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霹靂啪嗒的,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個林中的鬼魅。

稍許,鬼魅往後退,悄然無聲消失在林子裏。

望山跑死馬,何況是爬山台階,不說體弱的薑曳內心怨氣騰騰,就是蔣春鈴都有些抱怨了,這還不如回去呢。

累死了都,主要就算有山裏林木遮擋,這走走停停,其實也濕透了不少,好一會才到山洞口。

總算有個擋雨的地方了。

這地方的確不錯,裏麵平坦,因為坡度,雨水往外麵流,也未曾溢進裏麵。

身體嬌弱的薑曳本來想坐下休息一下,結果看到曹光兩人放下背包,從裏麵掏出了...兩條席子。

草席?

薑曳腦袋有點嗡,好像被人打開了新世界。

她可能低估了這倆貨的下限。

仔細一看,看著像草席,其實是涼席一樣的東西,簡便易收,不過薑曳眼尖,還看到曹光的背包裏還有一把雨傘。

嗬!

曹光兩人喜氣騰騰,跟做了新郎官似的,一邊鋪席子,一邊喊薑曳坐。

薑曳此刻已經被惡心壞了,但也不好撕破臉,怕讓兩個起了色心的成年男子惱羞成怒狗急跳牆,於是故作無奈道:“我...不能坐。”

曹光心急火燎的,拍著身邊的位置,“來啊,怎麽就不能坐了,快來。”

薑曳:“我有痔瘡,剛剛犯了。”

三人:“...”

氣氛驟然如此尷尬...山洞如此寂靜。

表麵害羞的薑曳內心毫無波瀾,她哪裏想不明白曹光這兩人的貓膩他們分明早知道今天會下雨,提前備好了雨傘跟草席(涼席),這山洞也是他們早已預想好的。

可雨傘為什麽不拿出來?

拿出來了沒準就要求直接回村了尤其是薑曳忽然表態要回去,兩人這才不敢拿出雨傘,而是要求直接去山洞躲雨。

而且濕透了也好,也許...

薑曳暗想:等下也許就故作發現衣服濕透了,未免她們感冒,要生火讓她們脫下衣服烘幹,這孤男寡女(倆對),搞不好就幹柴烈火了。

也許他們的背包裏也許連TT都備著呢。

果然,下一秒張江就關心起蔣春鈴來了,讓她脫掉外套什麽的。

曹光卻盯著薑曳。

有痔瘡護法的薑曳選擇靠牆,思維擴散開,本在想李錚夫妻的事,忽聽張江三人提起魚塘的事。

曹光家裏是搞養殖的,沿海那邊有個廠,素來有蝦米小王子的綽號,剛剛被薑曳拒絕,此刻有意顯擺,所以就以指點的口吻猜測魚塘荒廢的原因。

張江捧他臭腳,應和了兩句,後說:“其實李錚哥那人吧,耐心很足的,一開始那些魚也養得很好,可是養得好沒用,賣不出去啊,咱這小地方經濟太差了。”

曹光:“沒人脈就是這樣,做生意哪裏那麽容易,窮人別想著好高騖遠,盡想著創業,打工最低成本投入也挺好,當然了,也別想著能掙大錢......”

蔣春鈴:“李哥?不會是你說的那個李錚吧。”

張江:“是他,他還搞過養狗場,積蓄都投入進去了,其實也不容易,欸...”

薑曳本來思維有些擴散,此刻有些回神,問:“他養狗嗎?”

她的嗓音竟有點顫。

張江覺得有點奇怪,又多看了薑曳兩眼,“養啊,狗場就是他的,投入了三四十萬吧,聽說那會他跟陳慧還吵了很大一架,後來你們也知道了,生意失敗了,錢打了水漂,可能就是因為沒錢了,陳慧那人才跟有錢的孫勝勾搭在一起的早前李哥搗鼓養狗場的時候,裝修狗籠子這些需要一些五金器材,跟孫勝有往來,估計那時候這倆狗男女就有染了。”

曹光跟蔣春鈴有些唏噓,無限鄙夷陳慧的貪財跟不忠貞。

薑曳臉色卻不太好看,目光有些遊離,卻忽然一怔,什麽鬼,石頭長毛了?

她剛剛瞥見山洞某些疙瘩角處石頭上有毛發,山壁上也有。

等等,這是...狗毛?

此時湊巧蔣春鈴也在搗鼓小背包準備拿備用長袖的時候,也背包一角上從地麵石頭上蹭到了一些毛發。

“哎呀,什麽啊。”

“這是狗毛啊?不會這裏是那些野狗的狗窩吧,會不會有很多野狗?”

蔣春鈴一想到之前那條野狗的可怖樣子,渾身都不舒坦了,想要站起來,卻被張江拉下穩住了。

張江:“哪來那麽多野狗,狗廠倒閉那天,聽說李哥把那些狗都處理掉了,不然我爸他們老早說了,雖然現在村子人少了,可這山又不是沒人出入。”

所謂的處理,他嘴裏說得輕描淡寫,薑曳皺皺眉,隱隱覺得山裏野狗恐怕不止一隻,因為蔣春鈴跟她都聽到了,而且她們顯然都覺得不止一隻,那就不是一個人的錯覺,是她們靠著之前聽到的聲音,本能以為有很多隻野狗。

但薑曳在想之前那隻野狗嘴裏的黑毛是不是其他黑狗的?

如果是就好了。

如果不是呢?

不是黑狗毛,還是能是什麽?

總不能是人的頭發吧。

曹光:“別想了,薑曳,你不累啊,坐下吧。”

薑曳麻木看向他,正好瞧見對方充滿了欲望的眼珠子...黑白紅。

好像星光火石的撞擊,她的頭皮開始一寸寸酥麻起來,眼前仿佛閃過狗嘴跟黑毛以及那叼著的血珠的畫麵...

她的腦海裏過著一條條之前的發現跟猜想。

1,李錚大概率謀害孫勝跟陳慧,那必然得處理屍體。

2,狗廠是李錚的,但李錚是否處理掉狗廠裏的那些狗還未可知,萬一他留著了呢?

3,一條野狗竄出來,嘴裏有可疑的黑毛跟血腥珠子,如果是她最不想承認的猜想呢頭發跟眼珠子。

4,那用野狗來“生物消化”屍體也算是高明的手法吧?甚至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用野狗襲擊來讓野狗背上殺名?因為那野狗真的很凶。

不僅僅是這四條懷疑,很快第五條又竄了上來。

爬山那會不斷出現的狗吠聲,隨著他們越往上越清晰,但當蔣春鈴被嚇到尖叫一聲後,這些聲音很快就都消失了。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對方當時很可能也在附近,聽到了他們的動靜,所以讓那些野狗閉嘴了,免得引起他們注意。

但這也意味著可能有很多野狗也被他藏養在附近。

那這附近有哪些地方可以藏匿一群野狗?

還有如果他一直在附近,也聽到他們到來的動靜,他是會覺得大事不好逃走,還是...藏起來,窺視著他們,伺機而動?

薑曳的目光落在蔣春鈴嫌棄挪開的位置,瞧見了那石頭上的一些狗毛,開始有目的性觀察這個山洞,很快瞥見了洞口一角的石頭上留下的水跡。

那是鞋印,水跡上還沾著一些泥土。

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四個人進來後,都在左邊這側,因為曹光兩人心急火燎地就在這鋪草席了,壓根沒往那邊走。

蔣春鈴則是一開始就被張江拉邊上親密坐著。

那問題來了,那鞋印是誰的?

而且她清楚分辨出那鞋印是足尖朝內對方往裏麵走。

走進山洞?

是進了山洞深處,還是在山洞不遠處盯著他們?

薑曳覺得自己膝蓋軟了,但她的腳趾頭很癢,想頂著傾盆大雨往山下狂奔保命,但她轉頭一看。

曹光還在盯著他,那邊張江已經在黏黏膩膩讓蔣春鈴把濕外套脫下來了...後者紅著臉半推半就。

???

同一個山洞,兩個世界。

此刻的薑曳錘爆曹張倆老六狗頭的心都有了。

好色就算了,這選的什麽鬼地方,純純送人頭到BOSS洞口。

可她又不能直接拋下這三人不管,哪怕她道德水平不高......基本人道主義還是有的。

隻能努力一把了。

但不能直接告知詳情,不然萬一凶手真的在窺探他們,也在猶豫是否要對他們下手,那她這麽一喊,等於刺激對方狗急跳牆。

要離開,但得很自然地離開,既給凶手省事,也能保全自身。

畢竟以她對李錚的判斷,對方既讓陳慧兩人私奔離開,就沒打算牽扯到自身,而萬一對他們四人下手,那就不是小事了,肯定會立案調查,加上張江是本地人,事情鬧大了,他自身難保。

所以她預判對方大概率不會出手的,畢竟又不是變態的連環殺人凶手。

薑曳努力克製表情,故作恐慌憂慮道:“可是剛剛那條野狗是真的好惡心,身上好多皮膚病啊,都腐爛了,萬一傳染怎麽辦,我剛剛腳腳踢到它了,會不會感染了?曹哥,我腳好癢...不行,我要下山回去了,不然感染了生皮膚病,很醜的。”

這個世界的薑曳真跟她得很像,隻是才剛20,是她以前的樣子,既不會打扮,又是從小窮養起來的,畏畏縮縮土裏土氣,五官撐不開,十分的美貌也變成了六分,可薑曳自己是從小美到大的,外在跟內在自我皆富養,等她到29歲,本人皮囊遠超現在的她,而她可太懂的釋放美麗的殺傷力了。

此刻,她故意示嬌弱,又順著對方的性格表示依賴,一邊說著就要往外走。

正漸入佳境的張江表情一僵,本不爽,可看到薑曳手指勾了垂落的劉海露出清美秀挺的側臉,一雙眸子好似因為害怕而顫抖了水珠...她的小臉那麽濕潤,頭發也都濕若墨絲,貼著白皙的臉頰。

又純又欲。

他一下子就不氣了,甚至心疼起來。

而曹光就更不行了,立即跳起來急匆匆道:“腳癢?不行,快脫鞋子讓我看看...”

薑曳:“?”

萬萬沒想到低估了美貌的殺傷力,眼看著曹光兩眼泛綠要來脫鞋,薑曳內心各種臥槽,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傻逼老六。

最後一次,再努力最後一次,這三人若不肯走,她就不管了。

心急如焚的薑曳還是掐著遊絲般的嗓子,“不要不要,我有腳氣,等下我走不動了曹哥你再背我或者抱我吧。”

好好一個美女,又是痔瘡又是腳氣,也挺讓人上頭的。

一聽薑曳肯讓他親近,曹光立即支棱起來了,三兩下要收拾東西,“好好好,我跟著你一起走,阿曳,你等一下我。完蛋,雨好大,你小心點!”

“要命,這麽大的雨跑什麽,等等不行?”

“就是,薑曳,你太麻煩了。”

薑曳已經跑到了洞外淋雨,但曹光已經跟上去了,後頭的張江嘟嘟囔囔埋怨,而蔣春鈴更是不爽,提出自己尿急,要在裏麵小便一下,馬上就來。

走是肯定要走的,但落後一下也沒什麽,張江就說自己在外麵等她。

蔣春鈴倒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尿急,之前沒下雨那會吃了一些燒烤,也喝了一瓶果汁,忽然尿意上來,總不能在路上回去的時候方便吧。

所以她紅著臉往內走了幾步,嬌滴滴讓張江不要靠近。

然後張江就在洞口等著...一時心猿意馬,也看著薑曳兩人前後走下山道。

黑暗處,一個人貼靠在詭秘的山洞石柱後麵,窺探著洞口那邊蔓延進來的地域,本來看著四人要離開,身體緊繃的神經開始放鬆...後來蔣春鈴說要進來尿尿,他又緊張起來了,還好那女的在距離他五六米遠的地方停下了。

蔣春鈴挑了一個差不多的地方,正要脫褲子蹲下,但怕等下太安靜,尿尿的水聲會很尷尬,於是主動開口說話,好壓過水聲,於是開口:“你說這薑曳怎麽回事,今天事兒特別多。”

張江:“是有點,估計害怕了吧,她膽子本來就小。”

蔣春鈴本來隻是埋怨,想要得到張江的認同,結果聽出張江嘴裏的維護,頓時意識到張江也被薑曳的美色勾引了,一時氣上心頭,故意帶節奏道:“我瞧著是她顯擺自己聰明,非說陳慧的失蹤怪怪的,搞得自己跟女偵探似的,看著像是懷疑你李哥殺了陳慧啊,倒是跟陳慧共情了,可見她對婚姻的忠誠度不高...”

她嘴裏說完這話,已經把褲子褪到大腿。

忽然...

也就一會,張江忽然覺得古怪。

這山洞是有回聲的,如果蔣春鈴真的尿了,怎麽會一點水聲都沒有,而且也不說話了。

裏麵黑漆漆的,張江往內喊了下,沒聲音,一時驚悸又古怪,再喊了一聲。

“春玲?春...”

他怕了,往後退了兩步,一邊企圖彎腰從背包拿出手電筒,一邊欲往下麵呼喊曹光兩人一起進去找人。

他一個人不敢進去。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咻一聲。

有什麽東西從裏麵飛出,直接釘在了他身上,一陣刺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刺進並輸入體內,而後沒兩下,他看到了自己胸口插著的東西,隱約認出了這是什麽,飛快拔下,但已經慢了,它的藥劑已經輸入完畢,他張開嘴巴,舌根發硬,幾乎嚇得發不出聲音,轉身就想跑,卻被裏麵飛快竄出的黑影從後麵一把按住腦袋,且捂住嘴巴。

嗚嗚嗚...

他試圖掙紮,但沒兩下,身體僵硬了,一動都動不了。

它發作了。

而按著他的人站了起來,飛快竄出,如獵豹一般從他即將閉上的目光中竄過。

太快了,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知道對方手裏還握著一個設備。

這東西他幾年前見過,那時候他還上手玩過毒狗的噴槍,類似麻醉qiang,一般是偷狗賊用來麻醉狗的,不過偷狗賊的粗糙一些,一般是毒狗針筒,這個麻醉qiang卻是可以遠攻的,那時候狗廠也用。

他們射了狗,狗倒下了,放血剝皮生活燉肉,吃得很開心,但嫂子陳慧每次都很厭惡,一開始勸了幾次,後來就不摻和了,從不來養狗廠。

後來養狗廠敗了,李哥喝醉,有一次還對陳慧發了脾氣,說是她天天嘮叨吃狗肉不好,是喪門星,敗了氣運。

他的李哥看起來斯文溫和,射擊的準頭卻一直很厲害,而且從來出手果斷,毫不留情,喝醉了凶起來也很可怕,幾乎要打人殺人的樣子。

張江閉上眼,心裏就一個念頭那薑曳竟然是對的。

可是這人是李錚嗎?

他,跑得好快。

可李錚有腿傷,這一年多來一直一瘸一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