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洲開著車駛離了江家,去公司的路上才想起今天自己的行程已經被全部騰空了,想了想,車頭調轉,朝城郊駛去。

越走,馬路上越是空曠,車子行駛也愈發暢通無阻。

很快就到了江喬拍戲的片場,江書洲在路邊見到了一輛熟悉的阿斯頓馬丁,心中覺得好笑。

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自己之前在辦公室裏問的時候,竟然還遮遮掩掩的,有什麽意義嗎。

他下意識往口袋裏摸,摸了個空,才想起煙之前已經被抽完了。

歎了口氣,停車開門下車,走到阿斯頓旁邊,敲了敲駕駛座的車門。

沈隨正用電腦遠程處理公司事務,聽到動靜,側頭看了眼,降下車窗:“江總。”

江書洲不和他拐彎抹角的:“喬喬呢?”

沈隨似乎也知道了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往片場裏看了眼:“還在拍戲,等會兒我帶他去吃飯。”

聽到這個回答,江書洲不由失笑:“這就已經把人追到手了?沈總果然很有手段。”

沈隨道:“是喬喬還願意原諒我。”

江書洲笑了下:“我和他說兩句話,說完就走,不打擾你們。”

沈隨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問道:“江總已經把那件事處理完了?”

江書洲道:“差不多吧。有煙嗎?”

沈隨給他了根煙。

因此江喬一出片場,看到的就是江書洲靠在阿斯頓馬丁旁邊抽煙的樣子。

他一愣,臉上顯出了片刻茫然。

重生後,所有人他都見遍了,唯獨江書洲一直沒露過麵。

再一見,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江書洲也看到了江喬,他掐滅了煙,點了點頭,心中少有的遲疑了下,不知道該用什麽作為開場白。

江喬走上前來,側頭往車窗裏看,沈隨對他點了下頭,示意江書洲已經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好吧,江喬也覺得自己是瞞不過江書洲的火眼金睛的,他能糊弄掉派來試探的人,卻糊弄不過相伴長大的兄弟:“哥……江總?”

他還記得當初江書洲對他說,不要叫他哥哥的事情。因此,現在他有點搞不清楚該怎麽稱呼江書洲了。

江書洲點了下頭:“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來吧,幾分鍾的事。”

江喬遲疑的跟著江書洲上了車,然後被車裏的煙味嗆了一下。

他十分意外:江書洲很少會抽這麽多的煙。

江書洲開窗散味,然後道:“沈隨和你說了白念的事情了嗎?”

說完見到江喬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笑了笑:“看來沒說。”

“你打工的咖啡店,收銀台後麵裝著隱藏攝像頭。白念那天去找你的時候,所說的話,全都被拍了下來。現在證據已經移交給警方了,不用多久,他就會被繩之以法。”

江喬有點難以置信:“真的嗎?”

說實話,重生後,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奈何又拿不出任何的證據,能作為人證的又全都死了個徹底,簡直是個死局。

知道沈隨並沒有理睬白念,多少讓江喬有了點安慰,可被綁架的恐懼,和死亡前的痛苦與絕望卻是不可磨滅的傷痕。

現在江喬還能乘坐交通工具,沒留下陰影,全憑他自己天賦異稟。

沒想到,白念竟然會自己留下證據。

江書洲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不過,這都是沈隨查出來的,你要去感謝的話,就去感謝他吧。”

江喬感覺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被放下來了。

在長久的好像沒有盡頭的風雨裏飽受痛苦後,終於見到了彩虹。

他笑起來,看著江書洲的時候,臉上一點都沒有對江書洲曾經所作所為的怨懟。

當人身處於陽光下,幸福中的時候,心自然也變得寬容了。

他道:“謝謝,特地告訴我這件事。”

江書洲覺得江喬此時流露出惱恨或者怪責的情緒,都比他現在笑著看自己要好。

他笑得越甜,反而越讓江書洲的心感到煎熬。

就像是身處寒冬臘月的人見到了春暖花開的暖春,有了對比,立馬感受到刻骨冰冷。

江書洲移開了視線:“江喬。”

江喬:“嗯?”

“不要再回到江家了。”

江喬臉上笑容僵住,他莫名有點尷尬:“……我知道的,我也沒這個想法……”

“不是這個意思。”江書洲道,“你被趕出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吧,那個家裏根本就沒有有感情的人,那對夫妻,都是利益至上的利己主義者,就算後麵找到了你,說要補償,也隻是為了讓他們自己能夠好受一點而已,他們根本不愛你。”

他把方才在江家錄下的錄音放給江喬聽,江父和江母下意識想要遮掩和維護的言論在車廂裏回**。

錄音並不長,江書洲收起錄音機:“現在你既然有了新的生活,就不要再回來了。”

猶豫了下,還是輕聲道:“如果有困難,打我的電話,沒事就不要聯係了。我想說的就這麽多,去吧,還有人在等你。”

江喬看著江書洲,然後低下苡橋頭,眼眶有點紅。

他以前其實也多少感覺出過江書洲的難處,但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給江書洲添亂。

豪門世家,看起來很好,其實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越往上爬,人越不像是人。

江書洲一開始也並不是冷漠利己的,隻是家庭給他強製塑了型,讓他變成了那個樣子。

“嗯。”江喬知道這時候,說再多也隻是無用,於是隻是點頭。下車前,他想起了什麽,回過頭,笑了下:“哥哥,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生日快樂。”

江書洲愣了下,然後也笑了:“嗯。”

曾經生日是他的噩夢,是他最冰冷最可悲的回憶,可如今回想,江喬懂事後,每年生日,都會給他送一份禮物,和他說生日快樂。

江書洲坐在駕駛座上,看著江喬走向阿斯頓馬丁的背影,心想:這樣就很好。

現在的江喬,不再被那個冰冷的牢籠束縛,不必再配合誰去演溫馨的愚蠢戲碼。

他不是豪門的小少爺,沒有自私自利的父母和哥哥,他就是他,自由自在。

江書洲發動了車,駛離了城郊。

路上,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起江喬離開江家那天的事情。

江書洲還記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可江喬連把傘都沒有帶。

而他站在陽台上,看著夜色中的雨幕,看著被淋得像一條流浪狗一樣的江喬,心中帶著一種莫名的快意。

那種快意如今回想起來,大概是:小少爺,你終於明白了吧,什麽幸福的家庭,什麽父嚴母慈,全都是假的,都是演出來的。你一直以來都生活在冰冷的牢籠裏,你瞧,如今你沒了血緣關係,立馬就被扔了出去。

這裏隻需要有用的人,不需要沒用的人。

江書洲以為這樣,江喬就能夠理解自己的痛苦了。

可是,江喬沒有倒下,也沒有變得滿腹仇恨,滿腹怨懟,更沒有變得冷漠。

他依舊是那個傻了吧唧,白癡一樣甜兮兮的小孩子,會用真心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對感情無比認真,愛上誰,更是自始至終,不離不棄,連狠下心報複都不會,笨的夠可以。

可或許,這樣才是正確的吧。

真誠永遠是比冷漠更有力的力量。

正因如此,走到最後,才能迎來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