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胖妞,你太棒了!

憑心而論,易池偶爾有那麽一瞬間的氣質仿佛像無相,隻不過若拿無相比喻,那便是一種沉岑千年的檀木,淡雅幽香,而他則是一端無測的天邊浮雲,有著擅偽的本質。(簪纓世族ml/0/270/iml)

“他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虞嬰話語一頓,暗暗顰眉,她幹嘛要特地替他辯解?

她自忖對青衣侯了解並不深徹通透,他既肯鬆口賭約這裏麵究竟有幾分是因為她的緣故,又存在幾分是對這群貧民產生了惻隱之心的緣故,亦或者還有其它事情的總番考量,這些——通通都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易池重複一句,含笑問道。

虞嬰不接他的,直接出一擊直拳:“是誰下的城主令,你知道嗎?”

易池眼眸帶著幾縷深思,便遞過眼色給羅平與姬,兩人想必跟隨他身邊已久早已形成默契,自然懂得他眼中的暗示,羅平吆喝一聲,而姬則趕緊擺出架勢,兩人帶著隊伍替他們將那些好事圍攏的人群全部疏散開來,留下一片靜逸談話的空間。

舞樂本是不樂意離開的,然而當注視到虞嬰瞟過來的眼神時,卻驀地緊張了起來,根本不需要人攆,直接便扭身走了。

“一名少女,據聞她是青衣侯的女人。”

易池一直留意著她的神情,看她並無嫉妒或忿恨的表情,便斂下眼睫,撩起下擺,盤腿坐在一堆篝火前,那一身淺灰色的長衫即使像粗鄙的武夫一樣捥起袖與褲腿,依舊有一種儒雅者的風範。

虞嬰一聽,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之前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一幕——那個笑得一臉天真無邪,身著粉蝶彩裳的絕美少女,她相貌嬌美,膚色白膩,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一身漂亮奢華燦爛的錦緞也已顯得黯然無色,即使是麵容姣好的宇清漣在她麵前恐怕亦要遜色分。

而易池說得那個少女是她嗎?

之前簡易卜卦,她本以為應該不會出錯,畢竟要演算的事情並不複雜,可以稱得上是一支非常簡單的卜算,然而到了玄門前,她卻並沒有找到她要尋的人。

她私以為那名氣質特殊的少女有可能是騰蛇皇族,然而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屬於騰蛇一族的玄氣,別的人更不用說了,事後她曾想過——或許並非每一個騰蛇族人都身帶玄氣,光憑這一點根據尋人,恐怕有些過武斷。

“她是怎樣一個人?你可知道她是何來曆?”虞嬰在他身邊坐下。

寧靜的夜晚,明亮的繁星下,易池撿起一根細長幹柴,時不時撥動著焰燒的火堆跳躍,偶爾嗞啦一聲,濺起的火星在空氣中炸開,明亮的火光渡亮他纖秀的五官,陰晴之間疊加有了幾分深邃。

“像小仙女一樣漂亮的臉蛋,卻有著魔鬼一樣冰冷的心,倒是跟青衣侯是良配,除了知道她叫龍嫿嫿之外,身世來曆卻是一點也探聽不到線,她被整座貪婪之城保護得很好。”

虞嬰越聽越覺得那個叫龍嫿嫿的少女是需要重點關注,或許當時在城門口她結論下得妄斷了。

“所以說,若這次你們想重新入城,首要條件便是令她屈服?”

“這恐怕並不容易。若別的貴族我或許能想得到辦法應付,隻有她,的確是一個沒有任何弱點展露出來的女——”

“不,她有弱點。”虞嬰打斷了他的話,瞳色黯了黑。回憶起她看著青衣侯那專注的眼神,那般依戀而融入萬千星光熠熠,仿佛她的眼中隻有他,再也容不下其它。

她的弱點毫無疑問便是青衣侯。

易池挑眉看著她,見她眼睛內隱有溝壑萬千,心中一動:“你是說——”話尚末說出口,他又止語,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你說的這個弱點,可是她本人更難對付——”

“你可知道同心蠱?”虞嬰扭過腦袋,突然問道。

易池驀地神色一變,手上挑火的木枝滯在半空,許久他才穩住心神,語聲輕緩道:“為何會問我這個問題?”

“明顯了。”

“……什麽明顯了?”

“你動搖得明顯了。”

易池沉默。

“易池,你可知道蠻荒古巫一族的同心蠱?”這一次,虞嬰重複將問題再問一遍,不容他拒絕。

易池斜過眼,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堅持,兩兩對視良久,他突地輕笑一聲,道:“我知道。”

“若有人體內植入了同心蠱,你知道該怎麽解嗎?”她偏了偏腦袋。

當初老乞丐暗中將“同心蠱”贈送給傻胖之時,反複囑咐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側重地提醒了一些此蠱的作用,卻並沒有將解蠱之法告訴過她,所以虞嬰其實並不知道怎麽解除同心蠱。

否則當初在九連雲峰時他們意外衝散的時候,她便獨自解了蠱,拍拍屁股地選擇逃之夭夭了。

“你——這麽說——”他先是疑狐,繼而想到什麽瞠大眼睛,驚疑道:“你竟將這麽重要的秘密告訴我,你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你的目的並不是要殺了青衣侯吧,而是想讓這些生活艱難的貧民重新獲得朝廷的救助,雖說殺了我就等於是殺了青衣侯,可這樣做同時你就等於是殺了這一座池的無辜姓。”

更何況,憑你也根本就殺不了我……虞嬰默默隱下心中最真實的一句話。

易池心中一陣天翻地覆,動蕩搖晃,若說之前的問話隻是猜測,那麽現在經過她的話驗證,他卻可以確信了心中想法。

“可是你這樣……也冒險了。”他眼神複雜地看著虞嬰。

虞嬰將他眼底各種情緒收入眼中,她眨巴眨巴眼睛:“有失才有得,我隻是拿這個秘密想跟你換取你一個最大的秘密,你是不是蠻荒古巫族的人?”

易池倏地一震,深深地探進那雙深不見底的漆黑雙眼,那裏麵明明幹淨得像什麽都沒有,但實則那隻是一層假相,揭開那層平鏡的表麵,底下則是深淵黑洞,一個不注意便能將人的靈魂都吞噬殆盡。m

這個虞姑娘果然不是一名普通的人啊……

他歎息一聲,仰首望天,跟妹紙眼睛相似的黑幕天空,閃爍著星光光點點:“沒想到竟然會被人看出底細,是青衣侯告訴你的嗎?”

雖然是以一種輕鬆的語氣說出來,但他那收緊的下頜,與眉宇間深攏的褶皺,則表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我曾在九連雲峰遇到過一個你的族人,他叫猀華,他的一手蠱毒功夫很厲害。”虞嬰看他一怔後,悄然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原來並非青衣侯告訴她的啊——他的身份不能讓皇朝的人知曉,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掠搶古巫族的人替他們流血賣命,而他不願意成為朝廷爪牙,這才一直隱姓埋名,甚至不敢隨意露麵,便是不想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

“蠱毒?其實早在一年前,蠻荒古巫族便已分成兩派,一派則...

是擅使蠱毒的戰士,一派則是擁有天賜”祝福“巫師,我想你說的那個人,可能是蠱巫派的。”

兩派?據虞嬰觀察這易池恐怕是一介古巫,因為她從他身上她看不出任何陰邪之氣:“那你懂解同心蠱嗎?”

易池沉吟:“雖然我並不擅長蠱毒,但卻也是可以替你看一看。”

虞嬰伸出手,舉在他麵前,而易池則按下她的小粗手,將手探入她的腹部感應,虞嬰立即感受到一股涼涼的氣息從他的手心流進她體內。

易池有一絲驚詫道:“你的確是中了同心蠱,但是……你中的這種同心蠱我卻解不了。”

他收回手,看著虞嬰的眼神有些莫測:“你的這種同心蠱即使是我們古巫一族亦是稀有少見的珍貴種,它不會輕易傷害人體,我想若中了同心蠱的兩人最終真心相愛,或許此蠱便能不藥而治了。”

虞嬰一愣,他在說什麽?真心相愛?

“這麽一說不是直接絕症了!”她震驚了。

而易池則嘴角一抽,妹紙你是對青衣侯有多絕望,才能在一秒內下了這種結論?

“除了這種方式,還有其它的解法嗎?”虞嬰急切睜大一雙黑轆轆的眼珠,這才有一絲她這種年紀的純真無辜。

易池眼中一柔,安慰道:“的確,在我們族之中解同心蠱可以有很多種手段。可是你體內種植的同心蠱,跟一般的同心蠱不同,恐怕是聖級別的蠱了,跟一般區別上的同心蠱不同,它們頂多是低階級別,以強製性的傷害手段實施強迫束縛在一起,而你這種蠱則溫和而特別許多,它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蠱人的感情,以細水滲石的作用,讓中蠱者無形之中同心,卻不會存在同命之說。”

換句話說,青衣侯死了,不會連累到她,而虞嬰死了,青衣侯也活下去。

坑爹地,那青衣侯如果得知這個消息後,別說什麽詭異地真心相愛了,估計直接就一掌劈死她一了了!

虞嬰表情有些難看:“那豈不是解不解都得一輩綁在一起了……”

前提是,他一直不知道這個真相。

“聖級別的蠱現今流傳下來的不多,具體會產生怎麽樣的影響,實則我知道的也不多,這蠱你如何得來的,或許你該去問一問它上一個擁有者,這樣一來大抵能知道一些別的情報。”

此時,連易池也禁不住同情地看著她了。

跟青衣侯那種男人綁在一起真不知道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災難。

“他死了。”

易池看著她失語了。

也不知道他在腦中描繪著怎麽一幅為爭聖級蠱而上演的腥風血雨,虞嬰意興闌珊地耷拉下毛茸茸的腦袋,像占糧的小蒼鼠,鼓起腮幫鬱悶道:“那個龍嫿嫿什麽時候出現在貪婪之城的?”

看她即使糾結著自己的事情,亦不忘關懷他們的事情,易池不禁有些動容,當真是一個早熟又充滿責任感的孩啊。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腦補真可怕!

“唔,大約不足一個月。”易池回想了一會兒,才回答。

不足一月?虞嬰私下算了算,一個多月前她好像才剛在這個世界重生吧,驀地她想起了傻胖在臨死之前,青衣侯他們曾去了一趟虞城,在那裏尋找什麽,最終毀了一座城後,帶走了一個粉衣女孩。

那少女的模樣——模樣她是記不清楚了,可是憑直覺她覺得那粉衣少女可能跟如今在貪婪之城的少女是同一個人。

“虞胖妹,你還在那裏羅嗦什麽啊,趕緊過來!”

遠遠地,舞樂等得不耐煩地喊道,讓他站在這一群貧民中間,被各種怪異的眼神盯著,簡直就像毛毛蟲爬上身一相惡心討厭,他想著,在這裏隻有她才跟他是一國的,他現在心裏有著各種牢騷自然得找她發。

虞嬰回頭看到舞樂瞪過來的急切目光,便站起來準備走了,易池忍不住出聲道:“虞姑娘,能請你的朋友,替那些重病的姓看一下嗎?”

虞嬰看向他,眼底迅速劃過一道狡黠:“他並不是我的手下,更不是我的朋友,所以與其找我拜托事情,何不拿些他感興趣的東西交換?比如——餓後的一頓飽飯,當然這也得等他餓了的時候,我記得他好像也有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何止一天,自從他被殘酷無情的青衣侯吊在巨岩崖上一天一夜,直到被放下接著又快馬加鞭地趕兼程,他除了在上隨便吃些粗糙的幹糧臘肉,哪裏吃過一頓香噴噴熱呼呼的好飯?

“胖妹,你知道我們究竟來到一個什麽地方嗎?別說吃的了,連睡的地方竟然是那種用黃土堆湊起來的土坑,上麵隨便鋪著一些幹草,天啊,這樣的地方能睡嗎?而且一個洞裏麵竟然住著十幾個人,那臭哄哄的味道簡直沒有辦法讓人睡得著,還有——”

一上,舞樂繼續著他的魔音繞耳,綿綿不斷,虞嬰看到了前方火堆邊等著的羅平跟姬,其它人或許睡了,也或許是受不了舞樂的折騰,都回洞裏歇著了。

“虞姑娘。”羅平與姬跟她打了聲招呼,便看都不看討人嫌的舞樂,視線滑到他們身後跟隨而來的易池:“易大哥,你們回來了。”

“嗯,來者是客,我看將我的住所暫時騰給虞姑娘他們住吧,我就跟你們蹭幾個晚上。”易池好脾氣道。

“啊?”姬表情古怪地叫了一聲,一臉不滿。

“那好啊,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舞樂便皮笑肉不笑地拉著虞嬰,十分不客氣地朝著易池居住的土窯洞走去。

剛才他大搖大擺地在這周衛看過,雖然每個洞窯都一樣簡陋粗糙,可至少易池住的地方隻住著他一個人。

然而一進去,他剛剛升起的一點好心情,又開始不痛快了,他一屁股坐在硬邦邦的土坑內,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神是左看不順眼,右看不順眼,嗅著窯洞內的怪異氣味,他撅起嘴巴,嬌氣得仿佛眼眶都有淚花了,一臉我很委屈,我很可憐的怨氣。

虞嬰被他的怨氣深深糾纏著,不知道怎麽回事,竟覺得背後涼颼颼地,無奈她隻好解開衣服,扯下裙……

“喂喂~,你、你要幹嘛,別以為現在隻剩下孤男寡女,就能跟我**哦,你、你別做夢了,我的清白是留給親親籽月的!”

舞樂捧著臉,被虞嬰嚇得聲調都變了,連忙滾上坑,將自己縮成一團。

虞嬰眼皮一跳,莫名地感覺她這句話有些耳熟,好像哪裏得到過似的。

懶得理他,她將外罩在長袖衣脫下,再扯下襦裙,裏麵穩妥妥地穿著一套內衣,倒是一點肉都沒有露出來,舞樂等了一會,發現沒有被偷襲的危險後。

才訕訕地裂開指縫,奇怪地偷覷虞嬰想幹嘛,卻看到她從腰間解下一個花布包著的東西,像是隨身攜帶的包裹。

“你?!”震驚啊!真是嚇到他了,他放下手,指著虞嬰的腰間啞口無言,這胖妹原來根本沒有那麽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