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

顧昭帶著人去了淑妃宮中,被禁足數日的淑妃,不僅整個人瘦了一圈,形容憔悴,眼神中已經沒了往日的神采。

“昭貴妃,本宮是冤枉的——”淑妃見她來,急急的衝了過來。“一定是靜妃或者高昭容!”

懷霜和纖雲擋在顧昭麵前,以免淑妃過於激動傷到她們娘娘。

“前些日子本宮在福寧殿前遇到了二皇子,他去見了皇上。”顧昭?????並沒順著她的話說,反而提起了李泓翊。

淑妃知道此事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兒子求到皇上麵前也無濟於事,還會惹怒皇上。

她住了聲,目露糾結之色。

“二皇子還特意托人去瑤華宮給六皇子送了玩具。”顧昭不動聲色的看著她情緒波動,繼續道:“樣樣都精致,花了不少心思。”

聽到李泓翊去送東西時,淑妃瞳孔猛地一縮。

若顧昭有心,其中可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他不該這樣衝動的!

“昭貴妃,本宮確實有失察之責。”淑妃咬緊牙關,雖然心中已經動搖,還想做最後的掙紮。

顧昭不買賬,隻是淡淡一笑,轉身就要離開。

淑妃急了,張口叫住了她。

“本宮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但不要牽連到二皇子。”淑妃死死地盯住顧昭,要她一個承諾。

顧昭並沒覺得意外,淡淡的道:“淑妃想跟本宮談條件?”

內務司中她的人已經聯絡不上了,顧昭定是已經掌握了物證,她不再妄想全身而退,卻也不能背上殺人的罪名。

淑妃想著要跟她做個交易,哪怕是為了兒子。

顧昭無所謂的道:“本宮來是為了還二皇子的人情。若你不想說,本宮不會勉強。”

淑妃一怔。

她沒想到顧昭竟然拒絕。

可見顧昭年紀不大,心思卻細膩,難怪她能籠絡住天子的心——

“本宮確實想用她敲打高昭容,隻是那安神香的用量不會害死人。”淑妃艱難的擠出這句話,神色中閃過一抹決絕。

若她再拖下去,翊兒在外頭亂了章法,那便得不償失了。

她要保全翊兒。

從昭陽宮出來,顧昭上了攆轎後,懷霜低聲問道:“娘娘,您為何篤定淑妃娘娘會說?”

原本以為淑妃還能再嘴硬幾日。

“上次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同議親,二皇子沒有聽從淑妃的話。”顧昭想起舊事,微微笑道:“淑妃對二皇子並不嚴厲苛刻,倒是如尋常人家的慈母一般。”

懷霜目露了然之色,她才要再說話時,發現自家娘娘不知想起了什麽,緩緩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

顧昭站在天子身邊,也將信箋上的內容收入眼底。

上麵說她並非有意讓方婕妤先中毒又二次毒發,是她照顧不周,以後她會幫方婕妤照顧好家裏人,讓方婕妤在九泉之下安心。

最要緊的,是不要再夜夜入她的夢。

雖是提及具體的做法,卻是她親自所書,提到了她與下毒之事脫不開幹係。

顧昭看完,驀地想起了最後一次見方婕妤時,她神情中的那一絲訣別的意味。

方婕妤早就預感到了會有這一日,靜妃要利用她發揮最大的作用。

這是靜妃最後一次利用她。

“皇、皇上——”靜妃看著麵無表情的天子,猛地抬起頭,聲音嘶啞的道:“妾身沒有想害死方婕妤,那隻是個意外!”

李翾冷冷的望著她,沒有開口。

她喃喃道:“對,那隻是個意外!”

在說完這句話後,靜妃宛若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為自己辯解道:“妾身隻是想讓她幫忙去試探高昭容和淑妃,對,隻是讓她幫忙試探!”

“妾身都可以解釋!”

她就要掙紮著起身,去分辯那張紙上自己所寫的內容。

“皇上,昭貴妃故意設局讓妾身鑽進來!”靜妃聲嘶力竭的道:“她利用妾身的愧疚、好拿到這麽個虛無縹緲的證據!”

李翾目光銳利的看著仍然嘴硬的靜妃,沉聲道:“這紙上的字,難道是昭貴妃逼著你寫的不成?”

靜妃頓時語塞。

“本宮隻是想看你到底有多心虛,沒料到你竟如此實誠。”顧昭勾了下唇角,隻是笑意並未深到眼底。“這自然不是全部的證據。”

靜妃目露惶然之色,她看著昭貴妃身邊的大宮女走來,將一個瓷瓶遞到了她的麵前,同時出現的還有方婕妤身邊貼身服侍的宮人。

她的身子不受控製的抖了一下。

“這是本宮的人從方婕妤的景陽宮搜出來的東西,你的慶福宮中找到了炮製的原料。”顧昭淡淡的開口道:“它的功效與安神香、檀香混合後產生的功效一樣,都會令人身體漸漸變得虛弱,再嚴重還會令人嘔血——”

靜妃想要說話,雙唇卻控製不住的顫抖。

“皇上,貴妃娘娘,奴婢們可以用性命擔保,這絕不是主子以前就有的。”兩人撲通一聲跪在李翾和顧昭麵前,咬牙道:“主子隻說是靜妃娘娘賞的補品。”

因在宮中方婕妤本就依附著靜妃,隻要她不聲張,沒人會懷疑靜妃。

“這藥才是令方婕妤中毒至深的真相,淑妃給的安神香和高昭容殿中的檀香,哪怕混合一處也不及它的作用大。”

“你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利用了淑妃和高昭容之間的矛盾,你卻能從中獨善其身。”

靜妃聽到這兒,牙齒都在不住的打顫。

真相竟然被顧昭猜到了——

“我、我沒有!”靜妃徹底慌了神。“方婕妤是我表妹,我不會害她的,是淑妃,是淑妃要殺方婕妤滅口!”

她的說辭,竟跟那日高昭容跟自己提過的一樣。

靜妃掙紮得愈發厲害,兩個內侍險些都按不住她。

李翾牽住顧昭的手,將顧昭護到自己身後的位置。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靜妃紅了眼,她咬破了嘴唇,殷紅的血流了下來。

“淑妃為何要殺方婕妤?”李翾冷冷的道。

“因為妾身知道了她的秘密,當年是她給妾身下藥,害得妾身失去了女兒……”靜妃聲嘶力竭的道:“皇上,是她心虛了才害死方婕妤來警告妾身!”

這是靜妃十幾年來未曾忘懷過的執念。

“若不是昭貴妃在,如今宮中得意的就是淑妃了。”靜妃見天子眸中全是漠然,心中一寸寸冷下去,難道皇上也不再記起那件事了麽?

“德妃被貶,大皇子隻封了郡王又不得重用;賢妃本就不受重用又被奪了權,五皇子能活多久還很難說。”

“唯有淑妃的二皇子身體康健,淑妃又掌權後宮。”

“她才是笑到最後的人。”

靜妃說完,突然淚流滿麵:“皇上,哪怕再過去十七年,妾身也不能忘記失去孩子的痛苦!”

李翾聲音聽起來依舊冷硬,似是有些不近人情。“你若發現了端倪,為何不直接跟朕說。”

“難道皇上會為了一個未出世的女嬰來懲罰身居高位的皇子之母?”靜妃一愣,咬牙強撐著說了下去。

她沒有實證。

可淑妃是最後的得益人,那麽一定就是她害了自己女兒。

她的執念已經太深,寧可這樣相信,好給自己的仇恨找個寄托。

“你並無證據。”李翾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虛構的幻象。

靜妃一麵哭一麵搖頭:“我、我沒想到方婕妤會死——”

李翾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深邃的墨眸中沒有一絲波瀾。

她一生都未能釋懷,卻又毫不猶豫的拿另一條生命去賭,冷漠地如同對待一個物件。

“昭貴妃,這是多好的機會,你也是生了皇子的人。”靜妃眼底突然閃過怨毒之色,她望著顧昭,有些瘋狂的道:“你為何要查這麽清楚,淑妃下台對你隻有好處。”

“我懂了,你就是要在皇上麵前展現你的偽善——”

李翾皺起了眉,正要說話時,卻聽顧昭已然開口。

“淑妃自然有她該承擔的罪責,這是另外一回事。”顧昭並沒有被她激怒,平靜的道:“方婕妤也是別人家的女兒,你為何對她沒有絲毫憐惜,隨意踐踏她的生命?”

靜妃愕然的瞪大了眼,唇瓣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李翾不再多說什麽,命人將她帶走。

那兩個宮人也給顧昭磕了頭,含淚道:“謝貴妃娘娘為我們主子主持公道,那次您讓太醫去探望主子,主子時常念叨著竟是您還惦記著她。”

雖然是天子派去的太醫,可主子很清楚,若不是昭貴妃提,天子怎麽會關注到她?

靜妃隻想要她發揮最後的作用,不管她的死活,昭貴妃卻想讓她活下去。

顧昭擺了擺手,輕聲道:“這是本宮該做的。”

無論是誰的命,都不該被如此輕賤。

兩人又向天子磕了頭,才互相攙扶著起來離開。

李翾握住了顧昭的手,溫聲道:“起風了,咱們回去罷。”

去太後宮宮中用膳本就是幌子,兩人並肩往瑤華宮走。

顧昭柔聲應下。

在路上時,顧昭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一回高昭容竟算計成了淑妃。”

李翾亦是覺得有些驚訝,高昭容竟也開始動腦子了。

就在昨日,許懷青查到那批換過配料的安神香,是高昭容暗中安排人換進去的。

她還特意在景和宮外罰過方婕妤,就是為了讓人知道她要折磨方婕妤,故意給淑妃留下漏洞可鑽。

果然淑妃上鉤了,許是那段時日她過得太順,先後讓德妃和賢妃失去了手中的權力,自覺已是後宮的掌權人。

那時顧昭正懷著身孕,?????還不知誕下皇子還是公主,論資曆來說,淑妃的地位依然穩固。

雖說她們都不願鬧出人命來,可確實是三人之間的互相拉扯,害死了方婕妤。

“這些年朕不理會後宮之事,倒讓她們產生了不少錯覺。”李翾語氣平淡,眸中卻有一抹厲色倏地閃過。

整個後宮的和諧本就搖搖欲墜,昭昭的入宮打破了這個平衡。

“皇上,已經過去了。”顧昭主動挽著他的手,無聲的在安慰他。

李翾不欲讓她擔心,溫聲應下。

***

方婕妤之死,最終牽連到三個宮妃。

靜妃定了戕害宮妃的罪名,奪去封號貶為庶人,幽禁在冷宮中;淑妃行為失德,貶為三品修容;高昭容私自體罰宮妃,閉門思過半年,罰俸一年。

當三人的下場在後宮傳開後,有人說昭貴妃公允,也有人說昭貴妃借機讓更多的人牽涉其中,一時議論紛紛。

延福宮。

賢妃得到消息後,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皇上和顧昭竟然放了靜妃一條生路,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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