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爺執掌兵權,英帝對王爺的猜忌便與日俱增,尤其這兩年,英帝偏寵儒王,對王爺你更是多有指責,不僅先後奪了王爺對肖南軍、京都十三軍的軍權。去年更是以驕佞這樣莫須有的理由罷了王爺所有差事,令您在府中思過。去年英帝雖派給了王爺差事,但卻是令你往靖邊這樣的苦寒之地平亂。此刻平亂回京,封賞雖是有,但是對王爺的封賞遠不及儒王,倒是儒王因當初舉薦有功賞賜不薄。朝中原來擁戴王爺的大臣紛紛倒戈,就連百姓都傳言英帝要立儒王為太子,而王爺每日消沉在家,已甚少出門。”

罄冉話語微停,凝眸望著狄颯:“我雲罄冉所熟知的弩王從來都是堅毅果斷,沉謀遠慮的,萬不是如此容易便會消沉,便會放棄的人。這一年來,弩王府一直極為安靜,安靜的好像王爺果真消弭了所有鬥誌,可我卻知道一切都是假象而已。所以昨日一到鵲歌城,聽聞王爺遇刺,我便心中有異。這可是三年來弩王府發生的最大事情,一個刺客能重傷王爺,令你昏迷不醒,還能自府中逃逸……若王爺這麽好殺,罄冉也不會等了這麽多年。”

聽她這麽說,狄颯清苦一笑。

“王爺雖三年前便交了兵符,但那兵符也隻有英帝和儒王視之為護身符。他們不曾帶過兵,不曾和軍人交過心,他們不了解軍人。然而我卻了解,軍人的忠臣向來隻給讓他臣服的英雄。王爺統兵多年,南征北戰早已威名軍中,這兵即便沒有兵符在手,相信王爺也能驅使。所以昨日一聽弩王重傷,我便讓手下前往城北建棋軍探查,結果真就探到了些蛛絲馬跡。”

狄颯點頭,卻未在糾結此事,目光沉沉望著罄冉,片刻竟歎息一聲,道:“也許這是天意,如今我父子反目為仇,你卻於此事出現在這裏,也許這便是所謂的報應不爽。”

罄冉未想到他會如此說,一怔之下竟是無言而對。所謂的仇恨其實一直都是心裏的執念,這兩年曆經了太多生死,罄冉雖不敢說自己已大徹大悟,但是對於仇恨卻著實看的淡了許多。

如今見戰英帝父子反目,她的心中竟平靜異常,這是她一直期許的事情,英帝和狄颯的反目若說明妃的死是根源,那麽她在青國曾做的一切便是攪動這父子反目的手,一點點地將他們將的矛盾挑起,擴大。

如今期許的事已然發生,可她卻沒有了觀戲的心情。爹、娘,你們在天之靈會怨怪女兒不孝嗎?

見罄冉不語,狄颯也抿了唇,屋中半響沉寂。待遠處傳來隱約的打更聲,狄颯才恍然起身,望了眼微亮的天光,對罄冉沉聲道。

“你等可願等我一日?今夜關於當年的事,我會給雲家一個交代。至於對圖吉用兵的事,還需我與大臣們商議方能決定。”

他見罄冉垂眸點頭,唇角動了兩下,終是猶豫的道:“你在戰國終是不安全,便宿在我府裏可好?”

罄冉一愣,抬頭迎上狄颯期望的目光,卻堅定的搖頭,道:“不了,我有落腳之處,不給王爺添麻煩了。王爺若有事,可到青雲客店尋我。一會便天亮了,我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狄颯見她語氣堅持,神情略顯黯然卻不再多言,親送罄冉出了屋子。

……

戰英帝元康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對鵲歌城多數百姓來說,這夜如尋常一樣看不出任何不同,然而當後世之人看到《戰曆》上關於這一夜寥寥幾行的記錄時,卻仍然能依稀感受到肅殺之氣。

夜深人靜,月落清輝,月色依舊鋪滿了整個鵲歌城,二更一過,城中萬千人家街道縱橫,如同巨大的棋局,鋪展蔓延至天地之間。

一陣陣馬蹄聲踏雪濺泥,落如急雨,帶著肅殺之氣遙遙遠去,先後消失在皇城的宮城深處,讓早已安歇的百姓禁不住縮在被窩中瑟瑟發顫。

香櫞宮此刻宮燈高掛,映著雪色深深越發顯得空靈精美,宛若仙境。這裏住著如今戰英帝最寵信的皇妃,鶯妃。自明妃、月妃先後失寵,這位鶯妃娘娘便一宮獨大,皇後仙逝之後,其更有登上後位之勢。

奈何鶯妃娘娘還是昭儀時曾身懷六甲,可這孩子尚未出世便被曾經的明妃下藥毒死在了腹中。鶯妃的身體受了大損,經太醫確診,她已不能再有孕了。

自此,英帝雖依舊寵信這鶯妃娘娘,然而對後宮的女子來說,皇子永遠是最重要的。一個不能有孕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登不上後座的。故而鶯妃娘娘天天以淚垂麵,卻不想後來竟真哭出一個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