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庭院當中隨意用沙土堆起來幾個堡壘狀的山丘溝壑為地形圖,戚猛、江寒等人則隨意撿起枯樹枝在其中指點比劃著,試圖尋找到最為合適且省兵力的路線。
蘇玉盯著半晌,眼光閃過些淩厲的指著五鹿山某要塞地點,回頭問許朗,“許叔伯,各位為何都繞開此地?明明若是排兵布陣,此地才是最為緊要的關卡,若是守住,則能夠省去多半力氣。”
“小姐……您,有所不知。”
戚猛臉色有些為難,支支吾吾的看著周圍兄弟眼色,最終還是他扛起解釋的這口黑鍋,道,“此地若是朝廷開拔的將帥前往駐紮,或許還能夠有些可能。但若是我們拿著將軍的令牌,恐怕剛到城門處,就要被守城門的侍衛們用掃帚給趕走,到時候灰頭土臉的,連城門都進不去。”
蘇玉感覺到詫異,朝野上下對鎮國將軍都是擁躉,為何五鹿山腳下的這座城會有不同?
“小姐不知其中緣故。”許朗默默的打開羽扇,回想著當年往事,倒也將塵封許久的故人重提。
“鎮國將軍帳前曾經有名副將,換做阿明。曾經是富甲一方的商賈世家的小公子,因跟家裏爭吵而連夜跑出來,就想證明自身的能力與價值,隱姓埋名的跑到將軍的軍中做了馬前卒。起初是小兵,征戰時總會有所傷亡,我們也會在當地尋些願意充軍的適齡男兒郎,所以阿明前來,並沒有人多注意……”
隻阿明在家中是富養長大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十指不沾陽春水,更是沒有拎過刀槍。
他在軍中時總受著旁人欺負,甚至是笑話他,逼迫他深夜去替其他將士們漿洗衣物。阿明曾經忍受不過,想要逃離,可一旦從軍,若是偷偷跑走就是臨陣脫逃的殺頭大罪,隻能日複一日的忍耐著。
鎮國將軍某夜發現他坐在河岸邊,替人漿洗衣物時頻頻摸著眼淚哭泣,便裝作夥夫詢問緣由。
夜裏漆黑一片,阿明又從未見到過鎮國將軍,自然對他將所有心事都一股腦的倒出來。
“你若是想要證明自己,讓他們不敢再欺辱,便要讓雙拳有力,讓自己變成最強。若是總哭哭啼啼,此生便都會這樣任人壓榨。”
鎮國將軍的話,讓阿明醍醐灌頂。從此每每深夜,鎮國將軍都會親自到河邊傳授阿明劍招武功,他本身是聰慧的,習武也快,隻個把月便突飛猛進。
那日,鎮國將軍選帳前兵卒,阿明讓眾人目瞪口呆的獲得殊榮,也是那時,阿明發覺日日傳授武功的人竟然是將軍。
蘇玉聽著滿頭霧水,打斷許朗的話。
“若是按照您這般說,阿爹是他的恩人,若是見到令牌,該打開城門,全力配合才是。可你們為何說,我們要是去,則會像是過街老鼠似的被趕走呢?”蘇玉聽著,總覺得阿明不像是恩將仇報的無恥之徒。
江寒歎口氣,接著說道,“若隻是這樣,阿明怕跟我們兄弟之人會並稱十二愛將。事情發生變故……是在德勝以後。”
那場征戰大獲全勝,隨軍回到朝廷,等候嘉獎。
可所有的將士們都獲得封賞,唯獨阿明,他甚至是被貶。阿明心中不解,也揣著怨言的跑到將軍府想要得一個理由,剛邁進將軍府的院落,卻聽鎮國將軍在跟誰交談,那聲音聽起來格外熟悉,仔細辨認,竟發現是他多年未見的爹爹。
言談之間,鎮國將軍竟然勸說阿明的爹爹將家宅裏的所有財產充國庫……
“當時阿明聽見便情緒激動,誤以為將軍對他們家的財產覬覦頗久,遂當即割袍斷義,說從此以後不再提刀,也不願再歸屬於鎮國將軍的帳前。聽聞他回到家鄉,所有家眷都擠在一間兩進兩出的院落裏,寒窗苦讀三年竟然考取功名,做了文官。先帝當年想要讓他到京城裏任職,可阿明卻拒絕,說是隻想要在家裏做父母官,造福百姓,不願再看故人……”
這倒也是硬骨頭,蘇玉蹙著眉,江寒等人也是滿臉惋惜。
“從阿明離開京城以後,我們便再沒有見過麵,想來,若是再見麵,難保是冷言冷語的譏諷。他這些年來飽讀聖賢書,若是真跟我們鬥嘴起來,可真是會被罵的狗血噴頭。還是繞著點兒為妙,其他地方也能夠守著……不必非要去討晦氣,觸黴頭。”
戚猛是灑脫的性子,擺擺手,繼續盯著沙盤看。
蘇玉卻沉默著,心裏像是決定了什麽似的抬頭看著許朗。
許朗跟隨著蘇玉多日,對她的心性也算是有些了解,便啞聲問,“您還是要去?”
“我仍舊想試試,若是按照各位叔伯跟我說的那般,爹爹必定不是會貪圖他人銀錢的,其中必定有誤會。我若是能夠解開,也算是全了爹爹的遺憾,若是他麵對西域蠻夷,卻不願將前塵往事的恩怨給暫且放下,怕也不值得你們多年來惦念,仍舊將他視為兄弟。”
蘇玉一字一句的說著,眾人都是啞口無言。
人人都在心中感慨著,蘇玉真是有當年鎮國將軍的風姿氣魄。
“那好,我們隨您前去。”戚猛也是爽快,立刻便拍著腰間的長劍,作勢便要出發。
蘇玉卻搖頭,道,“還有一件事,興兵作戰不能缺少主帥。”此話既出,庭院裏又是鴉雀無聲,彼此都為難的看著對方,誰都不想冒頭做這件事情。
一來是礙於鎮國將軍的英名,不願奪他的兵權。二來則是覺得肩負重任,怕扛不起。
蘇玉看向許朗,而戚猛察覺到視線,也趕緊打開銅鑼般的嗓音說,“那不如就由軍師大人來做。”
“對啊,畢竟軍師大人當年隨著將軍,是最為熟悉他兵法的人,咱們兄弟也是最認的。”
有人隨聲附和著,可許朗卻搖搖頭,道,“論排兵布陣,我倒是可以充數。可若是真行軍打仗,主帥乃是將士們的精神寄托,我如何能夠撐得起來?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才是。”見許朗都推辭,戚猛等人則是犯了難,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玉環顧四周,見無人主動開口,便說道,“我倒是有一人提議,不知各位叔伯可是願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