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曳其實已經嚇死了,哪裏顧得上後麵三人,走得飛快,而且還準備逃離那個山洞遠一些後再掏出了手機打電話給警方,免得被對方聽到。

至於其他人的安危,她也顧不得了。

所謂富貴在天,生死有命。

不過後麵兩人再不爽,剛剛似乎也都在收拾東西要離開,怎麽沒聽到動靜?

覺得已經逃出一些距離的薑曳插手進兜裏準備摸那破手機,忽聽到了後麵除了曹光的其他人腳步聲。

來了?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昏暗的林中道,可瞧見大步追來的曹光,也能看到了曹光後麵冠蓋陰影遮蔽的一截,階梯上頭突然跳下來一個黑影。

對方一身黑雨衣,麵色不知發黃還是發黑,眼神可怖。

雨水霹靂啪嗒落在他的雨衣上,也落在周遭樹幹跟枝葉上,霹靂啪嗒的,也是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動還是靜。

但她的心髒是僵硬的。

“有人!”

薑曳嚇得嘴唇顫抖,大叫一聲提醒後頭的曹光,接著轉身就跑,然而身後曹光雖反應過來卻還是慢了一步,“什麽東西紮我,啊!”

曹光驚恐叫喚,拔掉了自己後背中的麻醉針...回頭也看到了追上來的男人,因為看到對方手裏的斧頭,當時嚇得哆嗦,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又狼狽爬起來狂奔,一邊跑一邊喊救命,但這裏無人應他,沒幾下他就疲軟無聲了。

似乎悶哼一聲前還喊著“薑曳,救我!!”。

救你大爺!

薑曳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隻知道不斷往前奔跑。

曹光都如此,後麵沒動靜的張江兩人肯定也凶多吉少。

麻醉針?hupo膽堿?毒狗槍?

是麻醉,還是直接可以射殺人的藥劑成分?

薑曳不敢回頭,拚命狂奔,且飛快繞過下坡走道拐角,試圖避開對方的射擊區,她已經拿出了手機,一邊繼續狂奔,一邊手抖著按手機,但天色昏暗,頭頂上麵不斷有水珠低落,她的手一直在抖,幾乎看不清屏幕上的數字...然而她也聽到了後頭詭秘的追趕聲。

緊迫,緊追不舍。

薑曳聽到了自己的呼吸,也聽到了帆布鞋在冰冷濕潤的發出急促慌張的噠噠噠聲...

然後,身後的追趕聲忽然消失了。

薑曳不敢停下查看,但她還沒按下撥出鍵...腰側還是倏然刺痛了下。

她被射中了。

突如其來的刺痛讓她驚慌,且踉蹌了一下她被地上突起的一條樹根絆住,撲倒在地,手裏的手機也飛出去落在下麵的階梯斜坡上。

完蛋!

但在昏暗的暴雨環境裏,她已經看不清這些階梯的櫛比模樣,隻覺得它們像是山林野獸的一排牙齒....搖搖晃晃的,可下麵斜坡的底部已經是溪澗了。

噗通,薑曳扶住了邊上的一棵樹企圖爬起來,但還是體內藥劑起效用,外加腳下泥濘,她再次滑倒了。

這次她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隻覺得喘息都變得困難。

世界傾倒,昏暗的世界裏,一個黑影正在靠近...

他在俯視她。

手裏除了噴槍式的設備,腰上還有一把斧頭。

薑曳身體已經不能動彈了,但她大口大口喘氣,她是真的害怕極了。

這種感覺堪比她親爹當年被人誆進賭博圈,輸了萬貫家財還欠下巨額債務弄丟公司,最後從公司大樓跳下。

而她也在迷糊的視線中看到這個人從她身邊走下去,在下麵的階梯上撿起了手機。

動作不緊不慢,因為所有獵物都在他掌控之中。

手機沒壞,他在查看她是否撥出110?

壓根沒撥出去。

所以...他還在查什麽?

隻見他的手指滴答滴答按著手機。

薑曳哪怕再昏沉,腦子也是好用的,起了幾個念頭難道他在查自己之前有沒有報警過?自己早就被盯上了?還是後麵的張江倆棒槌說漏了什麽讓他狂性大發,冒險對他們下手?

不管到底是什麽原因,反正隻要此刻讓對方發現她已經報警,早已暴露,那麽接下來他們四人必死無疑,因為他會破罐子破摔,把四人全殺了好逃之夭夭。

可萬一他察覺自己還沒暴露,可能就會遲疑拖延,留著他們四人...她感覺到她中的隻是麻醉針,並非致命的毒液,否則人她現在應該有其他不適感,估計其餘三人也差不多。

那還有存活的希望。

畢竟於對方而言,沒到絕境,都犯不著殺人滅口背井離鄉逃亡在外。

可她的確報警了啊。

男子看到了未撥出的號碼頁麵,頁麵退後,他確實如薑曳猜測的查看了通話記錄。

他看到的最後一個聯係電話是...不是110。

是一個私人號碼。

他若有所思,很快眯起眼,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孩,嘴角下壓,而從薑曳躺地上的這個視角,她看到對方一直摸著腰上斧頭的大手鬆開了。

感謝上帝,讓她出於謹慎,怕被張江三個棒槌發現壞事,在之前就隨手刪掉了通話記錄!!

不過很快薑曳的心情也沉到了穀底因為這人竟把手機拆開,從裏麵取出電池跟SIM卡,這樣一來手機完全報廢,無法被定位追蹤。

這人這麽幹,那就沒打算讓他們四人被警方找到,要讓他們如同陳慧一樣徹底失蹤。。

過了一會,薑曳的腳踝被抓住了,她看到了對方背著身,單手拖著她往階梯上走。

她就像是一條死魚。

身體在階梯上磕磕碰碰,卻不能動彈,也漸漸昏迷。

雨水落在她的臉上,冰涼涼的,仰麵看到的天空是黑的,樹葉扭曲著。

這人是誰。

視覺開始昏暗了,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不然可以對應李家的結婚證確定對方身份。

可李錚不是身體不好腿受傷嗎?這個人分明很強壯。

那他是李錚還是孫勝?

但不管是誰,她今天好像死定了。

薑曳閉上眼。

死了能回去嗎?

她可太討厭這個破世界了,她想繼續當她的富婆薑曳......

薑曳為了保證警方出警效率,直接聯係的是距離東林市直轄樵葉村的縣區派出所,而小地方的派出所自然不大,人也不多。

礙於報案的名頭是殺人案,派出所那邊經劉端堅持以及個別有經驗的警察綜合判斷後,還是調派了兩個人出警前往。

好在距離不遠,半個小時的車程。

此刻距離跟薑曳打完電話也就近40分鍾,中途忽然下暴雨,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車道上行駛的警車忽然停下了。

雨水拍打著窗戶,副駕駛座的四十許中年警察老林看了下開車的劉端,“確定是這裏嗎?”

劉端:“應該是,總不會這麽巧還有其他歪脖子樹吧,這村我以前也來過。”

老林也來過,他隻是確定一下。

“下雨了,不好搞。”

老林沉著臉拿了雨傘推門下車,劉端下車的時候,卻見自己師傅站在楊梅樹邊上半響不動。

“怎麽了老師?額,這樹不對啊!”

入目的楊梅樹已經濕噠噠的了,的確有斷枝,卻不是被人折斷的斷口,而是被人鋸斷的樣子,更沒有什麽布料,還有樹幹上也沒血液。

是因為暴雨洗掉了血跡?

“還是那女孩報假案了?”

劉端臉色不太好看,以為自己被女孩糊弄了,但很快又覺得不對,因為報警的薑曳主動報了身份,派出所也不是傻的,確認出警前跟東林大學聯係確定過報警人的身份,並且也的確電話聯係了孫勝好幾次,確定後者暫時失聯,又聯係陳慧家人...

這些都讓他們肯定了出警的必要性。

如果報假案的可能性排除,眼前的楊梅樹是怎麽回事?

老林忽然說:“就算報假案的概率更大,可隻要她報案是真實的,那事情就更嚴重了。”

“如果這個薑曳的報警是真的,那麽從她報警到我們趕到這是四十分鍾,她說過他們乘坐的巴士爆胎的時間在中午十點多,下雨的時間點在下午兩點半左右,中間隔了四個小時,足夠血液完全凝固了,而血液凝固後,就算接觸到雨水也隻會融化稀釋一部分,也很難完全稀釋。”

那血液消失跟斷口被削掉是為什麽?

劉端語氣有些惶恐,脫口而出:“有人處理掉了這些痕跡。”

那人隻能是凶手,因為根據薑曳的描述,她看見的也隻能是事發後,報警也是偷偷報的,那...隻能說明當時凶手大概率在現場,躲在楊梅林下麵看到了因為爆胎而下車靠近楊梅樹的薑曳,這才等她走後,出來清理了痕跡。

那也意味著報案人薑曳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

但這一切都是猜測。

其實但凡薑曳之前沒有補全關於村裏李家那些痕跡的分析以及拍下的照片,大部分警察都未必會把這件事當真,因為痕跡的確被處理掉了,看著很像是報假警,又是暴雨天,怎麽查?

最多去村裏走訪下。

可能這也是凶手的預判吧。

但是!

因為薑曳在前麵鋪墊不錯,不僅僅隻有一顆楊梅樹的線索,而劉端兩師徒職業操守也不錯,所以老林準備下楊梅林裏麵瞧瞧。

劉端急了。

“師傅,下暴雨呢,萬一泥流塌方,不安全!”

“傻逼呢,這才下多久,而且這土質又不疏鬆,還有這麽多楊梅樹固定土壤,沒那麽誇張。”

“還是我下吧。”

“好,你下吧。”

“???”

你可真是我親師傅啊。

劉端抽抽嘴角,翻著白眼麻溜下去了,不過老林也從車子後備箱拿出了繩子係著自己的孝順徒弟腰身,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腰上纏著繩子的劉端下去了,其實下雨也沒多久,林子裏並未完全濕潤,畢竟有茂密的楊梅葉格擋。

“你仔細瞧瞧,如果這裏發生過凶殺案件,應該有血跡的。”老林撐著雨傘蹲在路邊指揮。

“知道啦。”

劉端打開了腰上的手電筒,仔細查看,卻是沒有發現多少血跡,心裏暗道難道真的是他們想多了?而且被那薑曳給騙了?

“師傅,好像沒什麽血跡啊。”

難道真的是他們多想了?其實壓根沒啥案子?

劉端一方麵希望是這樣的,一方麵又怕遺漏什麽,導致錯估案件。

這裏太黑了,他也就查看了一片,還需要再仔細些。

上麵的老林沉吟片刻,道:“那人手裏有武器,如果動手一般會見血,但因為是在車道上襲擊,他應該也不會傻到弄出很多血,我懷疑他沒有直接采用武器,但又能讓受害者失去抵抗力且不小心摔下欄杆,你再仔細看下有沒有其他痕跡,別隻盯著血液那薑曳不說她那會還聽到奇怪的小動物聲音麽,我懷疑當時受害者還是清醒的,可能再求救,那可能會留下點什麽。”

到底是老警察,劉端被這一番推敲定了下,又查探了一會,在雨聲滴滴答答的昏暗楊梅林踩著開始濕潤的土壤,忽然,劉端意識到不對了,手電筒也鎖定了一處。

地麵土壤裏埋按了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打火機。

不是正常遺落的,而是被人用力插進土壤中,而且邊側還特地留下了抓痕。

有一人在看到唯一能救他的女孩離開後,自知必死,他最後悄悄留下了線索。

最後他的屍體被裝進了黑布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