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許多事情都水落石出,終有定數和答案。

“那王妃的身份就是……”唐青到嘴邊的話,立刻噤聲,眼神瞥著四周生怕被聽到。

許朗點點頭,當年鎮國將軍入獄以後,他便按照吩咐帶著繈褓中的女嬰和將軍夫人躲在郊外的某破廟內,雖然不知在等待著什麽,可他仍舊不敢違背鎮國將軍的命令,直到聽見了天牢中傳來的噩耗。

一時間,誰都不敢相信,甚至是想要衝回京城去闖天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怎能紅口白牙的張張嘴,便說鎮國將軍死了!

戰場上,多少次刀光劍影都活下來了,卻怎會死在所謂的天牢裏!

許朗托關係,偷偷混到天牢裏,親眼看到了鎮國將軍的屍首,並無什麽虐待刑罰的痕跡。

對外,先帝說是他問心有愧,便自刎懸梁自盡。但是事實上,許朗並沒有看到脖頸有白綾的痕跡,房梁更是矮到吊不死人的程度,況且是武功卓絕的鎮國將軍,這死法是蹊蹺的。

可先帝那時禦駕親臨天牢,許朗生怕會暴露,便來不及看的偷偷跑開。可隻是須臾片刻的功夫,將軍夫人便……

“夫人是如何死的?”唐青似乎猜到了什麽,於心不忍,卻還是問出口。

許朗歎口氣,“夫人留下書信一封,讓我照顧好小姐,便回到將軍府,懸梁自盡。說是怕將軍在黃泉路上孤單,這些年,都是她伺候在身邊,若是缺了她,怕將軍會不習慣。”伉儷情深,多年相伴,鎮國將軍應該在彌留之際也會想到,夫人斷然不會獨活,會在路上等片刻。

“隻是可惜了小姐,她這麽多年,始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麽?”唐青感覺麵前的茶盞倍感苦澀,像是烈酒般灼燒心脾。

許朗搖頭,“當年到村裏時,我怕先帝會追殺,斬草需要除根,所以隱姓埋名,換了身份,將小姐放置在某村夫家的門外。我則在鎮裏,日日探聽著消息……她雖然過得不好,卻是安全的。不知道將軍看見此情此景,會不會怪我沒有照顧好。”

當年的情況,許朗沒有辦法將蘇玉帶在身邊照顧,朝不保夕,若是有陌生麵孔在府邸外麵多晃悠兩日,他就會如同驚弓之鳥似的夜夜難眠,這樣的日子一年複一年。

蘇玉在蘇大海的家裏,過得雖然苦,卻無人會想到那般普通的山野村夫的女兒,會是鎮國將軍的獨女。

“我會每隔幾日就偷偷給她送去些果腹的幹糧,可……”許朗想起蘇玉曾經遭受到的委屈,眼眶微紅。

唐青舉起茶盞,輕聲道,“”軍師大人,您也拚盡全力,想來將軍在天有靈也會感激你。”這般安慰言語對於許朗來說,並不重要了。

蘇玉是如何遇到李景行,著實查不出什麽貓膩和蹊蹺,而許朗也隻以為他是普通的獵戶,直到蘇玉搬到鎮裏住在他的宅邸裏,接觸下來,卻發現李景行的身份並非普通。

“等知道他是皇親貴胄時,已經遲了。”

琪花琪樹都已經快要成年,他們夫妻恩愛,許朗和許氏都看得出,蘇玉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對李景行是分外在乎的。今日生辰也瞧得出幾分。

唐青也倍感為難,“我聽內人說似乎見到了嫂夫人和您的時候,不敢相信。畢竟多年來追尋音訊全無。可多少也能夠猜到幾分,畢竟王妃跟當年的將軍眉眼中極其相似,尤其是在城郊駐防的時候,她安排布防的模樣,讓我瞬間恍惚以為看到了將軍,老魯也是一樣。”

“七王爺當年雖年幼,可畢竟也是在宮宴上見到過將軍的,難道,他真的會沒有疑心,猜不出來麽?”唐青的疑問,正是許朗這些日子越發不安的原因。

得知齊王的身份,他便是怕李景行其實是有意接近,“你可聽說過,鎮國將軍曾經留下過寶藏的風言風語?”許朗問,唐青愣住片刻,表情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此事,他剛才就想問,卻始終隱忍著。沒想到許朗會主動提起。

“坊間傳聞愈演愈烈,甚至是說,若是能夠找到鎮國將軍留下來的寶藏,便是能夠得了江山。所以我擔心,齊王當年是知曉了小姐的身份,有意接近,隻是想要得到寶藏。這樣便能夠推翻皇帝,手握皇權。”許朗的擔心不無道理,細思極恐。

唐青也不由得挺直脊背,手指觸碰到炭火,被燙的縮回來,但隨即又搖頭,“這些時日,我家內人跟七王爺也算是有些接觸,能夠看得出是真心實意的愛護王妃,並非虛情假意。”

這句話說出來,唐青也有幾分心虛。

畢竟人心隔肚皮,若是藏匿極深的城府之人,自然不會露出任何破綻,甚至是會說服自己相信本意便是那般。他們不敢確定,隻怕萬事都朝著最為糟糕的方向發展。

“我此番回到京城,就是擔心小姐會遇到什麽危險而無法及時幫助,故意露出破綻跟你相認,也是想要讓你能夠護著她一些。”許朗說罷,抬頭看著天空的紫微星,“最近天象很亂,怕是有大事要發生,無論如何,將軍的血脈,我們都要替他護住。”

“那是自然,屬下當年承蒙將軍看重,得了能夠立軍功的本事,這條命自然都是將軍府的,不敢有其他念頭,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軍師大人盡管吩咐。”唐青起身拱手道,許朗心底釋然,當年鎮國將軍的仁善和英勇,時至今日,仍舊能夠呼喚起無數擁躉。

若是鎮國將軍在天有靈,想必也會很欣慰。

“今日所說,哪怕是曾經軍中之人都不能再傳,隻有你我二人知曉。此刻京城裏動**不安,枕邊之人尚且不可信任,知道的越多,對小姐越是不利。我們隻需靜觀其變,便好。”許朗起身送唐青,叮囑道。

唐青拎著劍,頭也不回的離去。

許朗回到屋內的時候,看著仍舊未眠的許氏,溫柔的笑著,輕聲說,“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