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江喬和沈隨而言,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在地下室的**翻來覆去了幾個小時,江喬如果是塊煎餅,都已經把自己前前後後的給烙得熟透了。

他看著天花板上形狀稀奇古怪的黴斑,輕輕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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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地下賽車場,獵獵風聲和歡呼尖叫聲中,江喬將油門踩到了底。

最後一個彎是死亡大回旋,無數車手都在這條彎上栽了跟頭,今天他和陳家的三少爺下了一千萬的賭注,比誰能更快的過這個彎。

陳三是真紈絝,也是真不要命,是圈子裏的著名瘋子,又有一手好車技,想要贏下他,那就必須要動真格的,也把命給豁出去了。

大不了——

大不了就是死。

江喬的耳邊傳來胸膛裏劇烈如鼓擂的心跳聲,彎道就在眼前,他踩下刹車,同時開始猛打方向盤。

一個漂亮的甩尾,紅色的尾燈在黑夜裏像是流星,在眾人麵前一掠而過,伴隨著刺耳的輪胎抓地聲,黑橙相間的賽車擦著欄杆,完成了這個飄移。

最終,過線的時候,江喬對比陳三少爺創下的記錄,提前了整整三秒鍾。

他打開車門,摘下頭盔,臉頰通紅,眼裏泛著激動興奮的光。

隨手將頭盔扔給了前來祝賀的某個豪門少爺,江喬一個眼神都沒給其他人,仰著頭在燈火通明的二樓執著的尋找某道身影。

“喬喬。”

溫柔的男聲在左手邊響起,江喬猛然回頭,剛好撞進沈隨帶著笑的雙眸。

見到男人,他的表情一下就被點亮了,也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看自己,就大咧咧的撲向男人,摟著男人的脖頸撒嬌求誇:“阿隨阿隨,你看到了嗎?我剛剛那個超級無敵劈裏啪啦爆炸完美的飄移過彎是不是超級厲害!”

沈隨抱住了還穿著賽車服的小少爺,這身衣服將江喬本就漂亮流暢的腰線襯得更加誘人,此時他的手就放在上麵,彰顯著占有權:“嗯,很厲害。”

江喬便滿足的笑起來,他踮起腳,響亮的在沈隨的唇上親了一口,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身後的狐朋狗友們擺了擺手:“今天慶功宴就免了,改天開遊輪Party,到時再聚,我溜了,拜啦。”

留著一群富家少爺們感慨紛紛,今天賭注足有八位數,就算他們再有錢,輸贏也是要肉疼一番的。可這筆錢對江喬而言,卻像是一陣風,吹過來時不在乎,吹走了也無所謂。

他擁有了一切,所以什麽事物,對他而言都不具備吸引力。

哦,除了那個叫沈隨的男人。

本來江小少爺對一個大男人情竇初開,就夠他們這些人震驚了,沒想到江小少爺還不是一時興起的玩玩,沒幾個月竟然就和那個男人領證結了婚。

真是世事難料,驚掉人的下巴。

“我看江少真是被狐媚子迷掉了魂了,我看啊,再過段時間,江少怕不是連臉都不會在我們麵前露了。”接住江喬摘下來的頭盔的那個人搖了搖頭,然後像是在尋找認同感一般,用肩膀撞了下站在旁邊的謝晨樂:“謝少,你說呢?”

謝晨樂吐出唇間的煙蒂,用鞋底碾滅:“我能怎麽覺得?你問我,不如問問岑連星。”

“求別說,江少討厭他討厭的緊,我家最近和岑家有生意往來,都不敢在江少麵前露臉了。”

“哈哈哈哈,得了吧,說得好像江少記得你這張臉似得。”

“你這小子把自己說得那麽重要幹什麽,咱們之中有資格和江少稱兄道弟的,不就隻有謝少一個麽!”

“行了,都別說了!”謝晨樂心中冷笑,麵上一揚手,製止了逐漸亂起來的人群,然後一把勾住剛剛輸了一千萬,臉色難看的陳三少:“今天我請客,陳三,你必須多喝點,下次把這比賽贏回來,OK?走走走!紫月走起!”

他們這邊熱熱鬧鬧的走了,地下停車場裏,江喬跨坐在沈隨的大腿上,閉著眼動情的與男人接吻。

沈隨吻技純熟,對懷裏的身體又已經熟悉到骨子裏,摸哪裏能讓江喬更有感覺,發出更悅耳甜軟的叫聲,他清楚的不能更清楚。

拉下賽車服的拉鏈,沈隨一手在江喬身上點火,一手握住了江小少爺的要害。

停車場裏昏暗的環境是荒唐行為最好的保護罩,看著漂亮的青年在自己的身上因為快樂而起起伏伏,沈隨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波動,甚至還有心力去思考這個季度銷售部門的報單。

等江喬解放出來,沈隨抽出濕巾紙,擦幹淨了自己的手指,又幫小少爺把衣服整理好。

江喬的眼裏還帶著霧蒙蒙的水光,他有些茫然:“老公,你不要嗎?”

沈隨從滿腦子的數據中回神,笑了笑:“不用了,車上不方便,也沒東西。”

江喬卻沒從沈隨腿上下來,而是咬了咬唇,湊到沈隨耳邊小聲道:“……沒關係呀,我可以夾住的。”

沈隨額角一跳,他側過頭看向身上的青年,正好對上了一雙帶著狡黠笑容的眸子。尖尖的小虎牙在那紅潤的唇間一閃而過,隨即,一陣尖銳的疼痛便在他的肩上落下。

江喬用虎牙咬了他。

什麽數據,什麽業績,一瞬間都從沈隨的腦海中飛走了。他眸光一沉,捏住小少爺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最後,回到麗景天城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剛開完賽車,又經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歡愛,江喬早就撐不住,在副駕駛上沉沉睡去。沈隨推醒了他,小少爺卻鬧起了脾氣,伸出雙臂,聲音軟軟的喊“老公”,要沈隨把他抱回家。

沈隨有些無奈,下了車,繞到副駕駛前,打開車門,把還穿著賽車服的小少爺打橫抱起。

電梯裏,江喬摟著沈隨的脖子,臉頰眷戀的在男人的頸側蹭了蹭,想起什麽,抬頭問道:“阿隨。”

沈隨按下樓層按鍵:“嗯?”

“為什麽我總覺得……今天在賽車場的時候,你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沈隨動作一頓,他沒想到江喬竟然能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同時心裏又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可笑。

本來他在江喬的朋友圈裏扮演的角色,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誰看了他,都要用異樣的眼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再轉過頭去,用不屑的神情竊竊私語一番的。

沈隨本來就是被江喬逼走了相戀六年的男朋友,失戀後又不得不為了家裏的產業討好江喬,如今還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待,簡直心煩的要命。

他也不想和江喬混在一起,這個位置誰願意坐誰坐得了,可沒辦法,江喬就是對自己有興趣,自己順從,江小少爺就給他帶來好處,他拒絕,就隻會被江喬瘋狂報複。

根本就動彈不得,在這樣的困境中,留給沈隨的選項隻剩下一個:接受,然後把困境化為跳板,走上更高的位置。

沈隨承認,自己是個冷情的家夥,和白念在一起,比起喜歡,更多是因為合適和方便。有戀人的話,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狂蜂浪蝶也會少去許多,而白念漂亮聰明,是個最合適的對象。

最不合適的對象……

那一定是江喬這種人了。

愛恨都太極端,簡直沒有理性生存的空隙。

沈隨笑了笑:“為什麽這麽說?”

“嗯……”江喬靠在他的肩膀上:“就是有這種感覺嘛。”

沈隨:“也不是不開心,隻是覺得你今天的那些操作有點太危險了。”

江喬:“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全?”

電梯到達,沈隨抱著他走出電梯,在他的眼上落下一吻:“那不是肯定的嗎?我的喬喬寶貝隻有一個啊。”

江喬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他幸福的依偎在沈隨懷裏:“那我以後少去……”

回家洗了個澡,江喬一挨上枕頭就睡著了。

沈隨給他掖好被子,走到陽台,打開窗戶,抽了根煙。

感情這種東西,說句實話,沈隨覺得,對自己而言,它並非必需品,更多時候,隻是一樣工具罷了。

能用感情換取利益,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隻要得到的利益夠大,他不在乎自己身邊的人是姓白還是姓江。

他隻是有點不能接受,也不太喜歡自己被逼迫的情況。江喬從一開始就沒給過他選擇,自說自話的,強買強賣一樣進入了他的生活,然後把他的世界攪得亂七八糟。

他人強硬塞進嘴裏的,就算是珍饈,也會變得很難吃。

但無論好吃難吃,沈隨都隻能咽下去。

煩。

這種被他人當成提線木偶的感覺,真煩。

隻能等了,等一個重新拿回主動權的機會。

煙灰簌簌落下,沈隨垂眼看著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銀白的指環上鑲嵌著碎鑽,內環上,則刻著江喬的名字。

有點像個項圈。

沈隨摘下了戒指,在指間把玩著。

碎鑽在月光下閃著動人的光。

三年前如此,三年後亦是如此。

沈隨吐出煙霧,將脖頸上吊墜穿著的指環戴在了手指上。

不過片刻,又重新摘了下來。

指環內圈用英文寫著的“江喬”二字,落入他眼中,有些刺眼。

輕歎一聲,沈隨把戒指重新放回領口,關好窗子,看著背後漆黑一片的客廳,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是他心急了,發現林語溪的存在後,就衝動了。

還是得慢慢來啊。

誰能想到呢?三年前他棄如敝履,恨不得立馬扔開的東西,如今竟真的成了他求而不得的至寶。

不過是因果報應,屢試不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