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聲令人毛骨悚然慘叫忽然傳入了眾人耳中。

“是衡其!”錢老二悚然變色。

衡其的房間在斜對麵第一間。剛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裏,誰也沒有去注意他們“兩口子”。按理這裏鬧騰出這麽大的動靜,衡其就算瘋瘋傻傻,那個金環也應該裝模作樣出來看看啊。但他們竟然都象睡熟了一般毫無知覺。這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錢老二自然是第一個衝進衡其房中——那時的房門都是木頭做的,門栓也是一塊削扁了的巴掌大的木頭,要想破門而入是非常方便的,隻需一腳,就可將門踹開。

錢老二一衝進去,以為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不堪入目的“黃色圖像”,沒想到房中半個人影也沒有。隻見被褥淩亂,窗戶大開,兩扇窗闔在風雨中無力地搖曳著,發出一種陰森的“吱呀”聲。

隨後衝進來的女孩子們也都愕然失色,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她們似乎都不願靠近那被褥淩亂的床鋪——畢竟她們都還是黃花閨女,對男女做過“苟合”之事的床鋪有一種天生的反感。當她們的目光觸到那尚散發著餘溫和男女腥臊之氣的被褥時更是捂住了口鼻。

黃怕怕雖然是怕怕,卻不怕沾染了“晦氣”,他走上前去,在床上摸了一把,自言自語道:“被窩都還是熱的,他們‘兩口子’會上哪裏去呢?”忽然,他的眼光拉直了,眼中露出不置信的神情,人也象傻了一樣,張口結舌,成了個不會動的木雕。

錢老二敲了敲他的頭:“怕怕,你怎麽了?嚇傻了?”黃怕怕指著被褥上道:“你往那看,那是……什麽?”

錢老二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也不禁啞然失色。原來,他竟然看見了一撮毛!棕黃色的毛!此外還有幾滴血跡。女孩子們的臉上都是一陣羞臊,尷尬地別過了臉去。錢老二卻拿起那撮毛,湊在燈下仔細觀看,末了自言自語道:“這不象是人身上的毛哇……”“嗯,象狗毛。”黃怕怕接口道。

“這象是狐狸毛!”一個叫張牛的店夥脫口道。

“狐狸毛?”眾女孩子們都瞪大了驚奇的眼睛。

這時那陳老板也悚然變色:“不好,莫非是九尾妖狐這個孽障?”

“九尾妖狐?”錢老二等人也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這老小子雖然吊兒郎當、邪裏邪氣,但對“九尾妖狐”之類荒誕無稽的傳說卻並不相信。

但陳老板的神色卻顯得異常的凝重仿佛真有其事一般,他目光呆滯,喃喃道:“十年前,‘九尾妖狐’就曾數次光臨過這保定府,專喜吸食青年男子的精血,從今天晚上的情形看來,你們的這兩位同伴也多半是遭了這孽障的道!”

錢老二嗤道:“聽你吹得神乎其神,莫非你親眼見過?還是它以前就曾經常光顧你這棺材店?”

陳老板並不在乎錢老二譏誚的語調,侃侃道:“鄙人雖不曾親眼見過,但鄙人的一個本家親戚卻親眼見過,那是兩年前的一個夜晚,二十五歲的他打算進京參加殿試。那天晚上他獨自秉燭讀書,結果就被這‘九尾妖狐’吸去了精血,雖然最後勉強保住了一條命,但也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

“你怎麽斷定是‘九尾妖狐’吸了他的精血?那‘九尾妖狐’長得什麽樣子?”黃怕怕也狐疑道。

“是個女子形狀,後來就變成了一隻毛色金黃、長有九條尾巴的狐狸。”

“哈哈哈!”錢老二笑出了眼淚,“陳老板,你這是在給我們說‘聊齋誌異’呢,這牛皮吹得比我們還響,靠!”

《聊齋誌異》是清朝蒲鬆齡所著,陳老板是大明朝的人自然不會知道,他也不理會錢老二的挖苦,仍是麵色凝重道:“此事確實千真萬確,絕非鄙人妄言!”

聶小霞忽然質疑道:“照你所說這‘九尾妖狐’隻吸食男子……精血,為何卻將女子也攝了去?”她不好意思提到那個“精”字,故此停頓了一下,因為“精”既可作“精血”的“精”,亦可作“**”的“精”。

陳老板也摸著腦袋苦笑道:“這正是在下也搞不懂的地方。”

黃怕怕忽然冒出一句:“難不成那個金環就是那‘九尾妖狐’?攝走衡其的正是她?”鄒文莉聽黃怕怕一說不由也恍然大悟:“對,肯定是那金環不對勁,早在萬花穀我就覺得她邪得很,照理說衡其怎麽也不會看上她那麽個醜八怪,現在竟然和她發展到如此卿卿我我的地步,實在是匪夷所思!”

別人還好,李詩茵的臉色“刷”地變了。

臭衡其,在這之前我一直在怪你,不理解你為何會變成這樣,莫非你真的是因為受那妖人所控,身不由己?

李詩茵漠然的臉色霎時透出了關心之意。忽然間她一頓足,人已長身而起,直往窗外的風雨中飄去……

陳老板這下是真的張口結舌,結結巴巴道:“啊……這、這位姑……姑娘還有如……此身手!”

錢老二看了他一眼道:“還有你更想不到的呢!”說著,“刷”地撥出了他一直隨身攜帶著的大刀,將身一縱,也往窗外衝去。

聶小霞等人也連忙追了出去。黃怕怕反倒落在最後——自然他的功力也今非昔比。不過可能是對自己缺乏自信的緣故,這傻二猶豫了一下,才笨拙地運起輕功,往窗外縱去。由於他火候未捏拿得恰到好處,掠出窗口時那左腳尖竟被那窗欞帶到,一個趔趄便往窗下栽去……快要墜地時本能地往上一彈,人又衝了起來,如一隻傷了翅膀的鳥,跌跌撞撞地往前“飛”去。饒是如此,也楞是把陳老板等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卻說李詩茵第一個縱出了窗口,但也並不是盲目亂衝,而是憑借目力四下察看有無痕跡——她的眼睛雖然不是錢老二吹噓的那樣有兩點零,但在這黑暗中視物卻還是頗清晰。一來她目力本來就好,二來女孩子本就比男人細心,三來她仍然掛念著那臭衡其,因此一衝出來便格外留心。很快她便發現窗前的一株樹權上有一溜血跡,同時有一片沾血的樹葉指向不遠處的院牆。她“嗖”地一聲便縱到了院牆上,目光觸到前麵的屋脊,衝身後的錢老二打了個手勢,人已從那片屋脊上掠了過去……

當錢老二也掠過那片屋脊時,李詩茵的人已在數丈之外,躍到了大街上,並直往荒野中縱去。此時風雨逐漸大了起來,天邊仍不時扯過一道道閃電,沉悶的雷聲也時有傳來。錢老二抹了一把額前的雨水,繼續往前縱去。

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天也放晴了。錢老二現在是置身在一片荒墳地裏。他靠著一棵樺樹不停地喘氣。他怎麽也沒想到李詩茵的速度是那樣的快,他追了一個晚上都追不上。到現在連李詩茵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呼哧呼哧”耳邊傳來了衣袂翻動的聲音,空中相繼落下疲憊不堪的聶小霞、高媚真和鄒文莉三人。又過了一會,黃怕怕才如一隻跛腿的癩蛤蟆一樣喘著粗氣趕到了。錢老二看了他一眼,嗤道:“看你這熊樣,竟象是爬來的——輕功就那麽差嗎?”黃怕怕的樣子也著實狼狽,全身上下都是泥垢,頭發也全散了,沾滿了樹葉草根,衣服也叫樹枝掛破了許多處,掛破的地方全都無力地垂下來,露出了他那排骨一樣的肌肉。

錢老二望了黃怕怕一會,忽然暴笑起來,比昨天晚上讓黃怕怕在被窩裏吃他的屁還要笑得厲害。黃怕怕和幾個女孩子全都莫名其妙。高媚真瞪了錢老二一眼道:“有什麽好笑的?笑得那麽肉麻?”錢老二一指黃怕怕的跨部,差點笑倒在地:“你‘弟弟’出來了,還不快把它它藏進去!”黃怕怕低頭一看,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幾乎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他襠部的褲子也被掛破,露出了一個大洞,他的小“弟弟”竟然就從那個洞裏冒出來了。

三個女孩子也差點笑岔了氣——最後還是聶小霞,強忍著笑,撕下一塊衣角,擲給黃怕怕,讓他把襠部圍起來,暫時阻止了小“弟弟”的拋頭露麵。

“呼哧哧!”破空之聲突起。

卻是李詩茵不知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眾人迎上去道:“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李詩茵的眼睛布滿血絲,身上也有不少淤泥汙垢,但神色卻仍很鎮靜。自從闖了千機玄道之後,她的人就象變了個樣,多了幾分成熟和堅韌,少了幾分嘻哈和躁動。高媚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想說句安慰她的話,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聶小霞等姐妹的心情也都很沉重。連錢老二這玩世不恭的家夥見了她也不由收起了那份嘻皮,轉而變得嚴肅。

李詩茵看了眾人一眼道:“你們跟我來!”說著人已如離弦之箭往前射去。眾人展動身形,連忙緊緊跟上……

約莫去了兩箭之地,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座高大的古墳。墳是用上好的青石磚砌成,顯得高大而氣派。墳前有兩蹲怪模怪樣的石獸拱衛,還有一些倒塌的石人、石馬、石碑、石牌坊,甚至還有華表。

錢老二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什麽人的墳啊,修得這麽氣派?”聶小霞卻在念墳前墓碑上的字:“安國公董盛之墓……這位安國公董盛是誰?你們有誰知道?”錢老二也湊上前仔細地看,當然就憑他那德性自然也是看不出什麽。隻好搔搔榆木疙瘩腦袋道:“你們誰的曆史學得好?可曾知道保定府附近有什麽有名的古墓?”黃怕怕脫口而出:“有清西陵啊!”

“有你個大頭鬼!現在是大明朝,清朝都還沒建立呢,哪裏來的清西陵?再說這墓大是大,可是作為皇帝的墓不也太土氣了一點嗎?還有,有哪個皇帝會被叫做‘國公’?這分明是某個王公大臣的墓嘛!”黃怕怕訕笑道:“還是錢老二‘馬列’水平高,實在是高!”

“你們到這邊來!”李詩茵在另一側忽然叫道。

眾人趕過去一看,隻見那墓根下分明有一個臉盆大小的洞。

“難道這就是那‘九尾狐妖’的巢穴?”錢老二盯著那黑漆漆的洞口怔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