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不請我進去嗎?”

罄冉的笑語傳來,狄颯才猛然回神,忙錯開身體,笑道:“你……請進。”

說罷,他親自給罄冉挑起錦簾,罄冉淡笑邁步,跨過他入了書房。房中,迎麵立著幾個樸拙的古木書格,堆滿了書卷文冊,除此之外便是桌案,靠窗處置著兩張椅子,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狄颯的書房如他的人,簡潔幹脆,整個書房幾乎沒什麽裝飾品,隻迎麵牆上掛著一幅騰馬圖,罄冉目光一轉最後落在了桌案後的紅木架子上,那裏架著一支小銀槍,一支極為眼熟的小銀槍。

主人顯然很愛惜那銀槍,槍頭的紅瑛流蘇柔順的垂著,纖塵不染。

見罄冉的目光直盯那小銀槍,狄颯麵上閃過幾絲無措的尷尬,本能地大步走向桌案,在長案後站定,剛好以高大的身體擋住了那紅木架。

見罄冉目光望來,狄颯忙是一笑:“沒想到果真是你,我以為……我是說你現在應該已領兵去了……”

狄颯慌不擇亂的說著,迎上罄冉微挑的眉宇,不覺又住了口,片刻才抿了抿唇,在桌案後落座。

“你此來是為了北邊的戰事吧?”

罄冉淡笑,輕輕轉動手中杯盞:“王爺快言快語,我便不再繞彎子了。罄冉此來確實為北境的戰事,還望王爺能念及蒼生,顧全大局,相助旌國。”

她麵上帶著清雅的笑意,盈盈然望著自己。那一聲自稱“罄冉”,聽在耳中讓狄颯又是一陣恍惚,他低頭借著端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慌亂。抿了一口茶這才抬頭,刻意壓低聲音,道:“對圖吉用兵不是我一人能說了算的,此事你得容我上奏父皇。”

罄冉盯著狄颯,驀然挑眉一笑:“王爺何必說此等敷衍我的話?我此來本隻有五分把握說動戰國出兵,然而此刻卻有十分把握。”

狄颯一愣,隻覺她的目光似是帶著極強的洞察力,似已將他整個看透,禁不住微微一笑,狄颯挑眉:“哦?願聞其詳。”

罄冉笑著放下杯盞,站起身來,緩步道:“自塔素羅統一草原圖吉連犯邊境,戰國湖州一帶亦常遭圖吉入侵,圖吉人殺燒搶掠,聽聞湖州百姓舉家南遷的不在少數,良田早已是大片大片的荒蕪。罄冉聽聞王爺去年便上奏朝廷,請求出征邊關討伐圖吉,奈何英帝並未允奏。塔素羅是個嗜血的人,他有著極大的野心。此番攻打旌國,王爺又怎知他下個目標不會是戰國?塔索羅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大軍深入,不過是算準了戰旌兩國不會聯手。這些年戰旌兩國交惡,各自為戰,這才縱容了塔素羅,讓他如此有恃無恐。王爺您是明白人,也一直在為戰旌兩軍的安定做著努力,這次豈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若兩國能夠摒棄前嫌一同抗敵,相信一定能讓兩國冰釋前嫌,從此和平相處。這些年戰國雖表麵維係這盛世局麵,然英帝終非明君,戰國實際情況如何,想來王爺您是最清楚的。王爺雄才偉略,自是能明白其間利害,定然願意相助旌國。然英帝及朝中大臣卻未必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罄冉本寄希望由王爺說服英帝發兵,憑借王爺在軍中的威信,此事便有五成勝算。然而現在看來……”

罄冉聲音微頓,目光逼向狄颯,啟口道:“怕是這戰國的天要變了,英帝已無裁奪大權的能力了。”

聽她如此說,狄颯微微一驚,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接著目光卻沉靜了下來。暗自苦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現在昏迷不醒,而此刻他卻好好的在此與她說話,他本就不欲瞞她。以她的聰明,能猜到也不意外,隻是為何聽罄冉的語氣,竟似早已察覺。

狄颯麵有驚疑,蹙眉道:“你早已得知?”

罄冉淡笑回身,在座位上施施然落座,微微搖頭道:“王爺不必憂心,王爺的籌謀並沒任何不妥。我也是今早才想通關節的,至於我為何會知道……若我說是靠直覺王爺可相信?”

見狄颯麵上一愣,眉宇蹙起,帶著濃濃的不解,罄冉這才又道:“說來可笑,這些年我一心想著報仇,對王爺你可謂費勁了心思。若我說我了解王爺,知你甚深,你可相信?”

狄颯再次愣住,目光黑潮湧動,卻不知是喜是傷,隻能任由目光落在罄冉的麵上,收不回也移不開。

她說她對他費盡心機,她說她了解他知他甚深,這讓他如何不喜,然而他心中卻知道,她對他所有的用心皆來源於恨,這又讓他心頭泛起一陣陣的苦澀。兩廂情潮翻湧著,撕扯著他的心,狄颯唇角悄然爬上一抹苦笑,卻聽罄冉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