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殺人樓(5)

阮立冬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她是在哪兒見過這個孕婦,對方也沒給她想的時間,連點頭的招呼都沒有,孕婦和小夥子一起進了房。

“我閨女,懷孕不舒服,住了陣醫院。”李師傅說著話,眼神跟著孕婦一起去了裏屋。

“你打著手電筒,接下去怎麽了?”靳懷理問。阮立冬覺得他這人真挺不近人情的,大家都聽到人家閨女才出院,李師傅連句話都還沒和閨女說呢!

李師傅倒沒怪靳懷理的意思,可能也是因為被打斷過的關係,他下麵的陳述倒顯得沒之前那麽詭異了。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聽歐陽總和萬老總爭執,雖然他們聲音不大,不過歐陽總當時很生氣。”

靳懷理沉吟了一下,“他們爭執的是什麽你聽清了嗎?”

“聽清了,是個名字,叫馬路安,這個名字奇怪的要命,所以我記得清楚,歐陽總說要做這個東西,後來他們看到了我手電筒的光就不再說什麽,人也很快就離開了。”

“歐陽旭和歐陽慕是雙胞胎,他們的聲音區別大嗎?”

“不大。”李師傅搖搖頭,“他倆的長相、聲音和走路姿勢什麽的都一模一樣,看得出他們分別的估計就歐陽家的人。”

“那你怎麽肯定和萬豐吵架的是歐陽慕不是歐陽旭?”

李師傅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兩位歐陽總雖然許多地方都是幾乎一模一樣,不過這脾氣可真就不一樣,旭總脾氣好,我從沒見他和誰紅過臉,至於慕總……”

這次李師傅是邊搖頭邊歎氣了,看起來這位死了的歐陽慕脾氣還真是不敢恭維,阮立冬想。

她沒想到李師傅回答完這些問題後,靳懷理就提出起身告辭了。

走在小區青磚破碎的路上,萬鋒給這次走訪做作結:“看起來,歐陽慕去28樓的原因的確值得推敲,就是時間過了五年,線索難找了點兒。”

阮立冬點頭,她同意萬鋒的說法。靳懷理走在她旁邊,冷不防提問:“如果沒帶腦子出來的確是隻能看到這麽多?”

“那帶腦子的你看出什麽來了?”阮立冬最不喜歡靳懷理這種隨便藐視別人智商的樣兒。靳懷理手插口袋,下巴昂著,視線微微下斜看著她,一臉“真藐視你又怎樣的表情”,阮立冬真想回他一句有屁快放。可她知道,按照靳懷理那個脾氣,這話她要是放了,他就不放了,那很折磨人。

阮立冬撇撇嘴:“說吧,不說出來我哪知道我有多笨。”

這個回答顯然是讓靳懷理滿意的,他停下腳,仰頭看著天,聲音低語速略快:“對歐陽兄弟的評價,李師傅帶了主觀色彩,歐陽旭幫過他,所以存在他美化歐陽旭的可能;僅憑歐陽幕脾氣不好就判斷和萬豐吵架的是歐陽慕我存疑;再有,如果是長相聲音都很相像的雙胞胎,怎麽確認五年前死的是歐陽慕不是歐陽旭。”

阮立冬覺得這人越說越玄,難不成死的還會是歐陽旭?

靳懷理餘光看到阮立冬在對他最後一個推理表示不屑,他抿緊嘴巴,“陳述每種存在的可能是我的習慣,當然,你也會陳述,我和你的差別在於你的每種就一種。”

他聳聳肩,像在表示遺憾,“再有,那個馬路安是什麽?”

是啊,馬路安這個奇怪的名字究竟是個人還是個什麽東西呢?萬鋒想,蕭硯想,阮立冬也想。不過阮立冬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摒棄掉對靳懷理的討厭,她拍了他一下,“不過靳懷理,你憑什麽說歐陽旭照顧李師傅了,人家早退休了。”

“除非你解釋得出他那個大專文憑的她女兒是怎麽進東都工作的,mysmartlady?”靳懷理說英文的聲音好聽,有點小翹音,一句“smartlady”說得阮立冬臉紅,不過也是他這麽一說,阮立冬總算想起來那個孕婦她究竟是在哪兒見的了——那天在東都大廈門口,被她姐姐阮圓送上急救車的那個人。

難怪她看著眼熟,阮立冬揉揉腦袋,想想李師傅不算富裕的家庭,覺得自己又給靳懷理的智商做了次綠葉。

她偷偷看了靳懷理一眼,靳懷理在看天。

潘美英特批阮立冬隨案采訪,對此阮立冬並沒太大意外,畢竟她小叔子也參與在案子裏,而且瞧潘美英那架勢,她倒挺期待阮立冬這次不一樣的采訪的,雖然到目前為止,被采訪者還沒正麵接受過阮立冬的提問,阮立冬充其量算個跟班吧。

可自從從李師傅家回來,接連幾天,阮立冬都沒接到靳懷理那邊任何的“邀請”,難道是案子遇到瓶頸了嗎?阮立冬想。

這天,她從蕭硯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原由。如果不是蕭硯說,阮立冬壓根兒就把靳懷理還是個大學教授這事兒忘個幹淨。都沒和蕭硯說聲再見,阮立冬出了門,站在門口的阮圓無可奈何的看著妹妹的背影,請蕭硯進屋。

靳懷理任教的地點是位於沭封市中心城區內沭封大學。

理學院在學校東區,距離理學院大門最近的理學院主樓是棟建築麵積不小的七層建築,對稱式的建築風格,中軸線略高於兩翼,頂端是個戟形設計,很中規中矩的樣子,不過樓層的窗子看起來卻不大一樣,它們是分左右兩側對稱環抱式的朝中脊傾斜,遠遠看著,阮立冬有種自己麵對一棟向裏凹陷大樓的錯覺。

她眨眨眼,邁步進了樓門。

703,靳懷理的實驗室房間號。

她在七樓出了電梯,白天,走廊沒開燈,光線略暗。她經過幾間門關閉的實驗室,有的亮著燈,有的沒有。

阮立冬對著門牌,終於找到了703。703的門開著道縫,裏麵有人的說話聲,阮立冬認得那人的聲音是靳懷理。

靳懷理在和他的學生說話,他先叫了一個名字,那名字是烏爲熙,靳懷理是這樣說的:“烏爲熙,每次看你的報告我被你名字那九個點晃得眼花也就算了,可誰告訴你鋼的形變指數是0.2的,你跑火星上做的實驗?報告重做,再出錯我不介意給你名字再加一點,‘鳥’這個姓不錯。陳煥,聽說你對象談得也不錯?你這個成績如果再不抓抓我可真要認真考慮要不要告訴你上周三你對象在圖書館前的冷飲廳和別的男生手拉手的事兒了,看你這個表情估計是知道那頭兒重要了,那我暫時先替你女朋友保密不告訴你了。再有陳驍,你這個字跡總算有點長進,我不再有看阿拉伯語的錯覺,但是蒙語以後還是少寫,下課去書店買本龐中華鋼筆字帖抄100遍,下次上課交我這來。”

阮立冬忍著笑偷偷看了眼門裏的靳懷理,他正回頭整理器材,背對著學生。他在擺弄著一台儀器,他指頭很長,纏繞在電線之間,竟然讓阮立冬有種很美的感覺,當然這種美感不包括靳懷理下麵的話,靳懷理說:“買那種名著類的字帖比較好,最近想讀西遊記,買那個吧,手抄本的感覺比印刷體要好些。”

阮立冬看到靳懷理很認真的點點頭,像在自我肯定,她則是快笑岔氣了:西遊記的字帖抄100遍,不如把手砍了呢。

靳懷理這人嘴有時候真挺毒的,可重要的是,有時候他使壞,卻總用光明正大的理由。

阮立冬肩膀一重,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

“你誰啊?”那人問。

“負離子、空氣、無關緊要的人。”說這話的靳懷理直接“拎”起這團“負離子”進了教室。

阮立冬站在教室裏,看著眼前忙著鼓弄桌上儀器的學生,那些儀器,說實話,她一個也不認識。

“那是什麽?”她指著一個方方的金屬盒子問靳懷理,後者看也沒看她一眼,“負離子沒問問題的權利。”

“那負離子有權利問案情進展嗎?”

“有,可我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讓我進來幹嘛,像個傻子一樣!”阮立冬生氣的發火。靳懷理卻搖著頭,“No,你的存在相當有意義。”

他起身拉著阮立冬走去一組實驗好像遇到困難的同學那裏,靳懷理拍了拍一個同學的肩,讓那同學走開,他自己站在那個同學的位置上,低頭調試起儀器。

“電路接線錯誤,兩根線連到一個結點上,烏爲熙,你喜歡鳥這個姓?”阮立冬聽他邊嘀咕邊擺弄麵前那台奇形怪狀的設備,若幹電路連著幾根彎曲玻璃導管,管子一頭開口對著塊玻璃板。

烏爲熙臉漲得通紅,他不想姓鳥,可做不好這個實驗也是事實。

“老師,要不你給我們示範一次唄。”烏爲熙說這話時,靳懷理也在說:“時間順序不能錯,電化轉換要先化後電,順序錯了會著火。”

然後靳懷理順理成章的說了句“好”,可阮立冬就搞不懂了,她怎麽就被靳懷理安排站在了實驗台的一端。

“我做好手勢你再按開關,明白?”靳懷理說。

阮立冬點頭看著靳懷理走到實驗台另一端,繞了個圈又把那個叫烏爲熙的學生拉到了他剛剛的位置上站好。烏爲熙看著阮立冬笑笑,同樣的不明所以。

靳懷理說開始吧。

開始什麽?

“實驗啊。”靳懷理說。

阮立冬第一次做這種“高深”的物理實驗,人有點小興奮,她看著實驗台那端手抬起來,自己就按了開關。

砰一聲,再看烏爲熙,頭發被點著了,正被靳懷理一條毛巾捂上滅了火。阮立冬覺得她好像闖了什麽禍,她按早了……吧。

靳懷理卻沒說她什麽,他扔了毛巾走去講台前,單手撐著桌沿,“你們從這次失敗的實驗裏學到了什麽?”

靳懷理手一擺,沒讓人回答的意思,“不要隨便找合作夥伴、找合作夥伴也不要找沒帶腦的,最重要的是,別迷信人民教師,人民教師會安排沒腦的人來給你們增加記性。”

阮立冬要氣死了,就在她打算不顧場合不顧時間,上去收拾靳懷理一頓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喊:“誰是靳懷理!”

緊接著,一個打扮入時的中年女人衝進了教室,她手裏拿著個玻璃瓶,瓶口用玻璃塞塞著。阮立冬盯著瓶子裏微微泛著黃的**,整個人突然就緊張起來了。

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