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得福開了口,他的嗓子發幹,好像說什麽,都格外的蒼白。
“陛下他隻是忙!”
“嗬!”
宋凝昭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門外。
門檻有些高。
宋凝昭臨出門時,腳尖不小心被絆了一下。
好在珠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珠珠並沒有跟進得福的房中,因為,她並不知曉宋凝昭在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焦急地問道:“小姐,您怎麽了?”
宋凝昭心髒的豁口越來越大,失重,空洞,又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她難以呼吸。
“回家!”
宋凝昭用盡了力氣,才終於說出來這兩個字。
珠珠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姐。
她一句話都不曾多問,隻重重點頭,“好,奴婢帶小姐回家!”
一路上,宋凝昭都靠在珠珠的肩膀上,可是她一滴眼淚都未曾落下。
宋凝昭哭不出來。
眼睛幹澀的可怕。
心髒由空洞,變得絞痛。
胸前的衣襟都被她抓皺。
嗓子發不出聲音,她隻能大口地呼吸。來緩解身體的不適。
珠珠被這樣的宋凝昭嚇哭了。
她一直緊緊地抱著宋凝昭,一雙手不停地摩擦著宋凝昭的臂膀和後背。
“小姐,您別嚇我,您到底是怎麽了?”
小丫頭的喉頭堵得難受,說起話來都帶著濃濃的鼻音。
宋凝昭很想要告訴她,自己沒事,讓她放心。
可是她張了張口,卻始終難以發出聲音。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怪物。
一個,不配擁有任何情緒的怪物。
巨大的黑暗將她吞噬。
宋凝昭卻掙紮不了半分。
她的身體好像僵住了一樣,完全不聽使喚。
直到馬車,停在了護國公府門外。
宋凝昭攥成拳頭的手,被珠珠溫柔地牽起,化開。
“小姐,咱們到家了,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好不好?”
小丫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到了宋凝昭的異樣。
她努力的穩住了自己的情緒,麵帶微笑,用最溫柔和善的語氣,引導著宋凝昭,將她從深淵巨口中帶了出來。
宋凝昭被她牽著,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朝露院。
一如往常的平靜,沒有讓任何人看出異樣。
珠珠將宋凝昭扶到了**,替她脫掉了外衫和鞋襪,服侍著宋凝昭躺下之後,她才吩咐著房裏的下人:“你們都退下吧,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霧凇看了一眼躺在**,雙眼卻木然睜開的人兒,下意識的心髒一緊。
小姐似乎有些不對勁。
霧靄依舊沉悶,她退出了房間,想了想,轉身悄悄地去往皇宮。
等到珠珠將所有的人都遣了出去,她一轉身,又被站在她身後的宋凝昭嚇了一跳。
宋凝昭赤著足,並未穿鞋,身上連外袍都沒披。
“小姐,您怎麽起來了?您快將鞋襪穿上。”
宋凝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如既往的笑意。
“我沒事兒,你也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您讓奴婢留在房中陪您吧,奴婢保證,不發出任何聲音,也不打擾您做任何事情,就隻是單純的陪著您,可好?”
宋凝昭依舊微笑,“你出去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珠珠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見宋凝昭這副模樣,她覺得,當務之急,她應該去請大夫來為小姐瞧一瞧。
“是,那奴婢就在門外,您有什麽吩咐,喊一聲,奴婢便進來。”
“好。”
終於,房中隻餘下了宋凝昭一個人。
她呆愣愣地站著,似是感受不到冷。
忽然,她將視線落在了那隻透明的量杯上。
宋凝昭走了過去,她拿起酒杯,將清水,一杯一杯地從量杯中舀出。
都是假的。
素箋是假的,情話是假的,墨玄夜對她的感情,也是假的。
直到水量銳減了一半,到達50的時候。
宋凝昭才終於回神。
她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動作,又看了看量杯中的水量。
“不,不是這樣的,阿夜是愛我的。”
墨玄夜曾經不顧自身安危,替她擋了一劍。
如果不是愛她入骨,他怎麽會豁出性命,也要護著她呢?
宋凝昭將舀出來的水倒回去了一杯。
不夠,她又補了一杯。
“沒錯,他最愛我。”
有一次,宋凝昭身陷敵營,是墨玄夜,不顧一眾副將阻攔,單槍匹馬,隻身闖入敵營,將她從虎狼窟中帶了出來。
他是她的英雄啊!
宋凝昭一連補了好幾杯水進去。
量杯中的水,又快滿了。
宋凝昭的手還有些抖。
“這件事情十分的嚴重,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說出這句話,宋凝昭這一次,鄭重地從量杯中舀出一杯水,潑到了地麵。
杯中的水,又淺了一分。
宋凝昭才終於放下酒杯。
她將所有存放素箋的匣子,全部搬了出來。
整整十匣。
她摸出了祖宅的鑰匙,將匣子一股腦地抱回到祖宅的天井處。
上一次圍爐煮茶的火盆還在。
宋凝昭拿出打火機,抽出一張素箋,點燃,丟進了火盆裏。
火苗猝起,冒出縷縷青煙。
宋凝昭眼尾發紅,不笑不鬧時,她就像是一隻抽出了靈魂的木偶。
素箋被她一張一張地丟進火盆。
盆中的火苗越燒越旺,四散的青煙,將這裏隔離出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媽說,不讓我跟傻子玩兒,因為傻會傳染!”
“宋凝昭,你就是個克星,克死了你的爸媽,克死了你的外婆,你克死了所有愛你的人,你憑什麽活著?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啊?”
“啊啊啊,你們看啊,她真的是個怪物呢,頭都被我砸出血了,她都不知道哭,大家快跑啊,怪物要來吃人了!”
“學姐,你什麽都好,什麽都有了,我隻是占用了你一次的成果而已,你並不會損失什麽,我收獲了名利,你拿了錢,我們雙贏,這樣不好嗎?”
“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兒嗎?一天天的,清高什麽啊?開個價吧,堂堂華北大學高材生,睡一晚,需要多少錢?”
“賤人,你別給臉不要臉,老子想睡你,是你的榮幸!”
……
“娘娘,陛下他隻是忙!”
!
畫麵定格,回憶鎖緊,過往的不堪和灰暗,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將宋凝昭包裹得密不透風。
原來,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