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星野一哂：“怎麽，我是什麽開動物急救車的嗎？到你這邊來就是為了來給你送受傷動物的？”
梁朝曦一時間沒繃住，也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想又有動物生病受傷被你們送過來啊，可惜這個世界又不是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
她轉過頭去示意楊星野看房間裏麵。
“你看，那兩隻受傷的北山羊，是被巡邏隊的人發現送過來的。這樣腿受傷的情況要是得不到相應的治療，我估計它們很快就會不行了。”
楊星野點點頭：“此時此刻，它們領地範圍裏的雪豹正在納悶兒呢，怎麽盯了好幾天的晚飯這一下就不見了。”
梁朝曦挑眉：“你是覺得這種程度的傷沒有必要費盡周折地拉下來治是嗎？”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嘛，人類作為自然界中的一個大bug，我覺得還是不要輕易幹涉這種食物鏈上的良性循環好。你可憐山羊，誰可憐雪豹呢？”
梁朝曦在野生動物保護站的工作一直以來隻限於救助受傷的野生動物，閑暇時間也會參與到野生動物保護宣傳科普的工作中去，對於保持生態平衡這種問題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
“你說的有道理。”梁朝曦回過頭去又看了一眼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已經臥在地上休息的兩隻北山羊，“有時候我隻是單純地從一個動物醫生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但是在野生動物保護方麵，僅僅做一個醫生我感覺是遠遠不夠的。”
梁朝曦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楊星野鼓勵性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們這裏缺動物醫生缺了很久了，別小看我們阿勒泰。這兒地理位置雖然偏僻，但地形地貌種類繁雜，自然環境極其優越，動物種類也相當豐富，你能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幹好就已經很不錯了。”
說著他動手幫梁朝曦把房間裏這兩位新來的傷員送到病房養傷，為了徹底轉移她的注意力，一路上又拉著她，絮絮叨叨地和她說隊裏一個兄弟前段時間的奇遇。
“現在國家特別重視生態環境保護，不是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嘛，我們的阿爾泰山，本來就是金山的意思，烏倫古河就是銀水，金山銀水，以前為了開礦，也是有些高汙染高耗能的項目，這一下環保工作一做好，自然環境也肉眼可見地好起來了。我們隊裏有個兄弟，過年的時候出去聚會晚上回家，走在路上就看到一隻特大的野貓在雪地裏麵溜達。當時他雖然喝了酒，腦子還算清醒，還在心裏納悶這麽冷的天流浪貓怎麽沒找個暖和地方待著，過著流浪的生活還能長這麽大，不會是從誰家裏跑出來跑丟了吧？結果走進一看，一瞬間就是一個激靈，酒都嚇醒了。”
他說得繪聲繪色，梁朝曦的好奇心被激發了起來：“怎麽了？是猞猁嗎？”
楊星野很是意外：“你怎麽知道的？有內部消息？”
梁朝曦認真解釋：“你的同事肯定也不是外行，如果是和貓的外形差距太大的動物，比如兔猻，雪豹之類的，他應該不會在一開始的就把它錯看成貓。結合阿勒泰地區的環境和野生動物分布，我猜應該是猞猁的概率比較大。”
“太對了！你這推理能力也不容小覷啊，就是猞猁。你能想象城市裏會出現猞猁嗎？反正我在這兒生，在這兒長，長這麽一次都沒見過。”
“除了在動物園裏，我還沒見過猞猁呢。”梁朝曦有些遺憾，“我小時候養過一隻小貓，聰明手可長了，雖然和猞猁不能比，但是比一般的小貓都長很多呢！”
說起來小貓來，她忽然想到前段時間楊星野帶給看過的那隻母貓：“說起來，那隻送去引產的貓怎麽樣了？”
楊星野自豪地拍了拍胸脯：“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什麽時候搞砸過？張俊超說小貓身體太弱了過一段時間休養好了才能領養。我都已經想好了，要是實在領養不出去，我就給它領養了。”
梁朝曦是知道他的工作的，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幾天不回家也是家常便飯，這樣的情況，養寵物好像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她有些擔心他是為了讓她安心，才選擇這個時候站出來成為小貓的托底。
這樣著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她之前也在寵物醫院實習過，養一隻寵物所要付出的不止是時間和金錢，還有無限的包容和愛。
養一隻寵物，代表著簽定一個契約，承擔一段責任，不是簡單地把一隻貓或者狗帶回家，不想養了煩了膩了生病了就可以直接丟出去了事的。
“你工作這麽忙，有時間和精力照顧一隻貓嗎？”
梁朝曦遇到這種和專業相關的事總是這樣單刀直入，從不拐彎抹角。
“我肯定是沒時間了，我這話你也知道，我自己能勉強活著已經不錯了，萬一遇到什麽麻煩事，一時半會兒回不去家，養個小貓也挺可憐，一個貓在家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
“怎麽，你這是，是在關心我啊？”
梁朝曦對他突如其來的自戀感到無語，沒接這茬：“那你怎麽領養小貓啊？”
“我領養，但是我不自己養。你放心，我已經和我姥姥說好了，她最喜歡貓了，正好老人家年紀大了冬天冷出門也不方便，養個小貓咪就當陪伴了，可以解個悶。”
梁朝曦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能讓奶奶領養小貓，它一定會很幸福的。”
楊星野聽了這話，有些感興趣了：“為什麽這麽說啊？看起來你對我姥姥很了解的樣子。”
“老人家養動物的通常都養的特別好，而且你不是給我帶過奶奶做的大列巴嘛，真的很好吃。貓咪跟著奶奶會有很多好吃的了。”
楊星野笑道：“差點忘了這事兒了。都這麽久的事了你還記得，說明大列巴是真的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說到吃的東西了，楊星野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想起之前放在梁朝曦辦公室的涼皮，楊星野習慣性的一拍腦門，卻一時間忘了自己腦袋上的包還沒有好，這一巴掌下去把自己直接拍的悶哼一聲。
其實他是很想滋哇亂叫一通的，甚至第一聲已經快要發出去了，餘光掃到旁邊的梁朝曦，保持形象的念頭一上來理智和克製忽然就占了上風。
然而天不遂人願，此時時間已晚，天色雖然上早，但夜不深人卻靜，再加上梁朝曦的耳朵比較靈敏，楊星野極力壓製的這一聲還是傳到了她耳朵裏。
這一下她是聽出來他真的疼了。
收起早上對楊星野的調侃，梁朝曦關心的問道：“怎麽樣？沒事吧？嚴重的話還是噴點雲南白藥的氣霧劑，這樣會好的更快一些，也不會太疼了。”
正當是楊星野裝柔弱博同情的時候，他卻沒有選擇這樣做。
“沒事沒事，剛才就是突然忘了這事，不小心下手重了點，別擔心。”
怕梁朝曦不信，他特意伸手輕輕按了一下那個包：“你看，真的沒事了，隻要別使太大勁，基本上沒什麽感覺了。”
梁朝曦點點頭，提醒他：“你剛才想說什麽來著？”
“這麽晚才下班，肯定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起吃飯的事，梁朝曦也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一股饑餓感湧上心頭。
“是什麽啊？”她忍不住有些期待地問。
“涼皮，最近新開了一家店，還挺火的。我怕天氣太熱你吃別的沒什麽胃口，所以特意給你帶的。”
說話間梁朝曦想到酸酸辣辣的新疆涼皮，一下子就有望梅止渴的那種感覺了。
回到辦公室，楊星野貼心地把梁朝曦的那一份打開，倒上料水，怕她吃不慣特意把油潑辣子留了下來，讓她自己按照自己的口味加。
這還不算，連一次性的筷子都仔細地掰好，磨掉了毛刺。
“嚐一嚐，這種是我們新疆的涼皮，雖然也是陝西涼皮傳過來的，但相比之下還是有點我們新疆特色在裏麵的。”
“謝謝。”
梁朝曦著實有些餓了，看著簡簡單單但色香味俱全的涼皮食指大動，接過筷子先嚐了一塊麵筋。
楊星野手上的動作不停，眼睛卻一直關注著梁朝曦的反應，把她的喜好一一記錄下來。
“怎麽樣，好吃嗎？能吃得慣嗎？”
楊星野解釋道：“隻要是料包裏麵放了酸水，本來我怕你吃不慣，打算不讓商家放呢，但是感覺不放的話還是少了一點新疆的特色和味道。”
“很好吃，適合夏天，謝謝你。”
梁朝曦認真的說。
也許是口味的問題，她真心實意的覺得這是他吃過的所有涼皮或者涼麵類的食物裏麵最好吃的。
楊星野很開心：“這種是大雜燴，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我就要了這個，相比之下你有什麽特別喜歡吃的嗎？”
梁朝曦指著碗裏麵一種細細長長的黃色麵條問道：“這是什麽啊？我以前好像沒吃過這個。”
“這是黃麵。是一種堿麵，除了這樣涼拌著吃，還能和烤肉放在一起，就是黃麵烤肉。”
“哦，原來這個，黃麵烤肉我吃過的，就是感覺和這種不一樣。”
“喀什那邊比較正宗的黃麵是用胡楊樹上沁出來的堿提純之後和麵做出來的，什麽時候有機會，我帶你去吃。之前不是說過嘛，那邊雖然也屬於新疆，但南疆和我們北疆還是有些不同之處的。”
閑聊之中時間過得很快，吃完涼皮楊星野從口袋裏拿出一盒口香糖遞給梁朝曦：“給你，哈密瓜味的。”
果然是個細致周全的人。
梁朝曦又想起她之前和舒顏姐姐說的話，不知道是熱的還是辣的，臉上感覺有些燒燒的，心跳也仿佛比之前快了一些。
從野生動物保護站出來，楊星野慣例送梁朝曦回家。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兩個就住在同一棟樓同一個單元，梁朝曦就算有心想要拒絕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回到家裏的老小區，天終於黑了下來，楊星野開著車在小區裏麵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合適的停車位。
他怕梁朝曦回去太晚影響休息，把車暫時停在樓道門口：“朝曦，你先下車回去吧，這麽晚了不好停車，我去外麵找一下停車位。”
原本以為梁朝曦會點頭答應，卻沒想到她並不下車，反而說道：“沒關係，我和你一起去找停車位。”
楊星野受寵若驚，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個行為看似有些曖昧，梁朝曦不知道楊星野那個碰到起了一個大包的腦袋瓜聽了這話會產生點什麽花裏胡哨的腦補，就繼續補充到：“就這樣上去不是把你完全當做司機看了嗎？不太符合基礎的社交禮儀。”
遇到梁朝曦，楊星野突然變成了自己之前嗤之以鼻的戀愛腦，更有甚者，腦子裏麵就好像打開了奇奇怪怪的濾鏡，有利於他腦補的一律放大，不利於他腦補的一律過濾。
就像剛才，梁朝曦說的那句和他一起去停車，一石激起千層浪，立刻就讓他的大腦裏麵被粉色的浪漫泡泡填滿了。
而現在這些泡泡正從他看著梁朝曦含情脈脈想入非非的眼睛裏麵不斷向外溢出去，至於她後麵的合理解釋，他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會傻到拒絕。
兩個人在外麵繞了一大圈，才終於找到一個能停車的地方。
梁朝曦想到他一直住在這裏就會一直遇到停車難的情況，忍不住問他：“真的不考慮住回原來的地方嗎？”
梁朝曦雖然沒有去過他之前的家，但這麽長時間了，對阿勒泰的地形情況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他住的那個地方是新建的電梯住宅，都是些大戶型，地下室還配有專用的停車場。
“和老人家一起住也有和老人家一起住的好處，而且奶奶要是每天都能看到你，也一定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