一計,以潘嶽所做和何宴‘道德論’之道德賦一篇,以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言尋官告發,然他並無甚關係,又或者是倒黴。潘家幾代為官,總歸關係頗廣,誰肯為他問罪潘家?皆不理睬於他,更有告到司空荀處,司空荀本與潘家交好,遂定了他一個瘋子,打了頓棍子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