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相對時,秦朝雲的心尖隨著那搖晃的樹梢一同**。

斑駁光影,風暖蟬鳴的夏,她身後有淙淙流淌的溪穀,脆水劃落之聲一汨汨地敲擊。

她唇瓣微動,長睫如薄翼在光圈中扇動。

周焰眸子微深,瞧了她一瞬,旋即轉身消失在那林中。

身後反應過來的程明璋趕緊跟上他的步子,蹙眉不解道:

“不是吧,周無緒,你躲什麽啊?”

他快步跟著周焰,偏眸覷見周焰斜過來的沉色,下意識搖了搖手中折扇,隨即又似想到什麽一般,調笑著:

“你也有不自在地時候啊!快說,你是不是有感覺了?”

這模樣,鐵樹要開花啊!程明璋眼底閃過戲謔笑意。

“神經。”那人沉著一張冷峻的臉,吐出重音二字。

周邊除了蟬鳴鳥叫,風吹葉動的聲音,已全然歸於沉寂之中。

秦朝雲斂了神思,想起他今日冷淡模樣,隻覺心口有些堵得慌。

“子廷哥哥,我從前聽大伯父說起過琅玡山上神似仙境,你去那待了這般久,可否瞧見神仙?”

“少看些話本子,你怎麽不問我乞巧節瞧見銀河織女沒有?”燕淮一麵作答,餘光卻是始終在偷瞥著前方盈盈而立的倩影。

他順著朝雲的方位朝前看去,那處一片茂密,並無別的動靜。

“秦綰綰,在那失魂落魄什麽呢,小爺可沒冷落你。”

少年的嗓音擴散在這天地間,似春澗、似湖泊,蓬勃而帶著意氣揮灑。

她一回頭,就可以看見燕淮姿勢懶散地斜蹲在溪流邊,眉宇飛揚。

“跟誰當爺呢?”秦朝雲眉心一撇,斜眼飛去。

這小子,一天不打,不曉得誰是老大了。

-

回到山莊時,已近黃昏。

燕淮一入莊子便被燕母捉了回去,朝雲與青鸞也在遊廊處作別。

雕花燈籠掛在每一處屋簷翹角,迎著細風打轉兒,秦朝雲撩眸瞧了幾眼,繼續往前走著。

憧憧花影裏,她略走了一瞬的神,方一入拐角處,額間猛然一撞。

痛感不斷擴散,秦朝雲掀睫抬眸,美目中閃著水光,好看的新月眉擰在一起,卸下小貓兒的驕縱,隻剩下惶然委屈。

與她相撞之人,烏紗帽下一雙黑眸沉沉,垂下長睫與她對視。

朝雲又痛又氣,手捂著額角,看清來人後,那雙眼瞳泛著慍怒睨他,不願說話的樣子。

察覺到了她的脾氣,周焰唇角一壓,一雙修長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腕兒。

秦朝雲睫羽閃動心頭橫起些作的念頭,故意使力不讓他拉,互相對持著。

少頃,她眸光窺見周焰輕歎一氣,眼中似有不耐,輕微一扯,便將她的手腕扯下。

白如凝脂的皮膚上,赫然一點紅印,因著她今日還簪了步搖的緣故,方才一撞,翠珠一晃,結結實實地給她弄出一道擦傷。

細皮嫩肉的,真是一碰就紅。

周焰將她仍舊掙紮的手腕固在身側,無奈的情緒從眼底閃過,身子微躬,瞧了眼她的傷痕。

“皮肉傷,臣有西域膏藥,勞煩郡主隨臣取來。”

“要你管。”秦朝雲得寸進尺,毫不講理地低嗔。

一雙泛著琉璃光的眼眸,此刻盛著慍火,朱紅的唇瓣被她咬住,周焰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女子偏頭不悅的模樣。

他的手沒有鬆開秦朝雲,隻靜默地站在她的跟前,一目不移地瞧著她的神色變化。

似要等著她,什麽時候消氣才肯鬆開。

兩個倔脾氣的人站在廊下僵持,誰也不肯讓誰。

周焰的唇角已有些冷了,不遠處忽地傳來一陣談笑腳步之聲,周焰眼底一凜,瞥見了一道衣袍。

霎時間,手中用勁一拉,將那賭氣的小貓兒箍在身前,一道隱入一旁的暗門之中。

昏聵仄逼的房內,外頭透過幾縷稀薄的光束。

寂靜將二人的呼吸聲放大許多,兩雙眸子一寸不讓地對視,直至外頭的聲音漸漸遠去。

“郡主,鬧夠了嗎?”周焰語氣很淡,聽著沒什麽情緒,隻有那一雙冷眉中透著一股子躁意。

秦朝雲將眸光從他的臉上移至他圈住自己的手掌上,指骨分明、修長寬大,他一隻手便可輕易將她一雙腕牢牢圈錮。

“周焰,你這人是不是太沒勁了?”她眼底掀起浪花,語氣甚是不屑地開口。

一瞬之間,一片寂聲。

她的眸光過於直銳地朝他撞去,周焰一點點地蹙眉,手中的力道也驟然加緊。

朝雲感覺到了痛意,但她死擰著脾氣,不願開口,抵死要逼他作答。

“痛嗎?”半晌,聽他不鹹不淡地來了句。

“你覺得呢?”

麵對她咬牙嗤聲,周焰唇畔不自覺掀起了笑,手中的力道也鬆了開,隻隔著空氣圈住她。

“不是沒勁嗎?”

反應過來的秦朝雲,正欲破口罵他時,卻瞥見了他那極淡的笑意,旋即,她愣了片刻後,垂下眼簾。

眼底淌過了笑意,在這昏暗、逼仄的天地間。

她確然是很有脾性的女子,也確然是十足好哄的女子。

周焰背抵著木門,輕微地喘氣間,久未修繕的榆木發出了吱呀的響動。

他撩動單薄的眼皮,看見秦朝雲略有緩和的神色,緩緩地將圈住她的手給鬆了下來。

“再不上藥,額角的傷便要愈合了。”說話時,周焰側了身,眼底閃過促狹笑意。

正說到此處,便聽外頭再度傳來腳步之聲,此處的窗紗有些破落,周焰一雙眸子在那破洞罅隙中瞧見了廊簷下越來越近的兩道長影。

跟前的秦朝雲正晃著身子欲將門打開走出,周焰伸手將她的腕牢牢攥住,眸中一冷示意她噤聲,二人一深一淺地呼吸交織在這片稀薄空氣中。

外頭的響動越來越近,是兩道男聲。

“殿下今兒敢與微臣相見了?”

聽著聲音,當是個中年男人,如此說話也定然是個重臣。

而大燕的殿下橫豎便是皇帝膝下那五個,秦朝雲掀動長睫,腦中思轉著這是哪個殿下。

便聽一道清潤年輕的男聲響起:“如今四處皆是眼線,你我見麵不易,便莫要在此說些無用調侃。”

“陛下正值壯年,遲遲不肯立儲,殿下又何必心急於此。”那頭似在勸慰著他。

“父皇哪裏是不肯立儲,他是尋思該找個什麽由頭讓我那五弟繼承大統。”

“五皇子年幼且頑劣不堪,如何能擔此大任?”

青年一聲長歎,轉而變了話題,“銅都樊刺史已被周焰絞殺,關州聽聞錦衣衛也抓了一個姓溫的小吏,你尋著機會給父皇啟奏此事再送些線索去,這番我們先讓周焰結案,再從長計議。”

“至於小五,他的藥按時送去,別讓人逮住把柄。”

秦朝雲聽到此處,眼底已然轉動不安,她從未想過朝堂之事,更不想知曉皇子之間角逐詭鬥,此刻心頭擂動,腳下不知何時踩住了一處木頭。

沉寂環境中陡然一聲枯木響動,外頭二人眼底旋即閃動殺意,兩道目光瞬時一同朝身後的門窗看去。

因著緊張心一次次地敲動,腳步越來越近,周焰眉間凜起,雙目掃過四處白窗,將秦朝雲一掌拉入懷中,二人閃身一動,隱匿在一處布滿蛛網的榆木柱子後方。

外頭的兩名男子靠近門窗,紛紛透過那破洞朝裏頭瞧去,四處一片破敗塵灰之氣,瞧不見人影。

青年性子多疑,走近了幾步仔細查看,秦朝雲被周焰攬在懷中,二人身子緊貼,周焰混熱的呼吸聲打在她的脖頸處。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手心微微發汗,手肘曲在周焰胸膛之處,他抬手將朝雲晃動的腦袋壓在胸膛處,粉頰瞬時緊密地貼上去,耳邊是男人滾燙的胸膛。

眼睫扇動,她的呼吸聲開始急促紊亂,隻期盼著外頭之人能快快離去。

周焰黑眸低沉,本想按住她的腦袋讓她別晃,卻在低眸間窺見了她今日著的坦領衣裙,從上往下可見緊貼著他胸襟的一處起伏,正在隨著呼吸而與他緊密相貼……

少女的身形分外窈窕勾人,一條深淺溝壑在他眼底顯現,朝雲全然不查地在他懷中惴惴不安。

周焰眼底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沉,他們此刻的姿勢是在極親密地擁抱彼此,麵對麵地嚴密無縫地。

甚至於,周焰能夠明顯感覺到懷中那道滾圓的溫軟觸感,緊緊地裹挾著他肌理緊密的胸膛……

下腹迅速升起一簇火焰,勢不可擋地在拉鋸他的理智,前所未有地異樣感覺襲來使得他額間也隨之冒了密汗。

猝然間,外頭再次發出一聲“吱吱”響動。

青年推門的手停下,眸中泛起冷笑,一旁的同伴鬆了口氣般地說道:

“這處廢棄之地,原來是老鼠窩。”

二人瞧著那道小小灰影,在人眼注視下逃竄離開後,紛紛輕笑了一聲。

“既如此,倒是我多疑了。”

那靠近的腳步聲漸漸偏遠,應當是那二人正在離去。

秦朝雲身子一傾時,才感覺到了一處異動。

她那雙尚且潮濕的眼瞳看向周焰,極小聲地開口念他的表字:“周無緒……”

他聞言低眸與她烏亮的瞳仁對視,目光猝不及防地俯瞰,似有山巒起起伏伏。

一雙漂亮生媚的眼許是因著逼仄環境中的燥熱而顯得分外濕漉、黏膩。

嗓音又嬌又啞,嬌滴滴的模樣讓人想要欺負……

有無形之火加速躥橫著他,周焰眼底泛起猩紅之色與淺淡濕意,像是一方潭水突然激起浪濤,壓抑中極低地“恩”了一聲。

便聽她有些委屈地喃聲:“你磕到我了。”

作者有話說:

磕=硌,懂得都懂。

秦ww:要你管!就是要你管嘛~

-

姐妹們,因為走榜單緣故,要壓一下字數,我不想把寫好的3k分成1.5k來發,所以後麵還會斷更一天。

但是請放心,入v以後我會盡量爆肝更新,給你們把字數補回來的。

這個秋冬,就讓周狗和女兒天雷勾地火般的愛情溫暖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