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我的手跟我的狗有何關係?”陳灌西一臉的茫然,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一劍。

一劍忽然現出一絲笑容:“不錯,的確是因為你的狗——因為你的手摸了你的狗。”一劍微笑道。

“什麽?咳,這……我不能摸我自己的狗?”陳灌西有點哭笑不得。

“這位鍾朋友的意思是可能因為這狗是不潔之畜類,而北極寒冰乃天地之靈氣聖物,褻瀆不得——大凡對待神聖之物都須淨手焚香、恭敬待之。兄今撫摸畜類之軀,不說到底潔淨與否,單是這狗身上不定有多少虱蟲汙垢,更不用說腥臊糞臭……”一劍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原來如此……在下終日與狗為伴,疏於檢點也是人之常情,兄台何必執念於此?”

“勿庸多言,告辭!”那鍾雲滿是鄙夷不屑之色,一撩衣袍,就欲拂袖而去……

“且慢……”陳灌西急呼一聲。他的話快,他的狗更快——不知這畜生是否真的通靈?就好比一個人受到了別人的輕視一般,這狗似乎也憤憤不平,早已如一道閃電竄了出去,前肢一伸、後肢一屈,竟在空中翻了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空心跟頭,直撲向那鍾雲!

一劍和陳灌西都呆住了,陳灌西更是喝止不及,眨眼間人、狗已纏鬥在了一起……

那少年也想不到那狗會先於他的主人發動攻擊,他的雙手迅即伸向腰間懸著的雙刀,但他很快又鬆開了,大概覺得以刀勝徒手之狗終是不武,所以決定還是放棄用刀……電光火石的瞬間,那狗已竄到麵前,他已能感覺到那狗口中腥穢之氣,情急之下,他人已向後彈射而出……

“小心哪!”一劍忽然驚呼出聲——原來那鍾雲身後就是萬丈深淵,一劍不由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但那鍾雲退至深淵上空時早已一個空翻調整了姿態,往前撲去——人上狗下在空中交掠而過……那狗竄至懸崖邊上就要往深淵之中墜落之時也及時調整了姿態,雙爪往地上一按,借力又衝上雲天,一舉手一投足竟然皆是人的招勢,而且勁道十足。鍾雲也不得不小心應戰……

不過這狗雖然一舉手、一投足皆象人,但到底不是人,它始終不能象人一樣直上直下站立,而是隻能橫著“站立”,就好象一截水平放置的圓木頭,隻不過這圓木頭上長出來了手和腳,雖然它的手和腳也許比人的還要靈敏、還要迅捷、還要有力,但它始終隻能是平著放置,而不能立起來。這看起來很別扭,其實相比直立的人,“橫立”也有“橫立”的優勢,那就更便於在空中靈活轉身,從更出其不意的地方進行攻擊!那鍾雲先還看不起這狗,以為終是畜類,所賴無非尖牙、利爪,但他怎麽也想不到這畜生竟有如此靈活自如的身法,就算是江湖中頂尖的高手也不過如此。他本想三招兩式就將這畜生擊倒,沒想到事與願違,從遊鬥一開始他就始終處於下風——他並不是沒機會一掌將狗擊斃,但他深知,在目前的情況下如果將別人的寵物擊斃,那無疑會激化矛盾,不是仇人也成了仇人了。他隻能等待,等待最好的時機。

因此他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同這畜生纏鬥下去。按理說他這種性格的人是極自負和自傲的,現在竟然與一隻畜類撕殺纏鬥,豈不顏麵大失?三、四十個回合過去,他竟然毫無辦法可想……看著狗那靈活自如的身法,終於他腦中靈光一現,竟也將身軀橫擺,學起了那狗的身法,他不僅學狗的轉身、騰挪、出招,甚至連嘴上的動作也象狗咬……不多時他已咬了滿嘴的狗毛!

一劍等人既駭然又忍俊不禁,在他們看來,那鍾雲也象是一隻“狗”——莫非對付狗隻能用狗的法子?

鍾雲的辦法果然立竿見影,很快那狗被他出其不意地一腳踢得飛了出去,跌落在塵埃——這一腳可不是用正常的方式踢的,而是他橫在空中和狗對著繞圈的時候,用“後腿”反踢的招式將狗踢了出去的,而這反踢之法隻有狗驢畜類才能做出,如果他象“人”一樣從正常的方位出腳,是根本踢不到那狗的。

那狗在地上翻滾著發出嗚咽,可憐兮兮地望著陳灌西,似在訴說委屈——看樣子這畜生還是第一次吃虧呢。陳灌西眼裏露出心痛的神色,但這種神色一閃而逝,他神色自若地衝鍾雲抱了抱拳道:“兄台好俊的功夫,在下的這隻畜生也是欠揍,不聽主人號令就擅自出襲,今兄台替在下管教,在下深表謝意。”

“哼!”那鍾雲方才的情形其實已近狼狽,看樣子出道以來也從未出過這麽大的醜,竟然和一隻狗纏鬥了半天,最後還是僥幸得勝。他心裏自然也有一股說不出的窩囊滋味……今日算是栽了跟頭……如果不是那件事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他也不會對狗的突襲毫無防備,以至不及應變,按他的性格,那狗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也用不了那麽多招,讓那些人看了一場“狗戲”,他其實可以一招就殺了那狗!

算了今日權當自取其辱!鍾雲一跺腳,再次準備離開。

“兄台且慢!”鬼兄再次叫住了他。鍾雲頭也不回:“閣下還有什麽事?”

“在下有個規矩……”

“什麽規矩?是不是在下打傷了你的狗,你想要討個說法?”鍾雲冷淡道。

“這事跟狗無關——在下早說過那畜生是咎由自取,在下想說的是另一件事……”

“你還不死心?鍾某早說過,你不配得到此物!”

“在下是不配,不過我的一位兄台他需要此物,而且不管‘配’與‘不配’都要定了!”

“誰?”

“他!”陳灌西指向一劍。

鍾雲的目光也立刻投射到了一劍身上,一劍也在同時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就如兩道閃電迸射到了一起……兩人的心中都是一凜,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向對方走近,兩個人的手也都同時慢慢伸向自己的佩刀和佩劍……

兩個人一直走到相距僅五步的地方站定,互相打量著對方,似乎要把對方從頭到腳看個透徹……

“你就是‘奪命一劍’?”鍾雲依舊嗡聲嗡氣道。

一劍點點頭:“正是在下。”

“很好……”鍾雲也點點頭,臉上擠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但這笑容轉瞬即逝,變為一種失望的神色,“你配,但你現在沒有這個能力……”

一劍的神色顯得很安詳:“為何?”

“我很想與你一鬥,但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這世間要求一‘敗’為何如此殊難?”鍾雲仰天長歎道。

原來這又是一個“求敗”的人,一劍也不禁暗暗感歎,這世上“但求一敗”的人何其多?看來自己到底如井底之蛙,以為世間高手寥寥,殊不知天下英雄輩出,正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勝於藍,自己如不奮進,必將為時代所淘汰。

一劍知道少年看出自己有很重的內傷,所以不願對自己下手,但這是要回“寒冰”的唯一機會,他必須要抓住……

“你不試試如何知道?”一劍盯著這自負的少年人道。

“還用試嗎?足下現在的功力不及平時十之二、三,如何能與鍾某一鬥?你若死在鍾某刀下,豈不讓天下小覷鍾某恃強淩弱?你若想尋短,這‘鬼崖’便是最好的所在,隻消閉眼一跳即可……”這少年人說出來的話卻是極端的不客氣,大概這少年出道以來還從未挫過鋒芒,一股淩人盛氣想掩抑也掩抑不住,這可能也是所有少年高手的通病,少年人大凡都目空一切,把一切都不放在自己眼中,這極端的自信固然有好的一麵,比如不畏任何艱險、敢於直麵任何挑戰,但不好的一麵便是過於輕敵,隻看到自己之長,看不到自己之短,有時候很可能會吃一些意想不到之虧。不過,少年人到底閱曆淺顯,不能跟那些圓滑世故的所謂“老江湖”同日而語,相比之下,一劍還是很喜歡眼前的這少年人。因此少年人的話盡管很不客氣,但一劍還是沒有動氣。

“在下並不想尋短,在下也想尋求‘一敗’,同時,朋友所持之‘寒冰’,在下也是誌在必得!”一劍說得不卑不亢,同時手已經伸向了劍柄,他明白今日這一戰無可避免,他硬著頭皮也得上……

鍾雲的臉上現出一絲慍怒,他的手也伸向了自己的刀,但他還是搖頭道:“你想找死,但鍾某不想成全你!”

“兄台此話差矣,豈可如此羞辱吾兄!”陳灌西早已按奈不住,淩空直掠而至,身在空中,手中已然多出一物,正是“閻羅勾魂斬”……隻是這“閻羅勾魂斬”其實也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利器,看起來更象一把一尺來長的彎梳,雖然銀光錚亮,但也看不出它比刀劍就更銳利,而且那梳齒也很鈍,就算紮在人身上也最多一排淺印子,甚至連血都不會流出,但就是這麽一把梳子,竟會是江湖人聞之色變的“閻羅勾魂斬”?

但一劍和那少年人都不這麽認為……

因為那陳灌西的身法實在快得驚人,同他的狗如出一轍,也是橫空直貫,手腳並出,眨眼間已竄到了那鍾雲麵前……

那鍾雲顯然又未料這“鬼兄”會來這一招,不得不急退丈許,人向後淩空倒翻的同時雙刀已經出鞘——對方亮出了兵器,他也不得不為之,盡管那隻是一把梳子,但他絕不敢小覷它!

一劍冷眼旁觀,見這“鬼兄”所使的招法其實仍屬於短兵器“剌”或“匕首”的一種,講究近身攻擊,招招皆取人致命之處。貼身近戰,鍾雲的雙刀反而發揮不了作用,不得不一退再退……但這次麵對的畢竟是人不是狗,而且幾乎是最強的對手,所以鍾雲也不得不打起百倍的精神小心應戰……

十招過後,那“鬼兄”的招法更急,忽聽他大喝一聲,梳子虛空一劃,一道月牙狀的銀白色電光竟從梳中迸出,直撞向鍾雲身軀,鍾雲急忙一個“仙鶴飛升”,直掠向雲端,“劃劃劃!”那道電光擦著他的鞋底飛過,直射到不遠處的山崖上,“轟”地一聲,山石碎迸,四散激射,堅厚的崖壁竟被擊出一條丈許長、一尺寬、一尺深的裂縫!

好強的勁力!

鍾雲也長嘯一聲,淩空倒翻,雙刀一交,催出了兩道勁力,有如兩條相剪的蛟龍,蛟剪向陳灌西,陳灌西一見來勢凶猛,也不得不向後急速射退——隻聽“轟轟”兩聲,他剛才所站立之處地麵也被擊出了兩個深坑,那勁道比他剛才揮出的那一梳大出一倍多還有餘!

陳灌西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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