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輕輕眨動著微潮的雙睫,望向遠處一棵紅鬆樹。那鬆樹高大偉岸,頂天立地,雖已深秋,可它傲風迎霜,蔥鬱蔭綠。

罄冉微微一歎,又道:“那日若非靖炎,我怕是早送了命。他比你年長兩歲,倘若他能活著,現在定然也是英雄了得,器宇不凡的。我還記得靖炎最愛吃娘親做的鬆子餅,有次我們打賭,我賭輸了。彩頭便是跟著娘親學做鬆子餅,親手做給他吃。可我卻玩賴,一日推過一日,氣得靖炎悶了好多天。現在想來,真的很痛恨自己。後來我試著做了好多次鬆子餅,卻都做不出娘親做的味道,想來靖炎他……定然對我很失望吧。”

罄冉說罷,才發現藺琦墨不知何時鬆開了拉著她的手,並未跟上她的腳步,站在身後三步外定定地望著她。她微微一愣,望向他。他的眉宇微蹙著,似是在憂慮著什麽,素來笑意盎然的麵容顯得有些輕寒。

罄冉甚少見他這般,不免愣住,揚聲道:“怎麽了?”

藺琦墨被她話語喚回心神,見她目有探究,他勾唇一笑,跨了兩大步,彎腰便將罄冉攔腰抱起,雙臂一振,將她拋向空中。

罄冉尚未回神,身體已被高高拋起,秋夜微涼的風撲麵而來,她升至最高點,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身子向下跌去,她安心地閉上了眼,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她跌下的身體,再次將她高高拋起。

罄冉心頭忽而湧起一股甜美的酸辛,爹爹爽朗的麵容和眼前男子俊美的麵容交雜在腦中,她心頭湧起層層溫暖,終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雖是不及小時候的清亮歡笑,可那笑聲,卻令她溫潤了雙眸,對生活再次燃起了期盼與執著。

七日後,秋高氣爽,天碧如洗,罄冉在中和殿拜別旌帝及文物眾臣,帶著賀禮護送承敏公主前往青國恭賀新帝登基。

百官心知肚明,此番前往青國名譽上是恭賀,但實際乃是青國皇帝要在賀宴上挑選一國公主締結秦晉之好。

承敏公主乃是太後親出,是聖上最珍愛的胞妹,此番前往青國,如若真能達成和親,無疑兩國將結成同盟。這將與旌國以後朝堂動向密不可分,所以大臣們也是睜大了眼關注著此番赴青動向。

因為是護送公主,雖不是和親,但是場麵也極為隆重。大批護衛是不能少的,另外還有宮女跟隨,再加上幾個禮鳴府的朝臣,浩浩****足有一千多人。大隊辰時便出了皇城,緩緩向南城門而去。

由於公主出城,京畿軍早就肅清了道路,一路暢通出了南門,遙遙的與隊前壓陣的罄冉便見兩騎勒馬立在官道旁,她微微一愣,策馬揚鞭衝了過去。

藺琦墨見罄冉飛馬而來,揚眉而笑,陽光照在那笑容上,似是揉碎了暖陽,有著絢爛的驚豔。

罄冉被他的笑容晃得心頭一緊,禦馬而立,揚眉道:“你怎麽在這裏?”

藺琦墨挑唇一笑,驅馬靠近罄冉,湊近她低聲道:“青國才子諸多,聽說美男子倒也不少,我不看緊你,被些不懷好意的人得了空子豈不是要懊悔終生?”

他說罷見罄冉嗔怒看來,眨巴了幾下眼睛,又朗聲一笑:“何況青國山水之勝乃諸國之首,這次四郎可要好好領略一番。”

罄冉心知他那“不懷好意之人”是暗指鳳瑛,不免有些好笑,撇開頭望向他身後之人,微微挑眉。

見她這般,藺琦墨忙錯身,笑道:“你這府裏能人巧匠倒是不少,我昨兒才知道莫言有一身煮製花茶的本事。你也知道我這人素來愛飲茶,此番便讓他跟著我如何?”

罄冉目光盯緊低著頭的莫言,瞥了眼他身後負著的包袱,半響才笑著看向藺琦墨,道:“我倒不知你何時變得這麽嬌氣了?莫言想跟便跟著吧。”

“是,老爺。”

莫言點頭應道,罄冉再望他一眼,這才掉轉馬頭,向大隊靠攏。藺琦墨回頭衝莫言聳聳肩,挑眉一笑,這才駕馬跟上罄冉。

罄冉剛到了隊前,便翻身下馬鑽入了馬車,藺琦墨不明所以,躍下馬背,後腳便跟進了馬車。見罄冉微沉著麵,坐在內車軟榻上,目光銳利盯著自己,他不免一愣,嗬嗬一笑。

“怎麽了?”

罄冉轉開目光,看向車外,冷聲道:“莫之焰為何變成了莫言,為何一直跟著我,我想這個問題四郎當能為我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