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萃錦樓,不過正午時分,時間還早,若瑾去探望家中老小,萬俟錦繡便趁機去了花閑山莊。

萬俟錦繡在這個世界什麽都不多,唯一最多的便是朋友,她的朋友多半是江湖中人,這點倒是跟她前生萬分的相似。前生的唐紅夜,最厲害的便是滿世界的朋友,性格不好,脾氣不好的她,不知怎的,總能交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古怪朋友,而那些朋友,對她多半是推心置腹的。

對於這一點,她分析過很多次,但是,卻從未分析出過個所以然來。不過這都不打緊,重要的是朋友雖古怪,但是真朋友。

花閑山莊的花弄弦便是一個古怪的人,但也是萬俟錦繡認識了五年的至交。

萬俟錦繡最常去的是萃錦樓,最喜歡去的卻是花閑山莊。

花閑山莊是在富貴城西占據整個花閑山的一個大山莊,花閑山莊的花總是四季常開的,品種繁多,幾乎是每一日,這些花都是開的是漫山遍野,滿莊滿園。

萬俟錦繡站在花海之中,不禁就呆住了,這裏的花總是開的這般好,足以見得這裏的主人是多麽的細心,幾乎是將每一株花都打理到了。

花弄弦確實是那麽一個細心的人,對於花花草草的,他總是有足夠的耐心,他是一個喜歡花的人,喜歡花喜歡的過分,過分到一年四季都離不開花,有時候甚至於為了為了一株花跟人拚命,所以,他也是一個古怪的人,古怪的沒有人敢招惹他。

花弄弦的武功不高,但是暗器功夫卻是高到無人能及,他的暗器都是花花草草製作的,有人說,花弄弦喜歡花,便是因為一花一葉都是能成為花弄弦的殺人武器的。

萬俟錦繡從沒有見過花弄弦的功夫,因為不論花弄弦在外麵的名頭多麽的可怕,在這花閑山莊裏,花弄弦確實一個溫柔純良,善解人意的花匠。當然,萬俟錦繡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外麵的傳言,因為萬俟錦繡曾經當著花弄弦的麵問過花弄弦,是否真的有那花瓣或者樹葉殺人。花弄弦總是笑而不語,於是萬俟錦繡便知道了,花弄弦是有那個本事的。

“你打算在這裏吹冷風吹到何時?”花弄弦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萬俟錦繡的身後,悄無聲息。

“你若不說,我還真不覺得這風是有多冷。看著你這漫山遍野的花,聞著這沁人心脾的想,我總以為,我這是個百花爭豔的季節。”萬俟錦繡轉身微微笑道。

“這麽說來,你得謝謝我提醒你了,避免了這風寒?”花弄弦手中拿了一件以狐狸毛滾邊的織錦披肩伸手輕柔的披在了萬俟錦繡的肩上,溫柔的讓人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人就是那人人懼怕的暗器之王。

萬俟錦繡伸手抓住了披肩,笑道:“你又知道,我會來你這裏?”

花弄弦道:“如若我說,我天天在這裏等著你來,你會信麽?”

萬俟錦繡道:“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會做傻事。”

花弄弦眼睛眯了眯道:“所以我不會在這裏等。”然後花弄弦就笑了,“你說我了解你,你卻不知,你更了解我。”

他確實沒有天天在在這裏等著萬俟錦繡,雖說總是很想念這個丫頭,也很想見這個丫頭,可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她不會時常來,所以他從來不會在那裏等她,他等他,每日都等,當然隻是在他的花閑樓中等。她不知,隻需站在花閑樓的屋頂上,他便可以看見她從山腳下如何走來。

萬俟錦繡緩步跟在花弄弦的身邊,一邊看著周身的花海,那些五顏六色,品種各異的花,被花弄弦這個園丁打理的分外好,雖然各色參雜,可是這樣看起來,卻是極美的,到了這花閑山莊,不論是何時,總是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的。

萬俟錦繡道:“你這話,就說錯了,我並不了解你,我若是了解你,又豈能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來的。而你,卻當真了解我的通透,不論是何種難題,隻要被你一點,我總能想的通透。這總讓我以為,你或許是個無事不知的神仙。”

花弄弦笑道:“如若我真是個神仙,我豈非連睡覺都要笑醒了?”

萬俟錦繡卻道:“為何?”

花弄弦道:“無事不知的神仙啊,做神仙豈不是能事事如意了。”

萬俟錦繡道:“你也有不如意之事——我卻以為,你從未有過不如意之事。”

花弄弦道:“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順心。”

萬俟錦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確實遇見不順心的事兒了。”

花弄弦道:“聽說了,得錦繡者,得天下,我倒是覺得這話說的確實沒錯。隻是不知傳出這話的人又是何居心。”

萬俟錦繡說,你當然是知道的,是誰傳出的,又是為何要傳出。

花弄弦苦笑,他確實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由自主的總去關心這人,關心了,便了解了,了解了便知道了她的處境,也知道了,她家的處境。

兩人款款步行著,不多會兒,就已經進了花閑樓了,花弄弦沏了壺熱茶倒了杯給萬俟錦繡。

萬俟錦繡看著花弄弦道:“你怕是這世間最體貼的男子了。但你可知,我現在想要喝的卻不是茶,而是酒。”

“我知你酒量不淺,但你該知酒入愁腸愁更愁的。這酒喝多了終究是傷身的,你不過十五歲,整日裏喝酒,像個什麽話兒,虧你還是當朝的平安郡主,德高望重的三王爺的女兒,你說做女兒家的,有幾個像你這般樣子的,煙花之地天天去也酒罷了,把酒當水喝來,真要嫁人了,豈不是會嚇到夫君?”花弄弦挖苦萬俟錦繡道。

“若是我當真嫁人了,那人連我喝酒都懼怕,那就不配做我夫君了。”萬俟錦繡笑著說道。

“那小侯爺還在整日裏纏著你?”花弄弦忽然換了個話題。

“沒見過那樣陰魂不散的人。”萬俟錦繡道,“不提他,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可有什麽方法幫我解圍的。我是沒有法子了,我想你足智多謀,該是能有什麽法子的。”

“這回怕要讓你失望了。”花弄弦麵上的笑容依然不見了,歎息了一聲說道,“當今聖上萬俟千秋倒是好對付,可他身邊的那國師,怕是真難對付,如果我沒猜錯,這話是國師放出來的,他們是想法設法的要對付三王爺,豈有輕易放棄的道理。”

萬俟錦繡微微點了點頭,花弄弦的話,她是知道的。

皇帝這人雖然不是昏庸無度的,但也不是個聰明的人,對於這些事兒,必然是沒有什麽方法的,但是那官場上跟三王爺針鋒相對的國師就不一樣了,陰險小人,想的多是陰險法子。

花弄弦道:“現在我當真是沒有法子,這謠言即便是現在壓製住了,皇上依然是有辦法找麻煩的。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幾日裏,皇上便要找三王爺問罪了。”

萬俟錦繡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你當真是想不到解決的方法?我怕皇帝抓住了這件事也不會善罷甘休。我聽聞皇上聖體欠佳,命不長已,若是為了太子除後患,怕是什麽都做的出來的。”

花弄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手緊握著茶杯,目光遠遠的眺望著外麵,嘴裏卻喃喃的說道:“這回,我卻是當真幫不了你。縱然我是想幫你,宮裏我卻是沒有勢力的,如若真當不行,便勸勸三王爺借助百裏廣袖的勢力吧……小侯爺對這天下是抱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如若當今皇帝真的駕崩,那窩囊太子,遲早是要垮台的。三王爺無心王位,終究是要隨明主的,我看那小侯爺,不定便是可以追隨的明主。”

“我常說你聰明,這回你卻糊塗了起來了。小侯爺姓的是百裏,我們確實萬俟家的姓,你說你這番話說給我爹聽,他可會聽得進去?而且禍從口出,這話在你這花閑山莊說說還可以,若是真去了王府說,真是有個隔牆有耳,那我們便是滿門抄斬都不夠掉腦袋的了。”

“他若不仁,三王爺亦可不義的。隻可惜三王爺卻不是那番背信棄義之人,即便是他當初助了他登機,他卻反倒猜忌起三王爺來了。這皇帝也真是老糊塗了。”花弄弦歎息道。

“放著誰有那麽大好的江山在手中,也會怕別人眼紅的。”,萬俟錦繡道。怪隻怪他爹真的是太過於受愛戴了,朝中竟有絕大部分的大臣都是向著三王爺的,隻要三王爺一跟皇帝起爭執,皇帝總討不得好,久而久之,皇帝也是憋屈,更加惱怒,不想除之而後快才是奇了。

“隻是想不到,最後,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終究還是成了皇帝手中點火的火把。”萬俟錦繡微微的歎息了一聲。

在花閑山莊坐了許久,萬俟錦繡終究也是沒有想到好的方法,花弄弦也沒給出任何有用的建議,這倒也怪不得花弄弦,宮廷之爭本來就是難以預料的,即便是花弄弦現在能想到什麽辦法,平息了這個謠言,萬俟錦繡也知道,皇上必然還是會想別的辦法來折騰他們的。

花弄弦的意思是,敵不動,我不動,這事兒現在牽扯到的隻是萬俟錦繡,先等皇帝到時候怎麽說,再想辦法。

畢竟皇帝再怎麽無理,就這樣因為得錦繡者,得天下這一謠言就師出無名的將三王爺給問罪了。

萬俟錦繡知道花弄弦說的是沒錯的,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那皇上有了行動,她在想應對之策,她雖不聰明,但也不笨,現在還沒到那絕路,皇帝再怎麽想要借助她這把火將王府燒了,那還不一定真的就能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