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對兒子向來嚴厲,動手打他卻還是頭一次。

李泓謹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你竟要質疑母妃對你的用心?”賢妃眼底翻湧著陰鬱之色,她失望又憤怒的道:“是昭貴妃還是李泓翊,誰給你灌了迷魂湯!”

平日裏總是乖巧聽話的兒子,如今竟因著外人的事敢跟她頂嘴。

“母妃!”李泓謹紅著眼,聲音沙啞的道:“兒臣自小就要做皇子中最沉默低調的那個人,要跟父皇保持君臣本分,不能跟兄弟在一起玩鬧。”

“二皇兄平日裏待兒臣很好,如今淑妃娘娘被禁足,他不便親自去昭貴妃宮中送東西,這才私下裏托了兒臣。”

“父皇也並未斥責兒臣,父皇他——”

李泓謹本想說父皇還肯定了自己,可對上母妃眼中的怒意,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

賢妃臉色難看極了,隻是她聽到李翾也在場且並未訓斥李泓謹時,突然態度緩和了不少。

“謹兒,是母妃不好。”賢妃歉然的看著他,語氣愧疚的道:“母妃不該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還疼不疼?”

說著,她抬手輕輕撫摸李泓謹被她打過的臉。

“母妃隻是太害怕了。”賢妃說著便紅了眼眶,低聲道:“德妃和淑妃往日是何等的風光,如今竟都先後落魄。她們還有娘?????家做後盾,母妃卻什麽都沒有,隻能靠自己。”

“謹兒,你體諒體諒母妃的苦心,好不好?”

李泓謹低下頭輕聲應了“好”,心中近乎麻木。

說著,他轉身去不遠旁的梅樹上折了根幹枯的梅枝。李泓謹摸了下臉上的傷口,便用梅枝往自己臉上劃去。

先前被護甲劃出來的一道細細血痕很快被遮住,隻留下被梅枝劃過的那道更寬的傷痕。

賢妃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他甚至露出了笑容。

“母妃,若沒別的事,兒臣先告退了。”李泓謹一絲不苟的行禮後,才轉身離開。

賢妃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本想讓李泓謹做出狼狽之色,好讓李泓翊知道此事難辦,淑妃被救出來無望——偏生皇上當時也在,這條路就行不通了。

昭貴妃可真是厲害,雖說年紀輕資曆淺,生了兒子也不算什麽,最要緊的是,她似乎得到了天子的心。

天子對她的嗬護和關愛不止一處兩處。

這個認知讓她很不舒服。

不過,她還有機會。

賢妃捏緊了帕子,當麵上重新露出溫婉的笑容時,才緩緩走了出去。

瑤華宮。

李翾看到那滿滿一匣子玩具,猜到了送禮的人。“是李泓翊托李泓謹送來的?”

“正是。”顧昭點點頭,解釋道:“二殿下擔心自己的母妃是人之常情,這樣做不算離格,我便收下了。”

李翾給懷中不肯安分的兒子換了個姿勢,突然抬眸道:“李泓翊怎麽惹你不高興了?”

顧昭正要拿撥浪鼓的動作一頓。

“二殿下隻是關心淑妃的事,他並沒有惹我不快。”她試圖一帶而過,語氣輕鬆的道:“我本就會公正對待,又怎麽會生氣?”

李翾挑了挑眉。

福寧殿外的事早有人告知到他麵前,雖是沒聽到兩人的對話,卻見昭貴妃麵色不快。

“其實也沒什麽。”顧昭轉念一想,又怕他去問李泓翊,隻得道:“他說自己隻想當個富貴閑王罷了。”

李翾聽完,目光沉靜的望向顧昭,溫和的道:“昭昭,你是怕將來朕先……”

“皇上,澄兒困了。”顧昭打斷了他的話,從他懷中抱走了兒子。“我去哄澄兒睡覺。”

李翾微微頷首,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墨眸中閃過溫柔。

傻姑娘,自己年長她許多,本就會先走。

在此之前,他會好好栽培他們的兒子長大,成為賢王明君,將來是她的依靠。

既是她不想提,他也不想惹她傷心。

不過他自信那一日還很遠,他還會陪她走過許多歲月。

見顧昭遲遲沒有出來,李翾正想過去找她時,張卓英走了進來,低聲通稟道:“皇上,五殿下在禦花園中想捉鳥時,不慎被梅枝劃了臉,已經請了太醫去看。”

李翾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李泓謹自小體弱多病,並不是頑皮的個性。

“讓淩太醫去看,他是否真的被梅枝劃傷。”李翾蹙眉道。

***

這日來請安的宮妃散了後,周太後留下了顧昭說話。

她先是問了小皇子近來的情況,顧昭都答了,還說過兩日再暖和些,抱來給太後看。

“方婕妤的事進展可還順利?”周太後屏退了身邊的人,低聲問道。

這是顧昭被封為貴妃後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她怕顧昭應付不來。

顧昭點了點頭,道:“妾身有了些眉目,隻是還未拿到證據,想來也快了。”

聽到她已有了懷疑的人,周太後並沒繼續追問,隻是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哀家相信你能將此事處置妥當。”

顧昭知道周太後是關心她,忙柔聲道謝。

“太後娘娘,當年靜妃和賢妃的事,是後宮中人所為麽?”顧昭遲疑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當年李翾不在京中,周太後卻是在後宮。她不好直接提是不是先帝給的人出了問題,隻得委婉的問了下。

“皇帝那時已嶄露頭角,確實已經被人關注。”周太後微微歎道:“那柳氏出自先帝心腹的家族,先帝雖沒再給皇帝指正妃,卻仍給了側妃。”

即便是先帝再不喜李翾,隻怕也不好意思讓自己兒子“衝喜”不成後,再隨意指個正妃。

“當時陳貴妃生下歆歆後身子一直不好,也是那時沒了的。”周太後說到這兒,眼底閃過一抹傷痛,不知是為了那個未出世的小郡主,還是陳貴妃。“哀家忙於照顧歆歆,對王府的事疏忽了。”

母子二人的關係,也就是從長公主到了周太後身邊後,愈發冷淡。

“太後娘娘,當時查證誰下了藥是否很順利?”顧昭道。

周太後沒什麽猶豫,立刻應道:“柳氏心虛,自己露出了馬腳。”

她雖是不插手李翾內院的事,不代表她不關注。

顧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待到她離開後,周太後身邊的掌事嬤嬤走了過來,勸周太後道:“貴妃娘娘辦事很有章程,您就放心罷。”

周太後笑笑,道:“昭昭是在哀家身邊養過的,哀家自然知道她的能力。”

有昭昭在皇帝身邊,她就放心了。

***

雖說顧昭覺得李泓翊不會在玩具上動手,還是讓懷霜帶人檢查了一遍,才拿給小皇子玩。

更確切的說,是她自己玩,讓兒子在一旁看著。

有個關節會動的人偶,顧昭在兒子麵前晃了兩次沒給他,隻見小皇子向上咧開的嘴角有往下垂的趨勢。

“娘娘,您再逗小殿下,他都要哭了。”初丹看不下去了,低聲提醒道:“咱們小殿下不愛哭,可一旦哭了輕易哄不好。”

顧昭這才把人偶送過去。

“娘娘,那邊已經有了動靜。”懷霜掀了簾子進來,對顧昭道:“明日酉時三刻,在禦花園的桃林中。”

顧昭聞言,麵上並沒見喜色,杏眸中似是還閃過一絲悵然。

“本宮知道了。”她低聲道:“準備一下,到時候咱們早些出發。”

清音閣。

靜妃被折磨得日日無法安眠,哪怕請了淩太醫來看,仍是沒有得到緩解。

淩太醫隱晦的說她這是心病,需要她自己能想開才行。

消息傳到瑤華宮,昭貴妃特意恩準她搬到禦花園旁的清音閣暫住。

“娘娘,奴婢打聽到了送邪祟的法子。”素紗見自家娘娘狀態極差,怕是日子久了不單消耗自己,還會被人懷疑,便想著動用偏門法子。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將方法講了一遍。“好在您從慶福宮搬了出來,去桃林也並不惹眼。”

“景陽宮的一個要被趕出宮的小宮女受了刺激神神叨叨的,就要被趕出宮去。可她用了此法,送過邪祟後就如正常人一般。”

“她在宮中並無根基,也沒人拉攏她,應當是可信的。”

靜妃猶豫了片刻後,終是點頭道:“那便按照這法子準備。”

翌日。

靜妃帶著素紗悄悄從清音閣的後門走了出來,外麵很是清靜。今日周太後在永壽宮設宴,請皇上和昭貴妃過去,真真是天助她們。

等兩人走到了桃林中,開始拿出送邪祟的紙錢和火折子,選了假山的一株桃樹,靜妃開始口中念念有詞的念叨,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正欲投入火苗中。

然而就在她放進去的瞬間,原本燃起紙錢的火焰,突然被假山上倒下來的一盆冷水熄滅。

靜妃愕然的抬起頭。

隻見一個有些眼熟的宮人,手中正端著銅盆。

她回過神來,立刻就要去毀了那張沒來得及被焚燒的紙,卻被人從伸手控製住了雙手。

靜妃開始拚命掙紮。

隻是她未能成功,很快有人撿起她麵前的那張紙,雖是被火苗燒到了邊緣的位置,大體是完整的。

“那是本宮的東西,給本宮還回來——”靜妃急了,凶狠的目光幾乎將來人剝皮吞骨。

她話音未落,隻見不遠處的桃林外走進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天子和昭貴妃。而那人手中的紙,也遞到了兩人麵前。

靜妃整個人都愣住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天子打開那張紙,麵無表情的看完上麵所有的內容。

這下連審問的都不必了,靜妃絕望的想著。

上麵已經寫滿了她自述的罪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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