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小心!”

腕上一緊,伴隨而來的是緊張而沙啞的聲音,那聲音帶著幾分顫意,罄冉回頭迎上一雙通黑湧動的眸子,她的心間竟也如那隨風而逝的聲音一般,顫了一下。

她微微愣住,蹙起了眉。目光直迫眼前人,似是想從他情緒翻湧的雙瞳中看到他的心裏。男子被她盯得眸中閃過微亂,低了頭。

罄冉微微眯眸,目光帶過他仍舊緊緊扣在自己袖上的手,幾不可查地挑眉一下,抬頭重新看向他,笑道:“你是府中的花匠吧?多虧了你,不然我可要迎麵撞上影屏,出大醜了。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莫言。”

自稱莫言的男子並不抬頭,低聲說著。

“莫言?莫言……”罄冉目光帶過莫言空**的右臂,盯著他神情顯得有些僵硬的麵容,輕聲喃著,若有所思。

莫言隻覺她話語中帶著分明的探究和沉思,他一驚,抬起頭來,卻見罄冉微銳的目光正停留在他拉著她臂彎的手上。他忙鬆開手,後退一步,仰頭時卻見一抹白影玉立在不遠的回廊下,正望著這邊。

莫言低了頭,沉聲道。

“老爺,在下告退。”

他說著轉身便走,罄冉也不攔他,盯著他的背影目光沉沉,見他快轉過月門,她忽而揚聲。

“你也是何伯從悵悠府選過來的?”

莫言腳步一頓,回身應道:“是。”

罄冉擺擺手,不再多言,邁步向回廊處站著的藺琦墨走去。月光灑瀉,遠遠的但覺他雙眉微蹙,可待罄冉步入回廊,麵前人卻是笑意盈眸,讓她微微恍然。

難道方才看錯了?

藺琦墨大步上前,衣袖一晃,自然而然地拉了罄冉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住。罄冉不料他會如此,心有些失跳,兩頰也微燙了起來。

藺琦墨似是感受到她的緊張,揚眉一笑,問道:“可累了?我不是說了讓你早些回來,你卻忙到這麽晚。我不在的時候,也是每日都這麽晚回來?”

罄冉心慌,急急接道:“這些日子總是有事忙,不日便是每年一度的大朝,屆時各地五品以上官員都要前來京師遞交文錄,接受審查,事情繁雜的很。不過皇上已將送公主前往青國的差事交給了我,九陽府的事倒是可以暫且撒手了。隻待這兩日交代下,便能輕鬆……”

她說著說著,便覺奇怪,就這般和他聊著連日來的朝事,竟那麽自然。這些話,倒似極妻子在外工作一日,回家在溫暖的氛圍下鬆懶下來說與丈夫聽的話。大大小小難易喜煩,隻要說與他聽,便能令整日的操勞都隨之而去一般。

這般奇妙的感覺,讓罄冉停下話頭,扭頭去望,正撞上藺琦墨笑意盈然的雙眸。罄冉一愣,低了頭,唇際有笑,卻不再說話。

兩人拉著手,一起走過曲折的遊廊,四周靜寂,天幕星月交替流光。

半響,藺琦墨才低頭微笑道:“將自己弄得這般累,你自己不心疼,你在天上的爹娘,姐姐也會心疼的。要怨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了。”

罄冉抬頭,淡淡一笑,麵有追憶,望著天際耀眼的星光,輕聲道:“是啊,他們都很疼我。家裏出事時我雖還小,可那些珍貴的記憶似是刻在了腦中,每每想起就仿似還在眼前。爹爹總愛托起我高高拋起,再穩穩接住,每次我都樂得咯咯而笑。娘親會給我做最好吃的菜肴,每次我闖了禍,惹爹爹生氣,娘親都替我說情。姐姐會給我唱歌,為我縫繡最好看的衣服,還有靖炎,他總愛纏著我,可從不讓我受任何傷害……”

藺琦墨目光微閃,淡笑著望向罄冉,挑眉道:“靖炎?青梅竹馬?”

罄冉聽他突然開口,停了話語,抬頭望他,迎上他含著些許吃味的眸子,她微微一愣,莞爾一笑。複又麵有沉鬱,望向星空,苦澀的笑不自覺地爬上唇角,蔓延至整個麵容。

“是啊,青梅竹馬,若是他還活著,不知我們會不會真如所有人想的那般……在一起。”

罄冉話語一頓,隻覺白靖炎離去時所說的話還不停在耳邊響起,他說:

“冉冉,好好活著。”

若不是為她,若不是拚了命護她,他那日該是會安然逃脫的。罄冉眼眶發熱,微咽一聲,笑道:“小時候我很任性,靖炎那臭小子,卻最愛纏著我。他性情開朗,很愛說話,愛玩鬧。我嫌他煩,總罵他幼稚,心煩的時候總衝他發火。現在想起來……倒是仗著他待我好,才敢那樣。卻不想幼稚,不懂事的那人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