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弦的話終究是說的沒錯的,萬俟錦繡也猜的不錯。
三王爺被皇帝請進宮的那一天,天氣是極好的。
冬日裏的日頭,總是能格外的討人歡喜,富貴城裏因為這天氣漸漸好轉,更加的熱鬧繁華了起來。
當今的皇上不算庸君,所以這千秋皇朝,確實算得上是比較太平的,至少沒有兵荒馬亂的跡象,而這富貴城裏,是更加的歌舞升平了。
隻是誰也不知道這歌舞升平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波濤洶湧。
很多時候,萬俟錦繡是不願意看的,她寧做個平頭百姓也不願生在王府,跟帝王沾上半點關係,連日來她的謠言傳的更加誇張,甚至於還真有些擁有不良心思的人,聽信了那謠言,幾次三番的欲尋她收為己用,隻是這些明目張膽的人多半不是聰明人,皇帝正巧借用了這次機會,肅清了那些有二心的黨羽。
於是,那些明目張膽的借機接近萬俟錦繡的人,都無端端的多出了些罪名,發配邊疆的,外出征戰的,死在牢籠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當然這些人當中,最得意的卻要數百裏廣袖了,他找萬俟錦繡,找的放肆張揚,卻似乎故意要將這行為,亮堂堂的擺在皇帝的麵前,故意的要在皇帝的麵前示威,而那皇帝卻是憋屈的很,縱然心裏有多大的不痛快,也是怕了那百裏廣袖的百裏軍,最終也隻能窩窩囊囊的說一句,謠言不可信。
而幾乎將皇帝給氣死的人,此刻正上了牆頭,翩飛的衣袂,豔紅的堪比新娘子的紅嫁衣,寬袖隨風而卷起,青絲飛揚,翩然之間,那人便如同一片落葉,輕輕落在了萬俟錦繡的身旁。
明明是落地無聲,萬俟錦繡卻早已發現了那人了,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原本就擰起來的秀眉擰的就更加的緊了。
額間的那一粒朱砂痣紅的嬌豔了起來,襯的那臉似乎也放了光。
看見了,她也不說話,隻當是沒看見了。這人是越發的放肆了起來,前幾日是她去哪兒他便跟至哪兒,這幾日她閉門不出,她以為可以落的清靜了,可他卻變本加厲了,直接爬牆,也不顧他小侯爺名聲在外,小侯爺變小狼爺。
陽光很暖,她半眯著眼睛,慵懶的仿佛是一隻躺在太陽底下的貓兒,一動也不想動。
他也未開口,隻扭了身去,將廊簷下一張椅子給搬了過來,並排在萬俟錦繡的身邊,也是眯著眼睛,曬著太陽,懶懶散散的。
椅子是他五天前第一次爬牆進來的時候讓若瑾從屋裏搬出來的,來了三次,若瑾搬了三次,後來萬俟錦繡索性讓若瑾將那椅子就放在那廊簷下,他來了,讓他自己搬。
若瑾端茶進院的時候,看見百裏廣袖還是有些吃驚的,這侯爺似乎是上了癮了,整日裏在她家郡主的院子裏進進出出,把那牆給當門了,還真是被郡主給說中了,這人當真是無賴的很,來了就不肯走了,也不怕毀了她家小姐的名聲,更不怕那宮中的厲害關係。
茶水放在了一邊的桌案上,萬俟錦繡這才微微的睜開眼睛,問道:“爹他回來了沒有?”
若瑾搖頭道:“王爺未歸。”
“嗯,你先下去吧,若是我爹回來了,過來知會我一聲。”萬俟錦繡道。
“是。”若瑾看了一眼百裏廣袖,本欲說些什麽,但是看郡主似乎隻當這人不存在,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了這院子。
百裏廣袖一點也不客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端起了茶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邊喝,還便讚茶香。
萬俟錦繡卻不搭腔,這幾日來,她全然將這小侯爺當成了空氣,無論她說幾次都一樣,她便也不將他當一回事兒了。
小侯爺卻全不以為然,品茗喝酒,樂的逍遙,真將這院子當成了自己的家,進進出出全隨了自己的意。也不在乎萬俟錦繡是否開口說話,他兀自說這話。
今兒讚酒香,明兒講茶經,間或說說平生所見,倒像是在閑話家常,卻也不提及要讓三王爺跟他合作的事兒。
萬俟錦繡卻是知道的,不提,並不代表這人已經放棄了,隻是時候未到罷了。她不搭理他,隻是不想跟這人扯上關係,讓他順著杆子往上爬,這人難纏的很,整日裏遊手好閑的來她院子裏麵,可不是真的隻是來喝茶品酒的,除了打探消息,便是想要跟她套近乎。
三王爺大門不讓他進,他就爬牆而進,三王爺的正麵無法突破,他便到她這邊來花言巧語套近乎,意圖從旁突破。
百裏廣袖明知故問道:“此番皇上召見三王爺不知為何事?”
萬俟錦繡裝模作樣道:“聖心難測,誰又知道。”
百裏廣袖道:“當真不知,我卻以為你是知道的。”
萬俟錦繡道:“我為何知道,你若不知,我怎會知道,若說這了解皇上的人,自然是跟皇上接觸多的人,我卻是隻見過一次皇上的。”
百裏廣袖道:“所以我應該知道麽?”
“你當然知道。”萬俟錦繡已經自藤榻當中坐了起來了,剛才懶散的樣子全然消失不見了,突然之間渾身就多了一股淩人的氣勢,冷眼看著百裏廣袖,萬俟錦繡道,“侯爺的想法,我清楚,我的想法,我也是跟侯爺說過的,我始終都是站在我爹這邊的,我看侯爺還是不要做這些無謂的事情了,省得惹人閑話。你若是想在這裏喝杯茶,我自然不會怠慢,可是,你若是有其餘的目的,那你我便是沒有什麽話好說的。”
“你既然如此通透,為何又始終不肯勸說三王爺?看你也不是個迂腐之人,這千秋王朝終究是要覆滅的,即便是我不出手,蠢蠢欲動的人卻不隻我一個!”百裏廣袖直言不諱,明明是個要謀權篡位的人,明明要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卻偏偏做的理直氣壯的,就好似這天下本來就是他的。
“你倒是氣魄大的很,早就將天下視為你的囊中之物,你自然是無所忌憚了,你有你的百裏軍保你,除卻皇上硬塞給你的女人,你卻是了無牽掛了。”萬俟錦繡淡淡道,“我們卻是與你不同的。”
三王爺家人甚多,若是真要幫助百裏廣袖奪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此期間,若是要保全所有人,怕是也是有些困難的。三王爺向來是宅心仁厚之人,到底是不願意牽連他人,真有什麽事,也隻願自己忍氣吞聲。他更不願意看到的便是自己跟這唯一生下來的兄弟,反目成仇。
“你是個明白人——”百裏廣袖的話並未說全,卻沒有再說下去。
院子外麵,依稀傳來了若瑾的說話聲音。
“王爺,郡主正在午睡,若是王爺有事,就讓若瑾去請郡主吧?”若瑾急匆匆的跟在萬俟謹嚴的身邊,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她知道萬俟謹嚴最不樂於見的便是那小侯爺,可如今小侯爺估計還在郡主的院中,看這三王爺臉上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王爺該不會大發雷霆吧。
“王爺,王爺!”若瑾一邊走一邊追著萬俟謹嚴提高了聲音喊著,意圖讓還在院子裏的兩個人能夠聽見。
萬俟錦繡當然是聽見了的,百裏廣袖更不用多說了,隻是百裏廣袖沒有走,萬俟錦繡也沒有催百裏廣袖走。
兩人都已站了起來了,轉身看著院門,萬俟錦繡知道,小侯爺終究是要跟他爹見麵的,而這一次是勢必的了,或許王爺也是知道了百裏廣袖在這裏才過來的,而百裏廣袖一直在這裏等的便是三王爺。
萬俟錦繡雖然猜的也是八九不離十了,但是她卻不知道,三王爺為何要來找這百裏廣袖,更不知道,就因為這三王爺來找了百裏廣袖,終究還是改變了她的一生。
縱然是再過千萬年,萬俟錦繡都不知道,造成那樣的結果是不是就是因為王爺此時這一舉,更不知道,那樣的結局,對他們來說是好,又是壞。
三王爺進來的時候,看見百裏廣袖依然是那副表情,威嚴之中帶了一點和善,確實是知道百裏廣袖在這裏,所以並無驚訝之意。
倒是急壞了若瑾,匆匆的站到了萬俟錦繡的身邊,忙跟萬俟錦繡道歉。
萬俟錦繡道:“若瑾,你先下去吧。”
沒等若瑾退下,三王爺卻又轉過頭對萬俟錦繡說道:“不必了,還請小侯爺借一步,隨我去書房說話吧,我想小侯爺必然也是有話要與我說的。”
百裏廣袖難得一見的笑了笑,難得一見的沉穩莊重,道:“甚好。”扭頭的時候,那股沉穩卻又蕩然無存了,似乎是有些得意,輕浮的衝萬俟錦繡拋了一個媚眼。
萬俟錦繡咬了咬嘴唇恨恨的看著百裏廣袖,奈何不得她的人很多,可她卻奈何不得這百裏廣袖。
“爹——”萬俟錦繡見三王爺轉身欲走的時候喚了一聲。
“待我與小侯爺商議過後,自會找你,你不必焦急。”萬俟謹嚴說道。
萬俟錦繡點了點頭,似乎忘記了萬俟謹嚴早已背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