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連您也不疼女兒了嗎?”

宋凝霜怒氣未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一次一串串地落下。

“我知道,我離開了三年,有人取代了我的位置,現在,在全家人的心裏,宋凝昭都比我重要,就連在玄夜哥哥的心裏,都沒有我了!”

一想到這些,她就心裏難受。

“霜兒,你能不能冷靜?”

宋凝霜可是她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女兒。

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把她當眼珠子護著。

怎麽可能會不疼她?

“宋凝昭做皇後,是天命所歸。”

她是從天上下來,拯救大慶萬民於水火的神女。

在百姓的心裏,她已經是不可撼動的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與她相提並論。

“憑什麽呢?”

宋凝霜揪著魏氏的衣袖。

“母親,三年前的那封信,是您與父親叫我去送的,我本可以不去的,若是我沒去……”

“若是你不去,那麽宋家根本就不會有今天。”

魏氏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

宋凝霜被母親陰冷的表情嚇到。

連哭都忘記了。

“你應該知道,當年,我們宋家,可不止押了陛下這一個寶。”

宋凝霜的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

她顫聲應道:“女……女兒知道。”

魏氏握住了宋凝霜的手,語重心長。

“你用三年,換來了宋家無極的富貴,霜兒,你是我們宋家的大功臣,你父親會為你籌謀的,別慌。”

“可是,我隻想要嫁給玄夜哥哥。”

“現在不行。”

封後大典還未開始,宋家也沒有站穩腳跟。

他們還需要宋凝昭。

“霜兒,忍一時風平浪靜,該是你的,父親、母親與兄長,遲早都會將東西送到你的手裏,你且安心等著,相信我們。”

若不是四下無人,魏氏定然不會將話說得這樣直白。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三年前,你都能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現在也可以的,對嗎?”

魏氏用帕子,將宋凝霜臉上的淚漬,一點一點地擦幹淨。

她清楚地看清了宋凝霜眼底的迷茫逐漸變成堅定。

“霜兒,你才是我們宋家,獨一無二的掌上明珠。”

宋凝霜終於破涕為笑。

她一頭鑽進了魏氏的懷裏,“母親,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

朝露院。

宋凝昭將邀帖鄭重地交到了霧靄的手中。

“你一定要親手將帖子,送到程諾的手上。”

程諾是墨玄悠的貼身侍衛。

見程諾,如見逍遙王。

霧靄點頭應“是”。

宋凝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珠珠往香爐裏添了些清雅的玫瑰香。

淡淡的香味自香爐中縈繞,絲絲縷縷,鑽入了宋凝昭的鼻尖。

“聽聞那位逍遙王,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小姐明日去見他,萬一惹怒了他……”

珠珠半坐在腳踏上,輕輕地為宋凝昭捶腿。

宋凝昭隨手拿起一根銀簪,撥了撥被燭淚擋住的燈芯。

房內的燭光隨著她的動作,跳了一跳。

下一瞬,微弱的燈光變得比之前更加明亮。

宋凝昭這才拿起隨手放在小榻上的書,繼續翻看起來。

“無妨,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孩兒罷了,能有多難搞?”

宋凝昭是見過墨玄悠的。

三年前,在鹿州。

那時的墨玄悠剛滿十八。

瘦弱的如同一隻白斬雞。

個頭與她一般高,一個不如意,就淚眼汪汪,當真是像個還未斷奶的孩子。

當時,宋凝昭就覺得。

墨玄悠是她見過的,最難搞的小孩。

身為陛下最疼愛的孩子,從小體弱多病,是文妃的心尖寶,掌中肉,吃穿用度全部都要用最好的。

吃不了一點兒苦,受不了一點兒罪。

偏生他本身也是個挑剔得不行的主兒。

衣料粗糙一些的,便會導致他過敏。

吃食差一點兒的,便會引起腸胃不適。

連出行的馬車顛簸了一點兒,都會讓他頭疼。

一天十二個時辰,得專門安排一位大夫,陪在他的身邊十個時辰以上。

宋凝昭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

墨玄悠不過在鹿州住了七天,被她指派貼身照看墨玄悠的大夫,卻硬生生地瘦了八斤。

一想到這個,宋凝昭的唇角,微不可聞地勾起了一絲淺笑。

也不知道三年過去了,曾經那位難伺候的小祖宗,有沒有變得好一些。

宋凝昭將手中的書翻了兩頁。

霧凇便來稟報。

“小姐,浴湯準備好了。”

宋凝昭放下書,起身,走向了沐浴的耳房。

霧靄是在宋凝昭剛剛沐浴結束的時候回來的。

她還帶回了逍遙王的回帖。

宋凝昭接過帖子,打開一看。

墨玄悠隻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個字。

允。

字跡龍飛鳳舞,肆意灑脫。

宋凝昭將帖子放在了桌上,“珠珠,你去給汀蘭小築傳個信,明日我要請逍遙王用午飯,逍遙王嘴刁,所有的食材,都必須要用最新鮮的,魚肉隻取魚腹,青菜隻要最嫩的那一片菜心,不要飛禽,蔥薑蒜隻取其味,不可見其物,另外,飯後再備一道桂花釀丸子,記得多放些糖,他愛吃甜食。”

珠珠聽得目瞪口呆。

“小姐,逍遙王的嘴巴,這麽刁的嗎?”

“刁嗎?”

宋凝昭忽然就笑了。

也難怪他見著有人朝他的車廂放屁,他會那般難以忍受。

一個衣食住行都挑剔成這樣的人。

那輛馬車,隻怕現在已經被燒成一把灰了吧?

“你隻管去傳話,我還得去給他選一件禮物,用作賠禮。”

要給那個挑剔的人選個什麽禮物?

宋凝昭為此頭疼了半宿。

她剛剛忙完這些,順勢就睡在了祖宅那邊。

並不知道,隔壁的杏林苑,兵荒馬亂地鬧了一晚上。

第二天,宋凝昭是被鬧鍾吵醒的。

早上九點。

她算著時間,梳妝打扮一番,再出門去汀蘭小築。

時間尚且寬裕。

宋凝昭不太吃早飯。

也並不知道昨夜府中發生的事情。

隻是在珠珠替她更衣的時候,她才聽珠珠說:“小姐,昨天後半夜,二小姐突發高熱,夫人連夜傳召府醫前來,直到天明,二小姐的熱度才堪堪褪下去。”

宋凝昭恍恍惚惚的腦袋忽然清明。

“可知道是什麽原因?”

“聽說是邪風入體,再加上受驚,所以才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