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嬌小玲瓏的身軀在顫抖, 淩亂汗濕的發絲緊貼著奶甜的圓短臉,唇邊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無法扯動,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孩樣。

林現低低歎了一聲, 尾音悠長沙啞,“乖寶寶, 喝水了。”

透明的玻璃杯送到嘴邊, 那張小嘴卻倔強著閉合,肩膀下意識地縮在一起,林現抿唇, 看向一旁玩手機的女孩, “旋旋,你男朋友不是摔到腿了?他還好嗎?”

白樹是玩摩托車的好手,車技了得,但不知怎麽了,昨天回家的路上被汽車撞到, 摩托車和轎車的行駛速度都很快, 白樹這次傷得極重,住在icu, 還沒脫離危險。

旋旋苦惱地放下手機, 有些抱歉地望著蘇甜,“甜甜,白樹在重症監護室裏呢, 我……”

蘇甜動了下指尖, 冰涼麻木, 細微的薄汗覆在上麵, 稍微一挪就能碰到另一雙毫無溫度的大手。

林現不知什麽時候伸進來了一隻手, 克製有禮地停在毫厘之距, 像白蟒的小蛇,潛伏在不遠處盯著獵物。

“保姆呢?”緩緩地吸了口氣,怕被人發現她的緊張,蘇甜極力壓低了聲音,還是藏不住一些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顫音。

“宋姨送蘇立哥去機場了,剛走沒一會,家裏現在沒人,我們不放心這才來的。”兩邊都是心頭肉,旋旋左右為難。

白樹是個野孩子,傷成這樣,父母竟然都沒有出現。

肇事者逃逸了,所有的費用都是她出的,護工也是她請的,她是唯一會進入那間病房的人。

想到這裏,旋旋就心疼。

白樹的乖張和孤戾,以及他漫不經心的處事態度,對她滿不在乎的樣子,此刻都成為了一把尖刀。

身為最親密的人,她竟不懂白樹的自我保護。

他害怕在意,因為隻要不在意,就誰也傷害不到他,他不會再是那個被丟掉的孩子。

“林現哥,你一個人……”

“其他阿姨呢?”蘇甜打斷。

嗓子幹啞得要命,但林現給的水,她不想喝,就那樣硬生生熬著。

她家不止一個阿姨,怎麽會沒人在?

旋旋回神,握住了她,同時,林現那隻冰白的手也撤出了她的被子。

蘇甜如釋重負,長長地換了口氣。

“王姨和李姨這幾天輪流照顧你,太累了,蘇立哥讓她們回家休息了。”

旋旋一臉心事重重,眼神時不時瞄向亮起的手機,“我想去看看白樹,可以嗎?”

旋旋小心翼翼地問,看的卻是林現。

林現心細如發,又喜歡蘇甜,兩個小時而已,他一定能照顧好蘇甜的。

蘇甜的瞳孔驟然縮緊。

旋旋要走?

不要!她不要和林現獨處!

蘇甜的手突然用力,抓得旋旋生疼,不明所以地看著蘇甜,“怎麽了?”

林現沉沉笑了一聲,低啞的音色刮得蘇甜不寒而栗,更不肯放旋旋走了,求救般攥緊了旋旋的腕子。

“這樣,我去白樹那裏。”他眼波流轉,頓在旋旋心不在焉的臉上,唇線勾起,呈現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我是男人,照顧白樹方便些,你放心吧。”

“沒有那麽簡單。”旋旋搖頭,低迷不振地解釋:“他現在完全不能自理,很髒的。”

要林現一個潔癖去給另一個癱在**的男人端屎端尿,不要說林現做不做的來,她自己就不能接受。

白樹隻有她了啊。

旋旋鬆開蘇甜的手,“甜甜,讓林現哥陪著你吧,宋姨很快就回來了,白樹更需要我。”

“不要,不要!”蘇甜掙紮著坐起,可旋旋已經走到門口了,她隻能無力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心跳如鼓,一聲一聲壓著她的胸口,驚恐化開的眼珠僵硬地移向林現那一側,猶如一隻拚命炸毛的小奶貓,防備地與他對峙。

林現穿著一身潔白的休閑裝,並不是修身的款式,寬寬大大的顯得隨性,突出的鎖骨線條優美,皮膚竟比衣料更白,筆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溫潤斯文的金絲眼鏡,淺色的唇片也彎出一個暖洋洋的弧度。

分明什麽都一樣,蘇甜卻覺得,一條無形的粗尾已經繞上了她的頸。

他慣用這張臉操控人心。

隻要他想,所有人都會聽他的,並且毫不懷疑他的動機。

人人都會想,那可是林現,他說的怎麽會不對?

他生來擁有別人做夢也得不到的東西,美貌、家世、智慧和財富,以及常人隻能仰望的品格。

這樣的人會有什麽壞心思呢?

“你到底想要什麽?”蘇甜抓緊柔軟的被單,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她暗自後悔,但她太想知道了,林現究竟圖什麽。

是她拒絕得還不夠狠毒,還是她看起來太好欺負。

林現訝異抬起眉,無奈搖了搖頭,聲音哽在喉間許久,也隻是漏出沙啞的幾個字,“你燒糊塗了。”

他想要的東西很簡單,一隻從不肯安分停在他懷裏的小貓。

可惜,這隻小貓懂事了不到兩個月,又開始想跑了。

該怎麽辦呢……

他頭疼地垂下眼簾,濃密眉睫遮住了眼底濃鬱的陰翳,再抬眼時,又迅速換上了溫柔似水的目光,柔和地包裹著她,“王美彤那件事,其實有些難以啟齒。”

蘇甜的身體向後挪了一點,林現維持著平穩的笑意,隻淺綠色的眸子細微地顫了顫,再沒有其他表現。

“我知道你生氣了,但我……”他吸了口氣,沉沉壓下眉眼,“我身不由己。你知道我父親是誰,他專斷蠻橫,已經給我挑了合適的結婚人選,雖然沒見過,但我已經猜到對方是誰了。”

蘇甜猶疑地歪了下腦袋。

這些,以前完全沒聽林現提及過。

不過林英豪的確不是什麽好人,每年都做慈善,商界口碑卻很差,她爸形容林英豪,隻有一個詞——富有的強盜。

林現坐在窗邊,姿態放鬆,長腿伸出,骨感修長的十指交扣在一起,“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你也見過,她一直會在家族裏詆毀我,她一直認為……我的女友,是王美彤。”

蘇甜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身影,嬌張跋扈的,和她一樣,喊林現,哥哥。

林現清澈幹淨的綠眸如同可以一眼看到底的水潭,真摯誠懇地看著她,聲音加了抑揚頓挫的重量,“王美彤不會有危險,畢竟她的家境不好,我父親雖然狠辣,但也不會對那樣一個女孩做什麽。”

林現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王美彤還有什麽可失去的?對這樣的女孩出手,他不屑。可我,可以以她為盾,好好地保護住你。”

蘇甜身體一震,音調不可思議地拔高,“你又拿別人當擋箭牌!”

上次是旋旋,這次又是王美彤!

她警告過他的,不要推別人出去!

林現抿起薄唇,眼神黯然失色,流露出一絲悲傷,“抱歉,我隻能這樣做,很卑劣吧……”

他痛苦地皺起眉心,蒼白的臉如即將融化消失的冰雪般冷寂,“寶寶,如果不是害怕你看不起我,我又怎麽會連開口講都不敢……”

看到她又因為那聲寶寶而顫抖,他竭力壓抑著自己的興奮,蛇一般靠近她幾分,卻在合適的距離停下,給予她足夠安全的區域,“王美彤知情,我給了她很多錢,足以讓她在京城買一套房,完成她的夢想,在這裏生根發芽。她再也不需要回到深山中去,麵對一輩子黃土朝天的日子。”

蘇甜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林現和王美彤的緋聞,居然是林現精心策劃的,而王美彤,也的確是那種會為在大城市紮根付出一切的孤勇者,那是一個拚命向上攀登的女孩。

既是攀爬,當然會有墜落的風險。

可王美彤,就是寧願摔個粉身碎骨,也不願再回到世世代代嫁人生娃的日子裏去。

開學的第一天,王美彤的自我介紹便是——我是王美彤,我來自荒涼山,但我永遠不會再回到那裏。我不要過媽媽奶奶那種混沌無知的生活。

當時同學們都在暗地裏嘲笑王美彤,這種話有必要在自我介紹裏說?

生活在蜜裏的她們無法理解,一個渴望走到外麵繁華的大山女孩的心願。

蘇甜沉默,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林現這番很有重量的話。

如果她繼續冷落林現,那就浪費了他為她做的一切。

她不得不承認,林現和她想的不一樣,可她,還是很喜歡他,不受控製地為他心跳加快,身體顫抖,即便有時會害怕他的城府,還是在貪戀他的好。

牆上的石英鍾表針無聲旋轉,時間在悄然流逝,林現的視線虛虛落在上麵,極淺的瞳色被表針劃開一道道波紋。

每次看著她,他總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他是個出色的獵手,不會在這時候打擾獵物的搖擺不定。

他雖距離她有一米的空間,但他有足夠的把握,隻要她顯露出一點想跑的征兆,他就能把她抓回來。

隨時抓回來。

就像放風箏,一直捏緊線輪,風箏是會察覺到有人在牽引她的。

貓咪天生愛自由,喜歡在不同的環境裏尋找新鮮的信息素。

他不會用捕貓籠困住受驚的奶貓,他會創建一個風和雨麗的花園,大到無邊,讓貓咪在裏麵盡情玩耍,還以為自己走遍了世界。

隻用一聲呼喚,小貓就會覺得自己又饑又渴,焦急回到他的身邊,蹭著他的腿,討要能填飽小肚子的牛奶。

林現垂眸而笑,溫和沉然的聲音喚醒她遊離的思緒,睫毛下的目光隱秘地鎖著她的表情變化。

“寶寶?”

收網了。

散漫了三天,小貓該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給小貓一點時間清醒,然後用奶乎乎的小肉墊pia飛大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