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鳳凰溶洞
溶洞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裏麵的道路十分的曲折。寬敞的地方足夠容納數百人,狹窄的地方需要彎腰側身才能通過,加上沒有人工開發過,地麵凹凸不平,非常難走。黑暗濃得連強力手電的光芒都射不出多遠。
同這些相比較,最最糟糕的還是洞裏有蝙蝠,他們剛進去時驚得蝙蝠群飛的場麵,讓夏錦年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你能想象你站在那裏,被萬鳥群飛擦身而過的情形嗎?
那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何況有可能會傳染狂犬病的蝙蝠遠要比飛鳥可怕得多,夏錦年單是想一想,就要渾身起雞皮疙瘩。
幸好墨鳳的反應足夠快,立刻回身將她摟抱在懷裏,周身爆出寸許金芒,逼得那些蝙蝠不敢接近,在溶洞裏亂飛了一陣就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呼啦啦地全飛到洞外去了。
危險遠遠不止這些,洞內的地麵很濕滑,走的時候需要非常小心。而且就像墨鳳說的那樣,這裏還有不少積水寒潭,有兩回要不是墨鳳走過去後喊了聲“小心”,讓夏錦年沿著壁走,她很有可能拐個彎就拐到寒潭裏去了。
一路上根本沒有什麽發現,事實上也不可能有什麽發現。
溶洞裏隻有林立的石筍和鍾乳石,除此之外就是水和黑暗。夏錦年覺得自己就像一尾遊曳在泥漿裏的魚,處在一種極其混沌的探索之中,掙紮費勁而又毫無頭緒。
墨鳳的話變得少了,不知道是不是需要專心探路的緣故,不過好幾回停下來休息時,也隻聽見夏錦年一個人在說,他坐在那裏微笑著喝水或者微笑著緊握住她的手。
洞裏不知時間流逝,他們出來時又匆忙,很多該帶的東西都沒有帶,唯一可以用來看時間的手機也早就已經沒了電。墨鳳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來問了一句:“已經中午了,你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夏錦年被他問得一愣,但很快就知道了他問這話的意思。已經中午了,要是再繼續往前走,天黑前就不可能返回洞口。
她猶豫了一下,問他:“快走完了沒有?”
墨鳳搖搖頭:“還早呢。”
夏錦年咬著唇:“那我們再往前走一會兒好不好?”
關鍵還是這個地方太荒僻了,可能她一輩子也就來這麽一次,不甘心。
墨鳳握緊了她的手:“好。”
夏錦年一笑,不過轉眼就想起了一個問題,微皺了眉道:“墨鳳,你是不是知道這洞裏有些什麽?”
墨鳳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我是說這地方這麽荒僻,溶洞裏目前看來也什麽都沒有,除了我父母這種考古職業的人會來探探外,一般人不會來這裏的吧。”黑暗中,夏錦年的目光灼灼,“可你不但來過,而且還對這裏很熟的樣子,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裏到底有什麽,或者你從前為什麽來?”
墨鳳靜了一會,抬起纖長的眼睫,目光複雜地望著她:“你終於問了。”
這句話裏帶的含義好像很複雜。
夏錦年糊塗起來,怔怔道:“為什麽這樣說,我聽不懂。”
墨鳳雙唇微動,不想騙她,可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他隻能輕歎一聲:“還是你自己去看吧。”
“看什麽?”夏錦年越發的一頭霧水,“同我父母死因有關的東西?”
墨鳳遲疑著點了點頭:“先不說了,我帶你去。”
“可是……”夏錦年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緊接著他背上幻出一雙帶著淡金色光芒的鳳翼,腳尖那麽輕輕一點,就帶著她在溶洞裏低低飛起來了。
如果不是腦子裏一瞬間飛出無數的疑惑和猜測,思緒亂成一團的話,她大概會對墨鳳這近似天使的新造型非常感興趣。然而眼下她隻能目光茫然地望著墨鳳那張近在咫尺、清俊異常的臉,發怔。
溶洞越往裏走就越寬敞,隻要小心點避開石筍和鍾乳石,還是可以低飛的,隻不過四周一直很黑,即便是墨鳳也飛得極慢,對於這點夏錦年倒是覺得無所謂,反正比她摸著黑一腳高一腳低的走路要快。
墨鳳帶著她穿過千萬年才能生長出來的林立石柱,越過沉寂冰冷的積水寒潭,最後掠過一大片平靜的地下湖麵,到了對岸才將她放下地來。
“到了。”黑暗中,墨鳳低沉的聲音裏帶著複雜難言的情緒。
夏錦年打著手電茫然四顧:“這裏有什麽?”
這裏什麽也沒有!
是的,一眼望過去,除了隱沒在黑暗中的極高洞頂,看不分明的洞壁和身後一大片地下湖麵外,這裏真的什麽都沒有。然而夏錦年學的到底是考古專業,很快就發現了這裏與眾有別的地方。
她再次轉頭四望:“這裏很寬敞,好像一個臨湖的平台……”
平台!
就是這樣!
湖對麵有林立的石筍石柱,地麵起伏不平,這裏卻是異常平整,好像被人工修飾過一樣。
夏錦年再蹲下身去觸摸地麵,臉上立刻又浮起了疑惑茫然的神色:“水磨過的石板鋪的地麵?這裏……這裏真的是古代留存的一處遺跡?可是這些……”
這些跟她父母的死因又有什麽關聯?
墨鳳沒有言語,隻倚靠在洞壁上看著她。
夏錦年打著手電仔細搜索,她當然不是想判斷出這是哪朝哪代的遺跡,為什麽建在這裏,她隻是想找同她父母死因有關的線索,於是很快就發現那平整地麵的中央留下了一大片被火燒過的痕跡。再有就是遠處的洞壁,她走到近前,手電的光往上一打才吃了一驚。
赤紅、晶黃、瑩藍、深碧、堇青……
無數晶瑩璀璨、流幻溢彩的光芒從洞壁上反射而出。
夏錦年訝然到了極點,不由自主地就轉頭去看墨鳳。
墨鳳苦笑道:“你沒有看錯,這些都是寶石。”
怎麽可能!
如果說夏錦年先前還覺得這種荒僻地方不會有人來的話,她眼下的震驚就恰恰相反。
這些寶石絕對是人工鑲嵌上去的!姑且當成是千年前的古代遺跡吧,她納悶了,這種地方現代大概少有人來,古代卻未必。在那麽漫長的歲月裏,不論是深入山林的堪輿藥客和樵夫獵戶,還是躲避戰亂的流離百姓,都有可能誤入這個溶洞,發現這些寶石的存在。
何況遠的不提,單隻她知道的,十年前她父母那個四人考古隊就來過,即便有三人已經殉職身故,可是還有幸存下來的李劍飛呢!事後也一定有人到這裏調查過事故原因,那麽這些寶石即便沒有被帶走,也應該被當成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起來吧。
“沒什麽好奇怪的。”墨鳳見她站在那裏發愣,依稀猜到了一點她的心思,緩緩道,“這些寶石有部分鑲成了障蔽陣法,普通人到了這裏,隻能看到凹凸的洞壁。”
夏錦年聽他這麽一說,不禁抬手去摸那些寶石,觸感堅硬、平滑、微涼。
墨鳳明白她的意圖,彎了彎嘴角:“隻要陣法沒破,拿手摸也一樣發現不了。”
夏錦年回頭看他:“那我現在能看到,是因為你把陣法破了?”
墨鳳點點頭,跟著揚起了手。
兩人這時相隔挺遠,四周又很黑,但夏錦年還是在他手揚起來的時候看見了一道夢影流虹般的光芒。
她有些驚豔:“這是什麽寶石?”
墨鳳的聲音有些悶:“鳳眼石,鑲在陣眼上的,取下來陣法就破了。”
聽見一個“鳳”字,夏錦年心裏一跳,再轉頭去看那寶石鑲成的牆麵,倒退了一步喃喃道:“這些,難道同你們鳳族有關?”
墨鳳沉默了一會,無可奈何地輕歎道:“沒錯。”
他走到夏錦年身旁,用手電照著那麵洞壁,卻吩咐她退遠一些。
夏錦年情緒亂亂的,也來不及想,依著他的話退了數米遠,再一抬眼發現整麵洞壁盡入眼簾,也隻有到了這時她才看出來,原來這些寶石都不是胡亂鑲嵌的,它們被依著不同的色彩,一顆顆精心地拚湊成了另類的壁畫,曆久彌新。
壁畫上明淨鮮豔的紅寶石被鑲嵌得最多,拚湊出九隻身如赤火,以各種不同姿勢淩雲衝天的火、鳳凰。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罕見的墨玉鑲嵌成的墨鳳,它的身形同其他的鳳凰對比起來瘦弱不說,飛的方向也完全不同,竟像是要一頭紮入深淵之中。
看到這裏夏錦年忍不住問了:“這畫上的墨鳳是你嗎?”
墨鳳輕輕地“嗯”了一聲。
畫的寓意很明顯,夏錦年心裏一揪:“那你和它們……”
“我和它們不一樣。”墨鳳的語氣裏帶著自嘲,“鳳凰乃是火精,當然是赤色的,像我這種墨色的在鳳凰界裏萬年難出,還有句俗話,墨鳳降世,必有大劫。”
他說著又臭屁傲然起來:“要不我怎麽會說我是天下少有、舉世無雙的呢?”
盡管他又笑出了一臉的欠扁樣,但夏錦年卻聽得心裏發沉,探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低聲問道:“就是它們把你封印了七百多年嗎?”
“你猜到了。”墨鳳倒沒流露多少恨意,隻是回握住了她的手,彎了彎唇角,“幸好它們還覺得殺戮幼鳳有傷天和,忍了我上千年,等到我成年才將我踢出鳳凰界封印起來。”
夏錦年不由自主地替他心酸起來:“它們封印你,就是為了打破你五百年一次的涅槃規律對不對?”
墨鳳緩緩地點頭:“鳳凰可以浴火重生,即便我是一隻墨鳳,也擁有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它們想要讓我徹底消失,隻能用這種辦法。”
他說著一抬手,對麵的洞壁上就有一道夢影流虹般的光芒飛到他手裏,緊接著夏錦年就看見了另一幅寶石壁畫。畫上的背景就是這溶洞裏的臨湖平台,一隻墨羽鳳凰被禁在一層由金紅色的繁複線條和符籙流幻成的封印裏,他身周的地麵上,撒滿了各色散碎的寶石。
墨鳳微諷地笑起來:“鳳族有著華而不實的毛病,好像用寶石來替我陪葬,就算對得起我了。”
寶石再貴重美麗,也隻是毫無生命的冷冰存在,反倒讓壁畫上的他顯得孤寂無奈。夏錦年心裏說不出地疼惜,轉過身默默地抱住了他,將自己的臉緊貼在他的心口,聽他的心跳。
他可忍了七百多年寂寞荒蕪的時光啊!
盡管他說時輕鬆,但夏錦年還是無法想象如何才能煎熬過來。墨鳳根本就不算他的名字吧,有可能他從來也沒想過要起什麽名字,因為無論叫什麽,在其他鳳凰眼裏他都是不祥的墨鳳,這一點永遠不可能改變。
“我沒什麽的。”墨鳳也回擁著她,將下巴輕輕抵在了她的肩頭,揚起唇角笑道,“反正在鳳凰界裏活得不開心,那些鳳凰也呆頭呆腦,十分無聊,陪它們不如陪你。”
夏錦年聽得麵上一紅,但還沒來得及難為情呢,就聽見他又傲嬌起來:“哼,我覺得那些鳳凰一定是妒忌我,怕我待在鳳凰界裏搶了它們的風頭才編出什麽墨鳳降世、必有大劫的借口來封印我,事實上像我這種天下少有、舉世無雙……”
又來!夏錦年近來很少聽見他欠扁的自賣自誇,還當他轉性了呢,原來沒有!不過她當然知道他現在說這些話是想緩和氣氛,不願意她替他難過,因此也沒打斷他。卻沒想到他忽然話鋒一轉,低沉了語氣,在她耳邊輕聲問道:“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他說話時帶出的氣息溫溫軟軟的,噴吐在耳邊有點微癢。
夏錦年的心怦怦跳了兩下,微紅了雙頰扭過臉去,一個“對”字就要脫口而出了,她卻驀然一怔,目光緊鎖在墨鳳被封印的那幅寶石壁畫上,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墨鳳尚未覺察她的異樣,還在催促:“快點回答。”
“墨鳳。”夏錦年輕喚了他一聲,語氣有點慌亂。
墨鳳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洋溢在臉上的愉悅笑容跟著倏然消失,他又緊緊抱了她一會,才鬆開手,仿佛若無其事地問她:“怎麽了?”
夏錦年沒有回答,她的手微顫地指住了那幅寶石壁畫,心裏亂糟糟地說不出話來。
壁畫!那幅寶石壁畫上麵,墨鳳被封印時所在的位置,就處於這個平台的中央,而現實中,夏錦年先前就發現了平台的中央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可是火從哪裏來?
溶洞裏潮濕異常,又沒有易燃的東西,夏錦年隻能聯想到墨鳳的涅槃之火!
墨鳳被封印……十年前的四人考古隊……涅槃的燃燒……父母意外亡故……幸存者李劍飛閃躲的言辭……
這就好比一副拆散的拚圖,最關鍵的一片消失了,於是夏錦年先前怎麽都拚不完整,眼下消失的那片終於出現,她腦子裏零碎的已知事實就自動契合了起來。
拚湊好的真相,以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呈現在了她的麵前,而她父母的死因,竟然很有可能同墨鳳有關!
“錦年——”墨鳳看見她那慌亂迷茫的眼神,心裏就跟著悶悶地難受起來。
夏錦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我父母的死因是不是同你有關?”
這個問題她沒有辦法忽略不問,她需要得到墨鳳的親口證實。
是,或者不是。
墨鳳幽深的鳳眸裏反射著手電的微光,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但他的神情是黯淡的,抿緊的唇角彎出了一抹憂傷的弧度。
“是不是?”
夏錦年其實已經從他的臉上得到了答案。可是她寧願相信這是自己的錯覺,執著地要他回答。
“你猜得不錯。”墨鳳深吸了一口氣,“他們的死因同我有關。”
夏錦年心裏一窒,緊跟著問他:“涅槃之火?”
墨鳳歎惜著點了點頭:“其實他們本來沒辦法靠近這裏的,因為外麵也有障蔽陣法,可是這陣法到底是七百多年前布下的,本來就已經鬆動,他們中間不知道哪個又剛好觸到陣眼,陣法就被破了。”
夏錦年急急地問:“可是那障蔽陣法和你身上的封印沒關係對不對?”
“會有一點關係。”墨鳳道,“之前我的意識一直處於半迷糊狀態,陣法被觸動以後我感覺到那種法力的波動才慢慢清醒了過來。當時我不知道封印外麵什麽情況,隻是發現封印束縛我的力量沒有原來那麽強大了,就試著調動了全身的法力,衝擊了一下封印。”
墨鳳忽然靜默下來,停了一會兒才道:“後麵的事如你猜測,我衝破了封印後涅槃就來了,等我重生過來才發現他們。”
果然是這樣!她父母死在墨鳳的涅槃之火裏!
夏錦年很清楚這件事不應該責怪墨鳳,因為他當時也是身不由己,可是她的喉頭還是哽咽起來,胸口有一種憋悶窒息般的痛楚,隻有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才能感覺稍微好過點。
四周靜悄悄的,傷感在無聲彌漫。
平複了好久,夏錦年才啞聲問他:“再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墨鳳拉她背靠著洞壁坐下來,低聲敘述:“我涅槃之後有一段時間感覺很混亂,因為我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在哪朝哪代,被封印了多久,很迷茫地就往溶洞外麵飛。出去的時候好像是傍晚,很快就看見了守在溶洞附近的李劍飛,他還不知道裏麵出了什麽事,不過顯然等很久了,坐立不安的樣子很焦躁。我本來想找他打聽點消息的,但我那時剛涅槃完,還沒有修出人身,要真去找他說話大概會嚇死他,我就隱身在附近看了他一會兒,順便在想我要去哪裏,能去哪裏。”墨鳳苦笑起來,“李劍飛在洞外等了兩三天,後來等不住就進了溶洞,我沒有跟進去,隱身飛到山外轉了幾天,發現這是個對我來說很陌生的世界,我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那種嘈雜喧囂,就回來了。”
夏錦年環抱著膝蓋,低著頭靜靜地聽他說。
“你不是說我對這裏很熟嗎?”墨鳳仰起頭來抵著洞壁,“那是因為有四五年的時間,我一直待在這裏修煉,閑了就在山林各處亂晃,有時候也會回到這溶洞裏。後來實在悶了才再次逛到了山外,慢慢習慣了這個年代的世界。”
他說完這些就徹底沉默了,等了一會兒,手電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來,那是電池就快耗光的預兆。可是他們兩個誰也沒心情理會,就盯著那一點微弱的光,直到它消失。
眼前徹底黑暗了,想到在記憶裏已經漸漸模糊了的容顏,需要依靠幾張泛黃的相片才能銘記的父母就亡故在這裏,夏錦年忍不住埋首到臂彎裏無聲地哭泣起來。
好想他們,可是永遠都見不到他們了……
即便身周很黑暗,墨鳳還是能依稀看清眼前的事物,他看到夏錦年微微顫動著肩頭,她哭得很傷心。
他心裏跟著鬱結,可是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就猶豫著探手想要將她攬入懷中,不想手才搭到她的肩頭,她整個人就微微一震,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指尖落了空,觸到了潮冷的空氣。
墨鳳覺得整顆心都在往下墜,不覺垂了眼,黯淡了眸光。
夏錦年回過神來,也被自己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一慌亂就止住了哭,但是難過和懊悔止不住,心裏一陣接一陣地發堵。
她緊咬了嘴唇,過了一會兒期期艾艾道:“我……我沒有……我是說涅槃的事,不是你的錯,不怪你……”
“我知道。”墨鳳的笑容苦澀,聲音裏也泛著一抹苦澀的味道。
他們兩個都知道,這件事雖然不是他的錯,但是她的父母到底因他而死,要說她心裏沒有一點陰影,那是不可能的。
感覺到他情緒的低沉失落,夏錦年有點急了:“我是說真的,墨鳳我……”
她說到一半就噎住了,生平第一次發現言語的蒼白無力,無論說什麽,好像都無法將她此時那複雜中帶著矛盾的心情表達貼切,於是她隻好閉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頹然道:“好吧,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這個真相來得太突然,我一時半會兒有點接受不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她不知道是說給墨鳳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像是要對他解釋,又像是要堅定自己的心。最後發現自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再次沉默了下來。
找到了十年來一直在苦苦尋覓的真相,夏錦年心裏卻沒有釋然,反而生出一種寧願自己沒有來過的痛苦和掙紮。
她想她有些理解墨鳳起初阻止她來的想法了,不單單隻是為了她身體尚未完全康複的緣故,還怕這一行,連帶她的心也一起病了。所以她沒有埋怨怪責墨鳳,畢竟他隻是善意地隱瞞和阻止,沒有對她說謊。
然而理解和明白都無法去除心裏蒙上的陰翳。她思緒紛亂如麻,剪理不清,欲訴又無言,最後默默哭到沒有眼淚,腦子裏空蕩蕩一片,便疲憊地倚在洞壁上看著眼前濃如實質的黑暗,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