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拂,吹起蘇玉鬢間碎發。
她今日隨意挽著發髻,並未身著衣裙而是裹著像極了男袍的素衫,打眼瞧著頗有英氣,跟鎮國將軍頗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讓人總是分外恍惚。
蘇玉踩著石凳,朗聲道,“若是各位叔伯同意,我願做主帥,隨著你們到戰場廝殺,隻要不能退敵,便斷然不會後退半步,與將士們同生死。”
此話熱血沸騰,可戚猛等人都是下意識的擺手,腦袋搖晃的像是撥浪鼓似的,就差將蘇玉從石凳上給抱下來,說,“萬萬不可!”
“小姐,您是女子,這上戰場的事情本就不該讓你來做。更何況是作為主帥……您可知道,身為主帥,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成事的。有許多困難艱險……”
江寒也急躁的勸說,同時不停的給許朗眼神,試圖讓他也開口勸說。可許朗卻像是沒有看到般,若有所思的盯著蘇玉,一言不發。
蘇玉回眸看著許朗,見他並沒有阻攔,便是笑著勾起唇角的弧度。
這副自信的模樣,讓眾人都是怔楞。
蘇玉緩緩開口,說,“鎮國將軍當年被先帝關押進天牢,將士們心中難免對朝廷都是有些怨言的,所以四分五裂的不是告老還鄉,耕田種地,便是也做著其他夥計,不在朝廷兵部的管控下。若是你們持令牌,說要將兵力匯聚起來,他們自然會不情願,甚至不會響應。到時候軍心難控,我們難不成還要一個個的去勸說不成?”
“可若是我作為主帥,便不同。我乃鎮國將軍遺孤,名正言順。若是用我的身份來召集,他們必定會願意歸來。也算是師出有名……”
蘇玉淡淡的說著,眾人此刻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畢竟鎮國將軍遺孤的身份,的確是最為有利的。可若是蘇玉將身份公之於眾,必定是朝廷難以容下的,到時候……接踵而來的問題便是層出不窮,怕是頗為棘手。
“車到山前必有路,如今提前將自己嚇怕了,畏手畏腳,成何體統?”
蘇玉端出架子來,當即便拍板,將此事給定下來。
“您當主帥倒是可以,但斷然不能跟著我們到戰場!衝鋒陷陣的事情,您必定不成……”戚猛思來想去,攔著道。
蘇玉卻好笑的湊過去,用手指勾了一下,便將戚猛腰間的寶劍給抽出來,握在掌心裏,行雲流水的抬起比劃了一個劍花,橫著放在戚猛的咽喉處,看他下意識的吞吞口水,紮巴著眼睛不敢動彈的模樣,說,“初一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也算是懂些武藝,身為主帥,若是縮手縮腳的躲在後方,軍心士氣哪裏還會有。”
戚猛用手輕輕推著寶劍,將它給重新拿回來,尷尬的點點頭。
“既然事情已然決定,那各位便收拾收拾,明日出發,前往五鹿山。”
蘇玉回頭看著許朗,道,“許叔伯當年作為爹爹的軍師,想來許多事情都不需我費心,交給您,我自然是可以高枕無憂。”
許朗點頭,倒是欣慰的說道,“小姐安心,萬事皆由我。”
深夜,蘇玉也收拾著衣物,看著春紅將不用的首飾珠翠都收起來,歸置到衣櫥內的暗匣裏,思來想去,輕聲喚道,“春紅,你過來……我有些話與你說。”
春紅忙到頭暈眼花,用手擦拭著額頭沁出的細汗,站在她麵前,柔聲問,“王妃,可是有什麽需要我收拾的?”蘇玉從袖擺裏掏出兩張銀票,塞進春紅的掌心。
看著銀票上麵的巨額數字,春紅頓時嚇得感覺燙手,連連將銀票扔到臥榻上,問,“王妃,您這是做什麽、忽然給我這東西……”
蘇玉看著她,將銀票重新拿起來,說,“春紅,你隨著我也有多日。此番要去奔赴戰場,不知生死,也有許多危險。你便陪許姐姐留下來吧,這銀票交給你,也算是防身用。我不能照顧你,總歸是於心不安,若是此番能夠凱旋而歸,我必定是要給你尋個好人家的。”
“王妃……您是要舍下我麽?”春紅當即聽懂,紅著眼眶,聲音有些哽咽。
蘇玉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負心漢,也有些慌張的解釋道,“並非是要將你舍下,而是此番前去,女眷實在是危險。不如你……”
春紅性子倒是剛烈,當時便說,“那王妃呢?您難道不是女眷?我與你同樣,為何你去得,我去不得?許夫人將我賜給您做貼身丫鬟,春紅便決定此生都隨著您,不管是富貴貧窮,還是龍潭虎穴,我都不怕!您若是想要扔下我,可沒有那麽容易……”
“你……”蘇玉還想說什麽,卻見春紅直接折返到梳妝鏡前,拿起剪刀,拆散了鬢發,猛地攥住剪斷。烏黑如同綢緞般的發絲垂落滿地,驚得蘇玉立刻坐起,“這是做什麽!”
女子花容月貌,這一頭青絲更是有些說道。
可如今,春紅斷發在其他人眼底是什麽樣的……
“王妃,我如今不算是女眷,您若是還不想帶著我,我便偷偷的藏匿進兵卒的軍營裏,總歸是要隨著你的,到時候更加危險。”春紅咬著牙,說。
蘇玉此刻也是無可奈何,隻能歎口氣的說道,“你瞧瞧,有什麽事情不能好說好商量,非要這般,可惜了這一頭青絲……”
“言墨若是看到,怕是要心疼壞了,到時候牽連與我,我可如何解釋。”
蘇玉抬起手摸著春紅的鬢發,說,“好,你就隨著我,許姐姐就讓軍師安置到京城附近的萬福寺吧。即便是有戰亂,那裏也是極為安全的……”
蘇玉已經將所有人的後路都想清楚,卻唯獨忘記自己。
次日清晨,蘇玉伸著懶腰,整裝待發的走出庭院時,看著庭院裏已經站滿戎裝的將士。雖然臉上有著歲月痕跡,並不像是往日少年,卻各個神采奕奕。他們都是生來為了戰場,為了保家衛國的。隻有這件事情能夠激發他們內心最大的渴望和渾身力氣。
“主帥……屬下們等候差遣!”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庭院裏響徹,那兩棵胡桐樹的落葉都被震下來許多。
蘇玉點點頭,抬頭看著被驚起來的鳥兒,振臂說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