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那一幕讓諸特警都胃裏翻湧,而老林等人膽寒之下欲直接拿下對方,卻被薑曳攔住了。

她走上前, 卻沒跨過那個門檻, 因為不確定裏麵有沒有炸藥。

站在門口, 薑曳打量了下裏麵的一切,開口說問:“這裏就是詹光晨藏匿那些受害者女性人皮的地方, 是嗎?但被你父親跟其他礦工發現了, 隻是他們當時估計無法確定那是人皮,不然應該會報警。”

老林歎氣:“沈瀝, 你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裏,為什麽不將這件事告訴警方?或者告訴薑曳外婆跟她媽媽。”

“你並非孤立無援。”

沈瀝咀嚼了幾下後, 吐了出來,拿了水瓶漱口,然後看向他們,也算是回答了問題。

“他們當時的確不知道那是人皮,隻是覺得很怪, 談笑時還打賭說是豬皮牛皮什麽的,而我爸因為祖上是屠夫,總是隱隱有些猜測, 把這事跟我媽說了, 你不知道,窮苦老百姓每天關注的是也就是一日三餐跟孩子下個學期的學費,他們沒有那麽多的信息渠道, 如果聽說過隔壁省的剝皮案, 也就不會因為沒來得及報警而被殺了。”

“後來, 她們被抓到了這裏。”

他沒有再提後來, 隻是木然看向薑曳,“之所以被抓,是因為她們去了司徒家,但接待她們的是司徒庸,她們不知道司徒庸也是一夥的...還把信件跟舉報內容交給了他,結果轉頭就被抓了。”

左陽波跟曾禮都需要出一個人頭,但他要連殺司徒庸子孫五人。

一個不夠,得六個。

“至於為什麽不找你們家......其實有點遺憾,你媽媽不在這,不然我得跟她道歉。”他估計不想說,因此有些遲疑,特警等人卻想衝進去行動。

“道歉什麽?拿我做理由,讓詹清因為嫉妒而替你遮掩行蹤,方便你行事?”

門外,穿著長款風衣的司徒天海走了過來,看著沈瀝,好像在端詳對方還有幾分年少時認識的那個小男孩模樣。

但辨認後,卻發現音容無一相似。

“還是大意了,跟你也算相交一場,愣是沒看出來,但我這半生總被人編排男女是非,也習慣了,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個不算多熟的小弟弟利用。”

司徒天海並未一上來就跟他敘舊情,她也算是就事論事。

但這沒有惹怒沈瀝,或者說,廖溪辰。

沈瀝低頭,擦拭了下嘴角的油脂,拉正了下衣服,說:“抱歉,一開始我並無此意,隻是後來發現她發現我頻繁去關注你的事,想歪了,我無法解釋,索性也就順著了,其實我一開始接近你,的確是為了讓你跟嬸嬸幫忙查案,可是後來,我發現不行。”

司徒天海:“為什麽?”

沈瀝還是低著頭,用樹枝戳著篝火,輕輕說:“我還記得十年前你處理過的一個案子,那個女孩被了,出於悲憤跟痛苦而自殺,對方是富家公子,最後被判了八年,我知道這其實已經是當時很多人認為的最高刑罰,但我看到了那個女孩的父母哪怕看到罪犯被入刑,也痛苦到了極致,因為他們很清楚他們的女兒回不來了。”

“我以為我可以的,但是不行,我查了越多的案子,幫了越多的人,就越覺得可怕。”

“若我是天生如詹光晨這樣的變態也就罷了,但原來我不是...你不知道每天清醒看著自己從一個軟弱無能的普通人墮落成魔鬼的感覺。”

“我根本就救不了自己。”

“還好,一切都要結束了。”

沈瀝說著拿起了小刀,卻看到在警戒中要衝過來的武警後麵出現了詹清。

她還是找來了。

命中注定一般。

她看到了他,也看到了自己父親的死狀,表情變化,身體差點倒在老宗祠階梯前...她推開了武警。

原本倆夫妻可以有對峙的,把這場婚姻利用的本質說清楚,把這一切恩怨說清楚,但沈瀝垂眸,果斷用小刀劃開了脖子。

就這麽當著詹清的麵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板板正正坐在那,脖子下垂,鮮血從咽喉滾滾而落....

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

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人能留下他。

武警想要阻止她,她卻說:“誰能阻止我為自己的父親跟丈夫收屍?”

這一場戰爭的本質是痛苦。

在場的警察都無言以對。

詹清緩緩走過去,跪在他麵前,看著他咽喉的血水,看著他渙散的瞳孔,手指摸過,在他眼角摸到了濕潤的淚。

她看到了篝火上的人肉,看到了垂掛的屍體,像是明白了什麽。

“我知道了,難怪你說你吃素,難怪你從來不碰我......以前我總是在想,為什麽你非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裏,讓我喜歡上你,卻又要這麽對我,後來,我想到了她,他總是關注她,看她在法庭上的樣子,總是那麽認真專注,我嫉妒死了....”

“原來如此。”

詹清低下頭,輕輕說:“原來是我的爸爸,吃了你的姐姐跟媽媽嗎,你是在報複我吧。”

最是至親,最是傷人。

她說著便笑了,拿起沈瀝手裏的尖刀...尖刀刀刃被司徒天海的手握住了,她彎腰扣住了尖刀,刀刃切入血肉。

“去你家的短信,是他發給我的。”

一句話,似乎貫徹了沈瀝這個人內心最深處的矛盾,以及最大的痛苦。

詹清笑了笑,“我知道。”

司徒天海還欲說什麽,卻是瞳孔微震,卻是來不及。

“不要!”老林關注到了,伸手要去阻止,但詹清另一隻手已經握住了那根插過詹光晨肉塊的鐵簽...悍然插入心髒。

太用力,直接刺穿了胸腔,從後背刺出。

她鬆開尖刀,捂住了司徒天海受傷的手掌,鮮血融合在一起,眼底含淚,聲音有些顫抖:“謝謝啊,對不起。”

“可是我堅持。”

她鬆開手,滑膩膩的手指即將落下去,雖被司徒天海握住,但呼吸停下了。

因為這是命運啊,她如何對抗自己的命運?

對抗詹家的命運?

司徒天海微躬身,本來張開的嘴微闔,後來閉上,可最後還是低聲說完後麵的話,“他小時候趴在窗台看的一直是在對麵廣場上踢毽子的你。”

那是她在陳家武館練武的時候發現的,當時她年少老成,心裏就在想:這個男孩將來一定很苦,因為身世背景差太大,門不當戶不對,要吃虧。

但她那時候沒想到是今日這樣的結局。

看著這一幕,薑曳扭過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隻沉默走進吊著詹光晨屍體的大廳,看著曾經羅列祖宗排位的地方,再看著地上草跟灰塵掩蓋住的...她蹲下來,撥開甘草,看到了石板縫隙間細微的紅痕,抬頭看去,她微微一怔,上前...在牌位台下麵拉開了壁龕。

裏麵空間不大,容納不了成人,可後麵通了坐台的另一側,估計就是從後麵溜進來的,也剛好足夠容納一個體弱消瘦的廖溪辰。

壁龕上有兩個對稱的小孔洞。

薑曳忽然明白了,明白了廖溪辰為什麽說自己軟弱無能,因為他當年隻能躲在這裏眼睜睜看著廖芸兩人慘死,而凶手詹光晨跟司徒庸幾人在外麵...他不能敵,隻能躲著,躲著。

而當年,詹光晨也一定如他今日一樣,架起火堆,剝皮吃人肉...

那時的廖溪辰一定下了最狠毒的決心,不管當時是否有足夠的證據,他都想過要靠自己讓詹光晨這些人生不如死。

這世上很多人都會無意間變成自己最恨的那個人,因為想讓自己承受的痛苦讓對方也承受一遍。

後來,他們在後院瓦房下的地下室發現了燈光。

薑曳走在秘道口,發現下麵閃著紅彤彤的光,走下台階落地後,抬頭就看見了天花板上紅燦燦的燈盞。

人皮燈籠高高掛。

有些很老了,二十多年,但數量遠不止三盞。

還有八盞是新鮮的,血水斑駁。

兩個骨灰盒工工整整擺在桌子上,上麵寫著委托信,給司徒天海的,委托她安葬自己姐姐跟母親的遺骨跟皮囊。

裏麵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

我以為我終於找到了她們,可是其實一開始,我就已經跟她們一起死在這裏了。

薑曳抬頭看著人皮燈籠,心裏想:其實他最痛苦的是以為自己終於戰勝普通人善良的天性,墮落成魔鬼,卻偏偏在詹清那猶豫不決,他認為這是最大的痛苦跟不該。

生活在充滿愛家庭的孩子,天性良善,若是變壞,就一定是一個極端痛苦的過程,如果變得不徹底。

那更痛苦。

就好像他嚐試咽下的肉,最終還是吐了出來。

可愛救贖不了恨。

薑曳低下頭,想了很多事,尤其是想起廖溪辰努力吃肉以及詹清提到前者吃素以及不肯碰自己.....薑曳想到了一些事,忽然身體晃了下。

“阿寶?”老林一驚,扶住了薑曳,以為她怎麽了。

“沒什麽,有點累了。”

薑曳撐住了牆壁,長長吐出一口氣。

收檢地下室的時候,看到這麽多的人皮燈籠,一個警員既覺得恐怖,又有些茫然,問老林:“如果廖溪辰以前就來過這裏,還親眼見到自己姐姐跟媽媽在這裏被害,那他逃出去後就應該直接報警或者去求助梅法官...就算是為了要自己下死手更痛快,也得白等二十年啊,那不是讓仇人白舒坦二十年,這邏輯上不通啊。”

因為有可能證據已經被處理過了,詹光辰能為了那麽點懷疑就滅殺25個礦工,就算處理掉了廖芸兩人,也還是會繼續處理有威脅的人,不會猖狂到把證據留在這裏。

之所以後麵人皮燈籠都掛上了,那是因為他們確定徹底安全了。

二十年啊,安全了二十年。

老林沒直接回答,而是抬頭看著上麵的人皮燈籠,尤其是看著很老舊的那一批,他反問:“你說,這上麵的人皮籍貫是隔壁省的,還是咋咱們省的,有沒有汕州的。”

小警員呆滯了下,漸漸反應過來了,但臉色變得很蒼白。

所以如果有本省的,有汕州的,為什麽沒人知道,曆史上也沒聽說過這樣的案子?

也許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也是為什麽廖溪辰沒有選擇報案,也沉默二十年的原因。

薑曳走出去的時候,詹清兩人的屍體已經準備運走,法醫出入著。

地上隻留下了熄滅的篝火,薑曳走出去,發現司徒天海還站在老宗祠門口,還沒走過去,老林問了她一句,“這是你媽媽?”

語氣裏滿是不信。

我的師傅,基本每個男人都跟你一樣的滿臉問號,甚至還有不少女人。

薑曳嚴重懷疑如果是在相親會上,她老媽的熱度會比她高。

“不,她不是,她是瑪麗蘇大女主。”

老林:“......”

哦,好大的怨氣,看出來了,你是冤種大寶貝。

薑曳滿臉憂鬱,一步步挪過去,“媽,咱們走不?”

司徒天海看了她一眼,“走哪去?”

“回家啊。”薑曳好敏感的,察覺到自家老媽情緒不對,還以為她是因為年少認識的兩個人死去而難受,而且其中還涉及到司法公正跟私刑正義的爭鬥。

對於她這樣秉持公正的律師來說可能是不小的挑戰。

但又隱隱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

“媽媽,你是不是難受?我抱你一下不?”

司徒天海睨她。

薑曳還是壯著膽子上前抱住了司徒天海,正想當個暖暖的小棉襖安慰一下老媽,結果司徒天海貼著她的耳朵輕輕說:“當時你看著廖溪辰跟詹清,心裏怎麽想的?”

“啊?”薑曳感覺被抓到了心髒的小尾巴,腦子裏思維迅速,正想隱藏,於是退開一步,開口解釋:“我沒怎麽想啊,我就......”

忽然,司徒天海扣住了她的脖子,把人拉了回去,捏住她的小耳朵扯了扯。

“你如果敢像詹清一樣在一個男人的坑裏出不來,還玩著愛恨救贖那一套,我就剝了你的皮。”

薑曳知道司徒天海指的是什麽,訕訕一笑。

“知道啦,我不會的,永遠不會。”

她真的不會,這點她心知肚明,因為一開始她就掐住了苗頭。

薑曳跟司徒天海坐車回城區的時候,車子經過詹家的老宗祠,雖然詹家很多人是罪有應得,畢竟從世俗角度來說,罪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詹光晨利用錢財用某些不正當的權力發家致富為非作歹,你敢說他的子孫後代沒有因此受益嗎?而他的子孫後代有多少人是知道這種事,甚至繼承了這種人脈關係且發揚光大的?

可即便如此。

也還是有無辜的人。

隻是,廖溪辰他不在乎。

所以眼前的繁華已成煉獄,焦土枯屍,煙濃盡散。

“媽,那人是誰?好大的排場。”

薑曳降下窗子的時候,看到詹家新宗祠外麵有一輛黑色轎車,看了下車牌,那車牌有點恐怖,而且邊上還有兩個持槍的警衛。

但那人隻是背靠車子,一身白大褂式的打扮,很瘦,形銷骨立的,五官不顯,普通但略英氣,主要是那股子氣質太特別了。

薑曳覺得這人像是一本晦澀難懂且布滿灰塵的書。

她指尖夾著一本煙,看著宗祠吞雲吐霧後,似察覺到薑曳他們這邊的車子,轉頭看來,那眼神...

媽呀,肯定是那位大佬,別記住我,別記住我,不關我事。

扒著車窗的薑曳手指瑟縮了下,默默拉上了窗戶。

“不會那位的父母也在裏麵吧?”

司徒天海:“應該是,但她的表情看起來並不傷心。”

是不傷心,就像是在吃完晚飯後來後院散步,中途抽根煙。

司徒天海知道的事情比薑曳多,“她那個年代,重男輕女的人非常多,遠比現在還多,程度也更嚴重。”

薑曳微微怔愣,“那她為什麽......”

司徒天海其實也疑惑,“不清楚,但我曾聽說她身邊的警衛是她自己要求的,說是為了避免她犯罪,畢竟她一旦變壞,很輕易就可以做出毒死或者炸死很多人的物品,而她年幼的經曆很複雜,對她的人格有影響,她自認為很危險,所以幾十年來,她很少出研究所。”

這就是超級變態的自我預防修養?

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薑曳默默想:這類人就算沒有無限遊戲那種事,其實也是每個國家都有那種超級人才,人才也意味著危險。

“這一下,詹家算滅門了嗎?應該有其他一些成員因為有事或者什麽的沒回來吧,我知道詹光晨那個私生子十年前就死了,應該也是廖溪辰下的手。”

薑曳說著話,卻從老林那得知消息,詹家的詹歡昨晚去酒吧嗨皮,但她的居所也起了火,差點被燒死,是一個喜歡早起的鄰居發覺不對及時報警才救援到了,但這人本身中毒,又吸入大量濃煙,現在還在急救,情況挺嚴重的,很可能救不回來。

而其他在各地的幾個殘存的詹家人,基本都在昨晚到今天一天內死了。

爆炸。

薑曳跟司徒天海對視一眼。

薑曳皺著眉,說:“如果他再有耐心點,細心些,可能就天衣無縫了,可他也不在意暴露身份,反正完成最終目的,他就會自殺。”

因為本來就不想活,所以無所謂隱藏自己,而殺人的速度也很快,布局多年,動手幾天,死了幾十個人,幾乎滅掉一個家族。

他成功了,但沒贏。

而薑曳也知道在這個案子裏,她始終輸給這個偵探。

不僅僅是在是時間上處於劣勢。

“因為你的決心不如他。”司徒天海閉著眼,舒緩連夜趕飛機過來的疲乏,淡淡道:“他的決心包括自己的死,而你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救曾禮他們這樣的人。”

薑曳一怔,略有恍然。

是這樣的嗎?

天空忽然打雷了,要下雨了啊。

B市,天已經開始下雨了。

西裝外套搭著椅子,桌子上的咖啡已經冷了很久了,李猗站在公司高樓頂層的落地窗前,看著天際縱橫交錯的雷電,光影在他麵上一閃一閃掠過,沒有開燈,那麽昏暗,他的背影像是倒插的一把劍。

而他身後桌子上的電腦上正在播放一場屠殺。

玩家們,被關起來了,禁錮在籠子裏,彼此屠殺。

案子後續自會有人調查,局長他們沒來得及收拾心情,省廳就來人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某些已經退休的人想跑,來不及了,護照沒用,被攔在機場。

此時司徒家的人跟薑曳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司徒天河也沒打算回國外,畢竟國外更危險,還是待在國內安全些。

“國外也那麽多變態嗎?”司徒襄問。

司徒天河:“那倒不是,但有槍的多。”

是不是變態也不要緊,得看對方有沒有致命殺傷性武器。

“誒,那小叔叔你的那些女朋友們怎麽辦。”

這個“們”字用得特別有靈性,司徒天河迅速看去,發現自家老娘正用嫌棄的眼神看自己,頓時訕訕,罵司徒襄胡說八道,不過倒是把自家姐姐跟外甥女都拉下水了。

“那些傳言可聽不得,都是假的,是吧,阿寶,還有你媽媽,咱們都是一類人,這多冤枉啊。”

司徒天海不在這邊,在飛機另一個座位處理郵件,似乎沒關注他們這邊的談話,但她正好接了一個電話,因為在私人飛機上,也沒其他地方可以打電話,所以她說的話,眾人也聽見了,好像是離婚案,涉及的分割財產還不少,以億為單位。

不過司徒天海的態度不冷不淡的,最後還說了一句,“僅提供工作上麵的支持,不用約我,不用打電話,有事律所談,我不提供工作以外的服務。”

然後掛了電話。

司徒天河挑眉,“姐,又是哪個不長眼的男人糾纏你呢?跟我說說,我找他聊聊。”

司徒天海皺眉,揉了下眉心,“女的。”

眾人:“......”

薑曳跟司徒天河都覺得自己分外委屈外麵都說在司法氣質強烈的司徒家,就他們這倆毒瘤在私生活上遭人詬病,玷汙了司徒家的清譽,其實論桃花運,最強的還是司徒天海,他們倆就是背鍋的。

薑曳回到S市後,也算安全度過了第四案,約在周正的咖啡廳包廂裏跟阮挽跟周嶼見麵後,三人總結了下這個案子。

“對你個人風險不大,但結局慘烈。”

“可能它本身就有這樣的趨勢,要麽風險大,挽回結局,要麽個人風險小,但結局慘烈。”

阮挽撐著下巴,手指捏著調羹攪拌著咖啡,說:“所以詹家現在全滅?”

薑曳搖頭,“沒有,那個詹歡活下來了,聽說毀容了,挺慘的,不過她允諾在法律判刑後,捐出自己可繼承家產的一半給那些受害者以及做慈善。”

那至少也得有二三十億了。

周嶼有些驚訝,但深深看了薑曳一眼,詹家幾十年財富恐怕都不及這人如今的身家。

“不過他不是玩家,這個現實案子裏麵沒有玩家,沒有玩家,就少了對我的一些攻擊性。”薑曳說完這句話後,腦海閃過了那個靠著車抽煙的大佬,補了一句,“可能還是有的,隻是沒有摻和。”

她懷疑那個人早就到了汕州,但她沒有理會,任由這一場殺戮發生。

最後,她隻是抽了一根煙。

薑曳揉揉眉心,“越到後麵越危險,很多厲害的人物都會冒頭,因為他們比我們這種第四案的更急。”

因為這些人很可能在麵對第五第六甚至第七案。

她昨天剛上去看過無限案子的數據排序,現在第六案的方塊已經有五塊了,第五案的四十八塊,第七案為零。

而她當前所在的第四案一共有150塊。

多少人想殺同類乃至更高級的玩家為自己取得更多的魔方?

她現在名頭太大了,固然得到了各方麵的支持,也入了國家層麵的眼,增加了自己的生存價值,但還是得有些準備才行。

薑曳的身家暴漲速度比周嶼預判的還要快,隨著第一批交付車子的市場反饋一出來,一切不穩定的因素徹底被掃除。

原本她就不是白手起家,自己本身就是成功商人,背靠大資本,有推銷渠道跟人脈,有法務關係,又有最技術過硬的尖端產品,這本就是注定崛起的時代。

連著鍾離攸君跟司徒天河的財富等級都隨著大幅度增幅後,作為創始人的薑曳更不用說,用了半年就從身家小億的富婆變成了資本大鱷。

在第五個案子即將到來前,薑曳已經能以謝律這一代持平的身份參加某些科技博覽會了。

博覽會上,她的車子是最大的核心關注點,不過她本人卻是跟李靜恩還有周正倆土賊到處溜達,看看有沒有什麽項目值得投資。

第四個案子結束後,她花了時間去消化高級能源魔方,這東西既能應用在下一代車型上麵,也能用在其他科技產品上。

但薑曳沒想到會看到眼前的展覽。

“虛擬智能技術?”薑曳看著眼前還是雛形的機器人,她有些吃驚。

“是的,我是機器人13號,代號神棍,請問能有什麽為您服務的嗎?”這個光頭機器人露出微信經典微笑,客氣詢問薑曳。

這個代號讓李靜恩兩人噴笑,“神棍?難道你是算命的?”

“是的,女士,我能根據你們的身體情況,以及你們的語言表達等等判斷你們的身體以及心理情況,對你們給出最合適的建議。”

這真夠扯皮的,周正兩人十分不信,正好此時謝律過來了。

之前薑曳也算給了謝家麵子,接受了對方一定額度的投資,加上對方又是玩家,也算有個幫手,所以現在見麵比以前劍拔弩張的冷漠好多了。

不過謝律的手臂掛著繃帶呢,就算一隻手現在廢了,謝大公子也依舊是這裏身價最高最靚的崽,引來名媛們關注無數。

不過這傷勢顯然是他的附屬案子讓他付出的代價。

“科林科技集團的產品,聽說能影響人類神經線,達成虛擬網遊實際操作感的那種效果,把人帶入真實的空間,有望將來讓人的思維存活在另一個空間裏。”

這種描述讓薑曳迅速察覺到了無限空間的路數這技術的研發人也是玩家,而且接觸到了無限空間的本質。

“科林我知道,科技巨頭啊,原來如此高端。”薑曳之前就知道這場博覽會中,如果她的車子是核心,那麽科林的展覽就是龍頭。

謝律是故意這麽描述的,也算是給薑曳提醒,讓她知道科林有多可怕。

雖然對這種技術有好奇心,但薑曳一想到對方可能是更高端的玩家,她就想離開了,於是找了個理由就跟周正他們離開了。

不過中途薑曳瞥見了詹歡,這人整容完畢了,跟原來容貌略有差異,但也沒太大變化,對方這次是代表了公司來的,全家滅了,隻剩下了她一個,這人氣質比從前沉澱了許多,也變得沉默很多,沒了那幾分跳脫不羈。

就是在展覽會議上,坐在第一排的薑曳正翻著手裏的資料,聽到聲音後,看到科林的人上台了,是那位虛擬智能研發者托馬斯李,是個看起來很樸素的褐發青年,中英混血兒,頭發微卷,穿著黑色毛衣跟長褲,身高腿長的,帶著溫煦的笑展覽自己的機器人。

神棍果然成了全場的熱點,不少媒體笑問它的能力。

托馬斯李在科技界有個昵稱叫小李子,意思是其大腦的智慧魅力堪比顏值天花板的那位小李子。

小李子並不像一般科技研發者不善社交,相反,他的言語十分風趣,笑說:“能力啊,大概就是算命吧,大家不信的話可以讓它試試。”

“不如我們玩一下隨機選號吧,諸位每個人的座位上都有號碼,讓神棍隨機選擇......”

薑曳沒想參與,低頭玩著手機,藍牙電話裏阮挽正跟她說一件事。

“最近風氣不對,我這邊知道的幾個失蹤者大概率是玩家,在兩個月內,有四起玩家失蹤案,薑曳,現在附屬案子時期已經過去了,這不是正常的案情後果,大概率是有人在背後暗殺玩家,而且是大規模的。”

因為在他們這個小團夥擬定的玩家名單裏麵都有這麽多人失蹤,那麽說明整個玩家群體裏麵有更多的人受害。

現在還活著的玩家可都不是等閑貨色,什麽人這麽厲害。

第五案快到了,這麽大規模的迫害,讓人心不安。

薑曳也有點驚悸了,皺著眉,用微信給阮挽回了一句,“減少外出吧,尤其是你,別接得外出尋訪的案子,很可能某些案子就是陷阱。”

“知道,你的博覽會怎麽樣了?”

“看到了蠻厲害的人,你也看看。”

薑曳特地開了視頻,攝像頭對準了台上,讓阮挽看到了上麵的托馬斯李,她懂了,薑曳對這個人感興趣,是讓她晚點查查對方。

正好此刻的托馬斯李讓神棍隨機選,神棍選中的號碼出來了。

是謝律的位置。

薑曳挑眉,哦豁?

謝律對此很不以為然,冷漠得很,那神棍是機器人啊,可不會被冰塊嚇到,於是跳下了平台,跑到謝律麵前,“公子,能我讓我掐一掐你的脈搏。”

謝律黑了臉,“你不是中醫,為何要摸脈搏?”

神棍:“我又不是人,不會輕薄你,為何不能摸?”

謝律臉更黑了,薑曳卻有些驚訝,這神棍是詞匯量跟反應線足夠多,還是真的達成了高等智能?

而很快,神棍見謝律不給自己摸脈,就一板一眼說:“在會議開始前,你關注了某位女士很久才鼓足勇氣找他說話,當著我的麵你心跳頻率比平常高了20%,而在會議開始十五分鍾後,你偷看了在場那位女士18次,但真正接觸的時候,你的語氣跟態度又十分冷漠,因此我判斷這位先生,那位女士欠了您很多錢,對吧。”

“您的心跳好快,看來我說對了。”

謝律:“......”

對不對的,自己知道,反正不少人都驚愕了,因為神棍跟謝律沒有任何接觸,它是怎麽....而謝律低頭看了自己的運動腕表,上麵的確記錄了他的心率,跟神棍說出的數據基本一致,他表麵冷漠,心中卻是凜然。

托馬斯李很幽默,笑著說:“那還是請那位女士盡快還謝先生的錢吧。”

眾人噴笑。

神棍又抽了幾個人,本來眾人還能笑的,後麵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有人得癌被測出來了。

“38號,詹歡女士。”

神棍到了詹歡麵前,詹歡有些緊張,怯怯問:“我能不算嗎?”

神棍:“可以,我看新聞了,你好慘,不用算都知道印堂發黑,大禍臨頭。”

艸!

詹歡麵無表情,“我最近整容了,印堂沒發黑,你算錯了。”

這次輪到神棍有些卡殼了,默默走開了,啪嗒啪嗒一下,最後一次測算,卻是停在了正要離開的薑曳麵前,用機器臂按住了她。

薑曳:“???”

我特麽有事,我要走!

這神棍是真牛逼啊,力氣好大,愣是把薑曳摁了回去。

“別走,我要算你的。”

薑曳:“你的號碼對應的不是我。”

神棍:“我不管,我就要算你,因為在這裏所有人裏麵,你的心跳是最平穩的,你很可怕。”

這話一說,不少人表情驚疑了,都看向薑曳。

薑曳瞥了台上的托馬斯李一眼,幽幽說:“多謝好意啊,那神棍先生你就算算吧。”

神棍彎下腰,用冰冷的機械眼盯著她,發出了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聲音,好像來自另一個人的聲音。

“你在戒備,因為你一直被很多人的目光包圍。”

薑曳挑眉。

“這些目光裏,有迷戀,有算計,有試探...但你無所謂,你的目光隻被你感興趣的人吸引,但一旦發覺對方很危險,你會回避。”

“在這裏,你回避了一個人,但你也想調查他。”

神棍的手按住了薑曳的手機,手指微微一點。

攝像頭關閉。

然後神棍彎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但我預判迷人的薑小姐,您將會有滅頂之災。”

多危險的預言,讓人恐懼。

周正等人覺得不安,而神棍正要直起腰身的時候,扣在薑曳肩膀的機械臂忽然被她反扣住。

這樣的金屬機械體,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但薑曳借力扭身,在扭身時候取下了眼鏡,折斷眼鏡架後,用尖銳的一端插入了神棍後背的卡扣,啪嗒一下從脊椎出卸下了扣板,從裏麵取出了一片芯片。

神棍失去芯片支持,身體頓時癱軟,趴在了椅子上。

什麽牛逼智能機器人,不過如此。

薑曳手指夾著芯片端詳了下,而後舉起自己的手腕,搶先對台上驚怒的科林公司的人說:“諸位,我的腕表顯示我的身體剛剛被你們的神棍先生掃描了數據,我想數據都在這個芯片裏麵,希望數據沒有傳到回你們的總公司包括在場其他人的,如果都傳回去了,那麽你們就犯法了,我已經報警了。”

“我有沒有滅頂之災不知道,但你們的業務暫時是拓展不了。 ”

她這話說完,謝律等人全部站了起來,神情冷漠。

科林的人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還有幾分恐慌。

薑曳把弄壞的眼鏡扔在了地上,抬腳碾碎,嘎嚓嘎嚓作響,對著托馬斯李涼涼說:“還有這位先生,我薑曳的確不喜歡挑戰強者,但萬一對方沒我想象的那麽強,那就不一定了。”

她說著,從腰側取下扣柄,刀刃彈簧而出,隨手劃過剛剛坐過的靠椅,它的材質很可怕,幾乎削鐵如泥,直接劃開了堅韌的表皮,被薑曳手腕一挑,挑出了表層,露出了下麵的先進設備。

“什麽神棍,弄虛作假。”

是想騙錢投資吧,當國內的土豪都是韭菜呢,嗬嗬噠。

托馬斯李微笑著,但眼底森冷。

薑曳收了刀刃,插回腰側,冷笑著離開了。

而在場的人看看那些座椅,再看看科林公司的人,表情齊齊惱怒。

周正跟李靜恩被這一幕驚呆了,但很快跟上薑曳。

我靠,好帥!

薑曳拒絕了周正他們一起離開去吃飯的邀約,很快去了車庫開車離開,周正兩人還在會場,聊著剛剛的事,對科林公司的印象一落千丈。

李靜恩:“我怎麽覺得這科林公司是故意針對大寶的?”

周正比李靜恩更敏銳,“可能在生意上有衝突,那個托馬斯李可能把薑曳當成對手了,可我不明白,他們收集在場人的身體數據做什麽?”

他們想不到玩家那一層。

但謝律他們知道啊,論精英質量,在場人裏麵有很多都是玩家。

對方要的是他們這些玩家的身體數據,不過這次雖然被薑曳戳破了,對方卻也有辦法解釋,最重要的阻斷對方進入市場以及得到投資的渠道。

也算是給了對方大麻煩吧。

“但我怕薑曳也有麻煩,這個科林感覺很....”

周正總隱隱不安,正好在三樓窗前看到地下車庫出來的薑曳車子,車子行駛入主道,正要離開....

轟!!!

一輛大卡車過來,把薑曳的車子直接撞飛,而且連車帶人一並撞擊在了建築體的牆壁上。

車子都被壓扁了。

那大卡車上的司機卡在車內,而小車內...

全場的人都震驚了,李靜恩跟周正回神過來就要衝向含笑走出來的托馬斯李。

MD,這事跟科林公司沒關係,他們把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就在此時,謝律拽住了兩人,示意他們往下看。

隻見車庫下麵開出了一輛一模一樣的車子。

薑曳下車了,看著相撞的車子,表情不太好看。

大D罵罵咧咧,“還好咱們用一樣的無人駕駛車打頭陣,老板,你怎麽知道要出事?”

“我不知道,就是覺得最近不太平。”

她知道玩家失蹤是在阮挽提醒她之前,司徒天海消息更準,所以她早有防備,隻要外出就留了個心眼。

但沒想到這背後之人真的膽子這麽大。

公然謀殺。

薑曳皺眉看著被撞扁的小車,再看向大卡車上重傷垂死的司機,對方趴在方向盤上,滿臉血,明明奄奄一息,一雙眼卻殘忍盯著她。

一命換一命式的謀殺,可見背後之人多想殺她。

是科林的人嗎?還是久未出現的黃克功?還是那神秘捕殺玩家的幕後之人?

薑曳不知道。

越到後麵,麵臨的敵人就越多。

她看了一會,最終什麽也沒說,轉身上車了。

等度過第五案回來,她再找這些人算賬。

1973年,某沿海城市對岸的海島白鴨島,距離城市碼頭大概有幾十海裏遠,需要輪渡往來,在五天前氣象局就發布了紅色通告,台風山雀來襲,風暴凜冽,船隻顛簸,所有行船全部靠岸,禁絕外出......

白鴨島上的居民區十分寂靜,在狂風暴雨中,偌大的狂風吹攏了高聳的林木,林中,一個黑影在狂奔,帽子上戴著的探照燈隨著他的奔跑而搖搖晃晃。

他很害怕,怕到了極致,奔跑中,他還在竭力呼喊,“救命,救命!!!”

雨水灌入了他的嘴巴,流淌下來。

沒人知道他到底為何求救。

直到他終於跑出了林子,衝到了濕潤的沙灘上,正要跑向最近的那艘船...

身後的腳步聲終於逼近了。

他轉頭。

冷冷的斧頭直接砸了下來。

砰!!

人倒地,身後的黑影跨坐在他身上,舉著斧頭一下又一下猛砸在他腦袋上。

暴雨傾盆,雷聲滾滾,不遠處的海浪一下又一下湧上沙灘,時而卷走了被剁碎的肉塊。

等到噴濺的血液都開始冷卻,坐在屍塊上的男子抬起臉,看向了不遠處停靠的一排船隻....

他記得,剛剛在林子裏看到那些船隻中,有一艘本來是亮著燈的。

但現在它熄滅了。

有人...他站了起來,提著斧頭慢慢走了過去,走向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