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自江喬離開江家後,他們第一次正麵相遇。

江喬倒是單方麵看見過白念很多次,謝晨樂的車上,沈隨的身邊,再側麵一點兒——岑連星的口中。

他仔細地打量著麵前的人。

白念長得確實很好看,雖然身高不算高,但勝在比例很好,腰細腿長,更難得的是,他身上有一種非常溫柔,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親切的氣質,哪怕是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也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

三年前,江喬調查過白念的家庭背景,福利院出身,靠著資助一路讀到大學,成績極其優秀,從初中起就開始年年獎學金,加上各種比賽獎項,人生履曆不可謂不輝煌。

更難得的是他為人的口碑,幾乎沒人說過他的不好,老師同學,對白念的評價無一例外都是“一個脾氣很好長相漂亮的優等生”。

簡直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以至於當時江喬都有點兒絕望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撬這樣的人的牆角。

可後來,白念在他金錢和學位的威逼利誘下,出乎意料的鬆口極快,他拿著支票,笑得溫柔:“那就謝謝江少了。”

那笑容正如此刻,溫柔的弧度像是一層薄薄的麵具籠在臉上,江喬的距離足夠近,因此可以透過那張麵具,看到後麵的冰冷和輕蔑。

江喬食指不自覺地在台麵上敲了敲:“您好,有什麽需要?”

“一杯冰美式。”白念並不像謝晨樂那樣喜歡顧左右而言他,他點了單,然後笑著用一種熟人敘舊的口吻,“上次江少請我喝的那杯冰美式味道不錯。”

江喬低頭下單:“刷的是謝晨樂的卡,要謝去謝他吧。”

白念愣了下,旋即笑意更深:“江少,以前我真沒發現你是個這麽有意思的人。”

他的姿態和語氣擺的很高,儼然是一種勝利者俯瞰失敗者的模樣。

的確,就連江喬這個局中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切都實在是太滑稽太不可思議了。他想過白念回國後會展開報複,會與自己爭搶沈隨的愛。但他沒想到,不止是沈隨,自己的整個身份都被白念給搶走了。

或者說……收回?

畢竟人家才是真正的江家小少爺呢。

江喬眼裏閃過一絲自嘲,他對白念無話可說,閉緊了嘴巴一言不發,隻想趕緊像打發謝晨樂一樣,打發走白念。

可白念就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一般,笑了笑:“江少幾點下班?”

江喬不理。

白念道:“沈隨說有件東西想要托我交給你。”

江喬:……

他低頭看著台麵上繪著促銷活動的彩色傳單,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道:“什麽東西?”

就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堡壘打開了一個小口,出現了破綻。

白念這會卻又做出了一副懵懂的模樣:“是什麽呢?我不太清楚,沈隨隻和我說了這件事,他說他不想要見到你,才會拜托我的……”

一邊說著,他的眼睛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麵前青年的神情。見江喬聞言露出了難堪和傷心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賭對了——沈隨昨天去追江喬,兩人並沒有和解,而是徹底掰了。

可就算徹底掰了,江喬也實在是太礙眼了。

白念自幼從福利院長大,那裏的院長是個脾氣古怪的老女人,艱難苛刻的成長環境令他養成了爭強好勝的性格。無論是成績還是為人,都一定要做到最好,要獨占鼇頭,如此才算及格。

於是他戴上了溫柔親和的麵具,掩蓋去心底的不屑與煩躁,對任何人都微笑,隻為了得到好的口碑和人緣。

可當江喬出現在他的麵前,白念才終於明白,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是比不過這些生來就在羅馬的人的。

那時的江喬光芒萬丈,天生帶著無數的光環,高傲地抬著下巴,兩根手指間夾著支票,要自己離開沈隨,否則就徹底破壞他的學業。

白念接過支票,上麵寫著他可能究其一生都無法掙到的金額。

卻就這麽被小少爺輕描淡寫地送到了自己的手裏,說要用錢買自己的男朋友。

那瞬間,他一直壓在心底的醜陋的嫉妒和厭惡如岩漿般沸騰起來。

白念想:憑什麽?

憑什麽江喬就能擁有一切?

明明他事事不如自己,明明自己比他活得要努力要辛苦千萬倍。

可江喬卻用一個他無法拒絕的利益,和一個他不敢拒絕的威脅,輕而易舉地奪去自己的所有。

於是白念下了一個決定——他要讓江喬一無所有,要高高在上的小少爺也嚐到屈辱的、一敗塗地一無所有的痛苦滋味。

可他沒想到,明明所有事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計劃進程內,可江喬卻依舊陰魂不散,像隻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昨天白念親眼見到沈隨開車朝江喬離開的方向去,那時他心中的煩躁幾乎滿到快要溢出來了。

太煩了。

太討厭了。

太讓人惡心太讓人焦躁了。

白念笑容愈深,對似乎已經開始猶豫的江喬道:“怎麽說?”

江喬不知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去麵對眼前這個,很可能是自己前任的現任男友的家夥,可他也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沈隨給自己留了什麽東西。

昨夜的“再見”像是一柄利刃,割斷了他最後一根求生的繩索,這會兒,哪怕遖颩喥徦一點點和沈隨有關的東西,似乎能成為自己救生筏的事物,江喬都會竭盡所能地去抓住。

而且,隻是下班後見一麵罷了,能有什麽事呢?

於是他隻猶豫了一瞬,便道:“晚上九點,門口見。”

正巧這時白念點的冰美式送了上來,白念拿起咖啡,比了個OK的手勢,大步離開了咖啡館。

玻璃門上的風鈴聲逐漸遠去,白念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同時在路過一個垃圾桶時,順手將手裏的咖啡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