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的外圍,一名身穿深色長袍,體型臃腫的男子正輕手輕腳地離開。他的年紀大約是四五十歲左右,臉上堆著不少肉,眼睛細長,鼻子較扁,肚皮向外圓圓地鼓出一圈,隨著他的動作微微地晃動著。兩隻腳快速地交替著,以比別人更快一些的速度向外走,眼睛時不時地一轉,瞄一眼傭兵團成員的方向。

這名男子姓周,在獨孤家呆了差不多有三十年了,別人一般都喊他周大肚,他倒是看得開,竟然也不介意。

在周大肚第二次看過去的時候,視線突然和另一人的交疊,隻見獨孤木幽正眼含笑意地看著他。周大肚驚得向邊上竄出了一步,一雙細長小眼猛地睜圓,接著拔腿就跑。

他剛跑出兩步,獨孤木幽就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右臂探出,一抓,死死地扣住了周大肚的左肩。

“周打賭,你這是要急著上哪兒去啊?”獨孤木幽笑吟吟地問道。

周打賭是周大肚的另外一個叫法。

聽了獨孤木幽的話,周大肚哭哈著一張臉轉過頭,訕訕地笑著道:“今天的試煉結束了,這不是到了離場的時候了麽?”

“不錯,不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啊?”

這時,風之翼傭兵團的一名成員也追了上來,大聲道:“周打賭,錢拿來!我可是押了十金賭九小姐贏的。”

“咦?居然還有人押我贏?”

另一名傭兵搶著道:“嘿,你聽他胡說,他說什麽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就挑了好幾個人下注了,這其中就九小姐的出錢最少,贏的錢還不夠他回本的呢。”

“那、那也比你全輸了要來得好!”

周打賭見別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在那邊說起了賭局的事情,便轉身想開溜,可惜他剛邁出一步,就被獨孤木幽給抓了回來,周打賭的一張肥嘟嘟的臉立刻苦了下來。

“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先放開我,這……我這不是還得去籌錢嗎?這麽一大筆錢,我一時也拿不出來啊。需要回去好好地合計合計,然後才能……”

獨孤木幽笑了一下,右手依舊按住他的肩膀,左手卻抓向了他的腰間,匕首一閃,將結結實實縫在衣服裏側的錢袋給割了下來。

周打賭臉都白了,“搶劫啊,快還給我!”

獨孤木幽對周打賭的話置若罔聞,拉開袋口,伸手就掏出了一大疊的金票來。

“這些都是什麽?”獨孤木幽將金票在周打賭的眼前晃了晃,“別人要說沒錢我還信,但是你周打賭會沒錢?我可是打聽過了,你幹這一行幹了好多年了,在外頭還和別人合作做了不少生意。要說你拿不出錢來,鬼才會信。”

傭兵團的人紛紛附和,他們也不是什麽賭局都趕上的,坐莊的人那麽多,卻獨獨周打賭的賭攤人最多,這都不是毫無道理的事。

“別啊,我的姑奶奶,這些都是周轉用的,你先還我,你的錢我遲一點再給啊,我的信譽你們還不知道麽。”

雖說從前對理財之類的事情不上心,但獨孤木幽至少還是知道錢生錢這回事的。這些金票在周打賭手上多放一天,就能生出不少利來。不過這是他的事了,現在獨孤木幽要拿到屬於自己的那份。

像是沒有聽見周打賭的話,獨孤木幽直接將自己該得的那份錢收了,引得周打賭怪叫連連。

“誒,木幽,別忘了我那份!”花清月從人群中走出來,擠到了獨孤木幽的身邊。

一群人圍著結算賭錢,周打賭唉聲歎氣滿臉的心痛,那些輸了錢的傭兵們也不太開心了,不過也有少部分人還真的贏了的。

五皇子姬承宇遠遠地走了過來,見這邊人多,原本隻想著繞開,眼睛一轉卻瞧見了人群中的獨孤木幽,便臨時改了主意。

“好熱鬧,都圍在這裏是有什麽好事麽?”

傭兵們見是五皇子,紛紛向他行禮,五皇子笑著點頭,示意不必多禮。他走到獨孤木幽的身邊,正好見到她把錢袋還給了周打賭,轉眼就猜到了一點,略帶詫異地問道:“九小姐莫非是下了注了?”

“不錯,我賭了自己會贏。”

“不僅賭了,還賭了一百萬金。”周打賭耷拉著腦袋說道。

剛開始他還是很高興的,以為遇上了個蠢蛋,可以大賺一筆了,誰知道結果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呢?周打賭收好錢袋,裏麵的金票已經所剩無幾了。腦袋裏飛閃過無數金燦燦的金子,他一邊走一邊計算起得失來。錢既然已經算清楚,也就沒人攔他了。

五皇子搖了搖頭,一副對自己很無奈的樣子。

“九小姐這是真人不露相啊,原來是有備而來,虧得本殿下還一直為你提心吊膽呢。”

一邊的花清水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五皇子,接著又看了一眼花清月。

花清月將已經收起來的金票又拿了出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獨孤木幽和五皇子的中間,說道:“五皇子有心了,這麽關注我們木幽的試煉情況。反倒是我毫不在意,隻顧著大喊加油了。現在贏了錢,正打算出去搓一頓,不如你也一起來?人多熱鬧。”

花清月特地將手中的金票在五皇子的眼前晃了晃。

五皇子一臉和煦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但如果換做一個無比熟悉他的人,就能從他的眼裏看出那不小心流露出來的冷意了。花清月字字句句都在強調“我們木幽”,不停地暗示和獨孤木幽很熟,這讓姬承宇很不爽。不過他素來是個克製的主。

望了一眼周圍,五皇子說道:“你們一群相熟的出去開心,本殿下就不湊合了,省得掃了你們的興致。反正離得近,要見麵隨時都可以,本殿下下次再約獨孤小姐。到時別說皇城,就算是皇宮,它的大門也會為九小姐敞開的。對了,二位來自桃花仙境,路途遙遠,不知何時啟程?屆時還請替本殿下向島主問好。”

五皇子說話綿裏藏針,花清月撇了撇嘴,他是有什麽說什麽的性子,這會兒哪裏會忍,剛想開口,卻被花清水拉了一下衣角。

花清水上前兩步抱拳道:“五殿下的話我們兄弟二人自會帶到。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木幽,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獨孤木幽點頭,和五皇子告辭。

胡必傑突然記起了一件事,看了眼擂台的方向,疑惑道:“這獎勵還沒有發放,怎麽就這麽結束了?”

“胡大哥,你糊塗啦?明天才是試煉真正結束的時候,獎勵自然是那個時候再發放了。”

胡必傑訕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走,喝酒吃肉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試煉園,一盞茶的時間之後,皇城最好的酒樓珍饌閣迎來了一大撥客人。

掌櫃的坐在櫃台後麵,視線往門口習慣性的一飄,就見到了寬敞得找不出第二道的大門被人堵住了。看這群人的衣著,都是風之翼傭兵團的!

修煉人士一般都比普通人有錢,是極受各家店鋪歡迎的客人,掌櫃的立刻起身,準備親自迎接。

“呦,幾位客人,歡迎光臨!是我珍饌閣的福氣啊,居然同時來了這麽多位貴客。嗬嗬,請問需要上二樓雅間嗎?”

風之翼傭兵團的成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不約而同的往兩邊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了。既然是別人做東,自然是付錢的人說了算了,他們全都看向了身後的獨孤木幽。

獨孤木幽一邁入珍饌閣的大門,第一反應就是查看這酒樓裏的情況。不久前獨孤家的子弟們還在這裏大鬧了一場,桌椅凳不知弄壞了多少,盤的碗的也不知砸了多少,不過現這樓內卻已經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這還沒過幾天呢,看來這家酒樓的老板也不簡單啊。

掌櫃的心道這架勢,後麵的人莫非才是大頭?看來今天真的賺到了。他正在心裏樂著,定睛一看就愣了。

“女善人!”掌櫃的突然情緒激動地喊道,疾走幾步湊到了獨孤木幽的跟前,“上回多虧了您補上了賠償,小的才能在這閣裏繼續做下去,否則的話,就隻能卷鋪蓋走了,女善人的大恩……”

“額……”獨孤木幽被這位掌櫃的嚇了一跳,她什麽時候成了女善人了?自認不是什麽好人的獨孤木幽連忙擺了擺手,小聲說道,“你別激動,店裏的人都看著呢。打破了東西本來就要賠償,我們獨孤家可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

掌櫃的回頭一看,果然見到有好幾桌的客人向他看過來,這才冷靜了一點,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

花清月好奇地拍了拍獨孤木幽,問道:“誒,這是怎麽一回事?”

迎著眾人充滿好奇的目光,獨孤木幽少見的不自在了。

“都進去吧,堵著別人門口了。”花清水看了一眼獨孤木幽,開口道。

獨孤木幽感激地朝他笑笑,“掌櫃的,二樓還有位子嗎?”

“有!有!有超大包間!就是為這種情況準備的,現在正空著呢,你們跟我來。”

二樓果真有一間特別大的屋子,裏麵擺了十多張大圓桌,便是他們的人數再多上一倍,也完全坐得下。一行人各自找了位置坐好,互相談笑起來。

“酒樓裏還有這樣的包間啊,我是第一回見。”

“來來來,商量一下吃什麽菜喝什麽酒,這裏的招牌菜是什麽?”

包間內都是說話聲,不過氛圍很好,這個時候用“吵”來形容就不對了,應該叫“熱鬧”。獨孤木幽有點喜歡這種氛圍,從前她過的大都是獨來獨往的日子,幾乎沒什麽朋友,她特殊的身份也很難讓她和別人關係親密。僅有的兩個掏心掏肺對待的人,最後卻背叛了她……

“你在想什麽?”花清水突然開口問道。

獨孤木幽怔了一下,從他的眼中看見了擔憂,花清月也朝她望了過來。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從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從前的事情?”

花清月剛想問,接到了花清水警告的目光,他立刻明白了。他們兩兄弟雖遠在桃花仙境,對獨孤木幽的傳言卻也有所耳聞。每天被人“廢物廢物”的叫,想必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

花清月將自己的座椅拉得離木幽近了點,大咧咧說道:“我跟你說,現在就是報仇的時候了,誰欺負過你,都狠狠地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