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蘇甜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整個人都陷進了對林現的好奇中。

林現就像隱藏在黑暗森林裏的不知名生物,翩然露麵後又悄然離去,隻留下一串詭異的腳印,**著她走進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茂密叢林中。

這人為什麽唯獨對她那麽冷漠?

蘇甜揪著自己的頭發,百思不得其解,她還沒這麽抓心撓肺過。

午休時,天氣燥熱得不像話,一出校門校服裏就悶了一層汗液,本來想走遠一點去吃飯的兩個小姑娘,左拐去了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家米線店。

巨大的風扇搖頭晃腦,鼓出一陣陣涼爽的風,酸辣開胃的米線配瓶身冒水珠的冰鎮可樂剛好。

旋旋念叨了一上午林現,現在倒是不說了,埋頭苦吃。

蘇甜板著小臉,實在兜不住了,大膽開麥,“旋旋,林現他是不是和我有過節?”

旋旋的眼神從腳到頭打量了蘇甜一番,最後把手掌放在她的額上,涼颼颼道:“怎麽可能,林現哥哥是我見過脾氣最好的人,我哥說了,他從來不生氣,教養超級好。”

旋旋嗦了口粉,話音在滾燙的湯汁中含含糊糊,“他暑假去我家好幾趟,還看了我和哥哥從小到大的照片,我哪張照片沒你?認識你很正常啦。”

不,不正常。

蘇甜疑惑地用筷子攪了攪米線,林現的神秘讓她吃什麽都索然無味。

筷子一插,她擰起了眉毛,“我覺得他討厭我。”

噗——

旋旋噎到了,狼狽地吐出一些短碎的米線,蘇甜忙拿起紙巾給她擦臉,旋旋磕磕哢哢,被驚得不輕,“你別亂講我男神,你和他都不熟!”

可他對她冷臉……

旋旋眼神凶得仿佛她再說下去就要殺人,蘇甜縮了縮肩膀,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當天她就領略到了晚自習的威力。

得遠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私立學校,硬件設施也強,高頻空調往往讓怕冷的女生還需要用毯子蓋住自己的腿。

環境很好,但把一群無心學習的學生拴在這裏寫作業,就很難熬了。

蘇甜的腳踝有舊傷,晚上最是怕受寒,她的半腿襪也比其他女生的要厚,即便如此,她還是察覺到了關節的痛感。

終於捱過了晚自習,她轉動了下僵硬的腳踝,回家了。

她和旋旋的家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學校在京城的南二環,和旋旋分別後,保姆車平穩駛向南六環的別墅區。

大廈逐漸變少,華麗的燈光也變得稀薄,窗外的風景開始和霧蒙蒙的夜一樣幹癟。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保姆車左轉右轉,駛入了小區門口,進入車庫。

她下了車,哥哥蘇立已經下班,打著電話,對她招了招手。

“哥!”她放下書包,小兔子一樣跑了過去。

看她腳步有些懸浮,蘇立皺眉,匆忙掛了電話,握住她的腳踝,“又疼了?”

“嗯……”蘇甜坐在沙發上,享受著哥哥的按摩,突然想到了什麽,直起上半身,“哥,你認識一個叫林現的人嗎?十九二十歲這樣。”

“不認識。”蘇立放開她,“去跑步?”

隔天跑步是蘇甜的習慣,醫生說這樣對她的腳腕恢複比較好。

蘇立沒說什麽,兩個人換好衣服和鞋子後,在院子裏簡單熱了熱身,跑出家門,沿著小區裏的道路慢慢跑著。

小區很大,跑一圈大概是兩公裏,蘇立寵她,隻要在家就會陪她一起,他不在也會讓蘇甜帶好安裝了定位的運動手表,家裏隨時有保姆看著她的運動軌跡。

蘇甜不喜歡固定不變的道路,奈何哥哥管得緊,也沒什麽辦法,總比瘸了好。

要是瘸了,那些好玩的她就再也玩不了了。

電話鈴聲響起,蘇立停下,讓她自己跑。

蘇甜點點頭,在昏暗的燈光下,踩著緩慢的步子,一點點挪著。

除了進出的車輛偶爾會打來一道冷白的燈光,小區路上幾乎沒人。

所以那個迎麵跑來的高大男人顯得很特別。

他一身黑,同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長袖下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鼓脹,皮膚在暗淡月色下也毫無遜色,竟是白到反光,蘇甜情不自禁多看了幾眼。

小區裏的路燈並不明亮,暗夜中他越靠越近,風吹來了一陣沉木的淡淡香氣,男人的雙眼深邃如潭,反著瑪瑙般的淡綠色,眼尾含了一點無法捕捉的紅。

他專注地盯著腳下的路,和慢下速度的蘇甜擦肩而過。

蘇甜愣愣地扭頭,看著他寬肩窄腰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綠眼睛,黑頭發,一米九多,她的頭剛好到人家腋下。

這不就是林現?

他也住這裏?

蘇甜緩緩轉回腦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意外摸到了一股滾燙。

她被嚇得不輕。

沒想到林現看著清瘦,脫了校服後,居然是個特種兵的體型,一身肌肉漂亮精壯,線條流暢緊實,還挺惹火。

她抬起腳步,繼續跑著,隻是腦子裏播放的不再是運動手表傳到藍牙耳機裏的流行歌曲,而是林現的名字。

林現好像完全沒認出她。

問題是她這個公主切,病嬌女孩專屬,生活中極少有人會留這樣的發型,很好認的。

林現到底認不認識她?

蘇甜抬起頭,彎彎的一輪月,下方依偎了一顆胖滾滾的小星星,湊成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小區最中心有個人工湖,也有條路通往湖中央,那是他們小區的樓王,一棟占地一千多平方的獨棟別墅,每次跑到他們家門口,就說明她今天的進度已經過半。

蘇甜茫然地跑著,在路過樓王家的背麵時,又碰到了林現。

她抬起手,想跟他打個招呼,但對方嗖的一下路過。

白嫩嫩的掌心還尷尬地攤開著,蘇甜咧開嘴笑了笑,反而放了心。

他根本不認識她,那樣盯著她看,隻是因為在旋旋的相片上見到過她,覺得眼熟;

他說巧克力糖也給蘇甜,但不代表他知道當時站在一邊的她就是蘇甜。

既然不認識,當然不會和熟人一樣親熱。

沒錯沒錯!

她加快腳步,所有困惑都得到了解答,她一身輕鬆,已然把林現的名字從心頭抹了一幹二淨。

快到家了。

她調整呼吸,改為快走,遠遠地看到平常她會拉伸的長椅上坐了個人,一身黑,戴著口罩,懷裏抱著什麽東西。

他的眉心有著混血標誌性的立體感,眉心之下,凹下一段,然後是拔地而起的高挺鼻梁。

眼尾微微發紅,像剛哭過,又像在隱忍著瘋狂,可憐也可怕,皮膚冷白,有種類似於透明冰塊的破碎感。

蘇甜想不通他這副表情下藏著什麽秘密。

她想衝上去揭開他的口罩看看,卻又擔心像上午那樣被他嚇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懼怕第一次戰勝了好奇,她決定回家拉伸。

她利落地轉身邁腿,準備跑路,一聲嫩嫩的奶狗叫恰好在此時傳入她的耳朵。

“嗯?”她扭頭,倒了回去。

純白的小狗濕淋淋的,眼睛圓而黝黑,可憐巴巴地趴在林現大腿上,望著她。

林現蒼白的手指捏著濕巾,正在給小狗擦去身上多餘的水,小狗似乎被他摸得很舒服,愜意地半合上了眼睛。

“蘇甜。”

這道聲音暖得像是沉沉墜下的夕陽,磁性如有一條電流在蘇甜的大腦裏滋滋穿過,翻起一陣顱內升潮。

蘇甜下意識邁向他,在看到他的綠眸後又停下。

林現靜靜地看著她,似是看穿她的猶豫,修長手指挑開口罩,露出一個真摯幹淨的笑容,“撿到一隻狗,可以把你的手巾借我用一用嗎?”

哦。

先前的推理不成立了。

林現就是認得她,並且幾次三番忽略了她。

蘇甜低下頭,她脖子上掛著擦汗用的運動速幹巾,他要這個嗎?

她怔怔地看向他,歪了下腦袋,“你認識我?”

林現輕笑,眼底有晦澀難懂的情緒被水淋淋地暈開,“旋旋的好朋友。”

那聲輕輕的笑又在她的腦子裏繞了一圈,不知不覺撩起她後頸的一片顫栗。

她摘下速幹巾,挪了過去,遞給他,把腿搭在了椅背上,拉伸酸脹的肌肉。

林現背對著她,用速幹巾認認真真給小狗擦著身體,指節蒼白骨感,像是藝術大師精心雕刻出的珍藏品。

她巴巴地盯著小狗瞧。

真的好小好小,還沒她的腳大,而且小狗也用黑葡萄般的眼睛望著她。

她的心都快化了。

“林現哥哥……”旋旋是這麽叫他的吧?

林現的指尖頓了頓,微微側頭,視線溫良,唇角上挑,“蘇甜,叫我哥哥就好。”

他轉過頭,低沉的嗓音像是哄孩童睡覺的催眠曲,“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名字。”

話音停下,他摸著柔軟濕潤的速幹巾,掌心在狗狗的頭上收攏,“我對狗毛過敏,這隻狗太小了,扔在小區裏會死,你能收養嗎?”

蘇甜的注意力從他的手上重新落回到小狗身上,有些猶豫,“哥哥,我隻養過一次狗,還養死了,我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林現站起。

她放下腿,慌張地抬頭望著他。

他真的好高,一米五幾的她隻能到他的胸口左右,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她退了半步。

他要是抱住她,這身肌肉能把她勒死吧?

她不敢抬頭,但平視的景色更糟糕。

他的運動衣是緊身款,她能看到他蓬勃有力的胸肌,和性感的喉結。

這是一個擁有成熟軀體的男人,漂亮的、性感的男人。

那顆喉結上下滾了滾,似乎氣息中還帶著一股熱浪,撲向了她的鼻尖,“我教你怎麽養。”

他把小狗放入了她的懷裏,半抬著綠眸,目光也如動作小心翼翼,“回去後,不要給它洗澡,放在溫暖的地方離喂點水就好。”

一樣的人,一樣的視線,上午還像條要勒斷脖頸的巨蟒,晚上卻像一個久未謀麵的大哥哥。

蘇甜的心緊了緊,慌亂地垂下了頭,“嗯。”

林現似是鬆了口氣,嘴邊噙了一抹淡淡地笑意,“謝謝你。”

“不、不用謝……”蘇甜被他的音色撩得心尖發麻,聲音越來越小。

林現安靜地看著她。

任何人都無法抵抗一個英俊男人這樣誠懇的目光,哪怕你上一秒還在怕他,現在也願意為這樣的一雙眼,神魂顛倒。

蘇甜隻能抱緊了小狗,掩飾自己心跳的失律。

“蘇甜。”

“啊?”

林現很無奈很無奈地笑開,蒼白的指尖點到了小狗的腦袋上,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手臂,“放鬆一點,狗狗痛了,在掙紮。”

她一個激靈,說不出是對狗狗的慚愧,還是因為他無意間的一下觸碰,趕緊鬆開了些。

他抿起薄唇,眼神溫柔似水,包容著她的拘謹和膽怯,“加個微信,嗯?”

蘇甜憋了口氣,不敢吐出,怕他發現自己的緊張。

但話音卻顫顫巍巍,“我、我跑步沒帶……”

這話有些像推諉,她看到林現唇角的笑意散了,急忙解釋:“哥哥,我跑步隻帶手表的,你給我微信號,我回去加,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伏筆:男主唯獨不讓女主喊他名字 ,重要伏筆

忘了說了,男主真·釣係,釣得又純又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