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甩了甩袖子走了,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王守仁。
由於“去楊一清那裏”這句話太言簡意賅,也沒說到底去幹什麽,搞得大家一團漿糊!
李東陽憋了一肚子氣,恨不得讓這倆人馬上消失,又不能不拿皇上的話當聖旨,隻好揣摩著做,當即修書一封給楊一清,遞給王守仁說道:“信你拿好,路上有什麽不測,後果自負!皇上可沒讓老夫派人手保護你們!”,說完揚長而去!
這到底是神馬意思!楊一清是誰?
王守仁看了看李夢陽,李夢陽肯定地點了點頭,表示他有料要爆——下麵先看一點基本資料:
姓名:楊一清,字應寧,號邃庵
生年:1454年
民族:漢
性別:男
籍貫:雲南安寧
學曆:進士(成化八年)
職位:南京太常寺卿都察院左副都禦史(三品)
職務:放馬(管理陝西馬政)
李夢陽說:“我老家在甘肅,跟陝西搭界,所以他的事情常有耳聞:楊應寧此人極為聰明,很會來事,但當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進士後,把吏部的官員好一個為難,為什麽呢?因為他就一點不好——長得醜!據說見他一次回來,一個月後暴瘦十斤!禮部尚書和他共事一個月,竟然虛弱得無力上朝!於是吏部尚書當即舉薦楊一清去陝西放馬——臨走時說“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總之,馬政,茲事體大,應當放給有份量的人物!
於是楊一清就這樣出發了,趕赴那個風力資源比較豐富的地方!
由於楊一清身居三品,當地的官員都得聽他的,他不但“一個蘿卜一個坑”地管好了自己的三分地,當好了合格的“弼馬溫”,而且實施了一係列禁止不法商人壟斷茶馬交易,改由官方專管茶馬貿易,確保軍需民用等善政——這一套在當地做得是風生水起!百姓也都十分愛戴這個“弼馬溫”!
王守仁一聽,“哦,是這樣,不就是喝幾口西北風嗎?我去!”
不曾想李夢陽竟然一挽袖子:“好,那就一同去!”
王守仁大驚:“怎麽,你也去?”
李夢陽:“哎,兄弟你有所不知啊!今天多虧你吸引了李閣老的注意力,否則我的事就被戳穿了,這就是我寧可拿本書看,也不願多說話的原因!”
王守仁心想,你那也叫沒多說話!看著他道:“哦?到底什麽難以啟齒的事?獻吉兄請慢慢講來!”
李夢陽:“哎,說來話長——四年前我爹去世,那時我剛中進士,因為要回家守製三年,所以當別的進士,都封官職的時候,我無奈回鄉了。整整三年啊,就這麽過去了,如果我爹活著,他一定不會讓我無所事事呆在家裏(廢話,活著還守什麽製!),但朝廷規定必須得三年。後來,我娘找了個老實人,做我的繼父,雖然是繼父,但他待我如親生兒子一樣,可世事難料啊,到了第三年,我母親又過世了,於是我在家又等了三年。終於守孝期滿要回京了,我繼父……哎……”
王守仁聽得是滿頭大汗,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啊,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他非常同情地問了句:“那……你繼父有沒有再給你找繼母?”
李夢陽沉重地點了點頭:“所以說,我沒按規定守製,而是偷偷潛回京城——本以為駙馬爺府上,向來安安靜靜,不涉官場,可以作為我在京城的棲身之地,沒想到……”
“不孝就是不忠,我大明怎麽能任用這等不忠不孝的人為父母官呢……”王守仁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副李夢陽被千夫指的畫麵來。
“了解!與其等著被趕回去,不如自發回去!好吧,一起上路!”王守仁拍拍他的肩膀。
朱祐樘回宮之後,竟然沒有再提今天的事,這讓張皇後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於是她試探著問他:“皇上,難道還在跟那個毛頭小子王守仁生氣?”
朱祐樘微微一笑:“生氣?嗬嗬,我是高興!治國者,非李閣老莫屬;治文者,非李東陽莫屬;而王守仁——文治武功,護國棟梁也!”
“那皇上還把他發配到陝西吹風去?”張皇後不解地問。
“哎…...這皇後就不懂了吧…….那裏還有朕放著的另一顆大棋——有這兩個人護國,朕就可以安枕無憂了!隻是王守仁雖然出類拔萃,卻年少輕狂,不曆練一下,難成棟梁!”
皇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
兩個宮女追著太子跑進來,拉住皇後喊道:“皇額娘,剛才你說誰是棟梁,父王打發他去哪了,我也要去……”
皇後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過來個小太監,把太子拉走了——要是別人,還真拉不走太子,因為他隻聽小太監的話,這個太監名叫劉瑾,此時頗受張皇後喜歡。
劉瑾哄太子開心的辦法多種多樣,最討太子歡心的就是變戲法——能把大活人變沒了!每次劉瑾變完後,太子都找半天。除了逗樂子,劉瑾還會講故事,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劉瑾都能編出來給太子聽,如果有一天故事沒了,太子連覺都不睡了!
從駙馬爺府出來,王守仁直奔家中,把這件事告訴了王華,本以為王華會劈頭蓋臉來一頓,而恰恰相反——不知從何時起,王華很少再責罵王守仁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兒子,很多時候是對的!包括這一次!
王華隱約覺得皇上對自己兒子,比他這個常在麵前晃悠的翰林院修撰都要留意!“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這不正是你的追求嗎?去闖你的世界吧!爹老了,不再束縛你的手腳了!
“伯安,高大全從老家趕過來了,在你書房,你去見見他吧!”
“好的,爹!”
王守仁好久沒有聽到祖母的消息了,本該在去陝西之前回一趟老家,但李夢陽還擔心“東窗事發”,所以就不挑戰他的神經了。
“少爺,你回來了!”高大全一見王守仁就滿臉欣喜。
王守仁趕忙招手“嗯,大全,快坐!祖母她還好吧?”
“嗯,好著呢,有芸玉伺候著,天天哄她老人家開心!老婦人直呼芸玉是她的貼心小棉襖!這一日三餐,都是親自捧到嘴邊,要是感冒吃藥什麽的,芸玉都是先嚐一嚐熱不熱,再給老婦人喝……”
王守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芸玉……她……一直住在我們老家?”
每次說芸玉,高大全就滿是讚許:“嗯!她說別人伺候老夫人,她不放心!而且,時間長了,老夫人離不開她,她也離不開老婦人了!”
王守仁試探著問:“她還好吧?”
高大全說:“嗯,很好,而且還辦了私塾,請先生給鄉裏的孩子教書!”
王守仁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該不該問:“我是說,她……有沒有提到過我?”
高大全想了想:“沒……”,又想了想,斬釘截鐵地說:“隻字未提!”
王守仁不太相信地問:“那你自己來京城是做什麽?”
高大全:“芸玉說你難得消停幾天,萬一出什麽事,也沒個人幫著。老家安安靜靜的,也不需要我,所以我就來了!”
王守仁麵有喜色:“這不還是提我了嗎?”
高大全撓撓後腦勺:“她說是……那個人……”
王守仁:“哦……”
高大全指了指帶過來的包裹:“不過她給你做了幾雙鞋子……說讓你別強求……愛穿不穿……”
王守仁拿過來,看了看鞋底:“靠,這麽醜!這也叫針線活?你放在櫃子裏吧!”——還真不是王守仁挑剔,那鞋子的確是有礙觀瞻,鞋底足有三寸厚,線碼的是歪歪扭扭,恐怕都能隔腳!鞋子送來沒啥用,不過高大全送來還是有用的,無論如何他也是“櫻花樹”欽定的守護神!不指望他能像奧特曼一樣,保衛地球,但打打小怪獸還是可以的!
王守仁收拾好一切,想起還沒跟蘇伍娘打個招呼,於是讓王安準備好一匹馬,快馬加鞭來到不夜宮。
“真的?!!你要去陝西?我好想去看一眼西安,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此去關山重重,山高水長!”
“不行,我決定了,一定要去!我要去西安開個龍門客棧,你看怎麽樣?”
“你想蒸人肉叉燒包?別做夢了,八成被人家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