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在心愛著的人的麵前表現得都很孩子氣

安靜的夜色。安靜墜落的雪花。天地間,有著陣陣清涼的風。但是,輕風卻仿佛又偏偏攜帶著幾份淒寒,深深地刺入了冰析的骨髓,令她的神智漸漸清醒了過來。恍惚中,她抬頭望天,眼神漸漸變得迷離。是啊!將臣便是那個統帥,那個將領。自他來到刃雪城後,數次整頓軍風,整個刃雪城就如同完全變了樣一般,精靈們的精神生活不再渙散,部隊更是變得有紀律性,有組織性。此時,若是有外敵來犯,刃雪城全城上下都會表現出很大的戰鬥力。因為,精靈們浴血奮戰,保住的不隻是這座宮殿,也不是這塊土地,他們真正保住的,更是他們自己的生命,以及他們身後諸多親人的生命。

——一個國度,若是連最堅固的防禦都沒有,又何談經濟的建設?

雪花輕盈飛落。安靜的夜色裏,陣陣清風無聲地吹過。

金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去了。

當久久怔住的冰析終於完全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便發現,金通的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天地之間。他仿佛隻是她的領路人,意思傳到,便會悄然消失。

四處尋望,都沒有發現金通的影子。就連雪地上,也是連一個人的腳印都沒有留下。仿佛,突兀出現的金通,以及金通方才對她所說的那番話,隻是發生在夢境中。然而,雪花飄落在衣領處袒露出來的肌膚上的時候,身體卻會感覺到有陣陣的涼意,會讓人在瞬間變得異常清醒的涼意。

一切,不容懷疑,都是事實。那番話,是真理,也是哲理。

而且,她忽然也發現。原來,她看世界的眼光還是很短淺。這個世界不是沒有藏龍臥虎,隻是那些真正的龍、真正的虎她看不見而已。她對這個世界的評價,隻限於她對她周邊人的評價而已。她一直犯著一個錯誤。以偏概全。從片麵的視野評價了全部的世界。

漸漸地,冰析終於感覺到天地之間漂浮著的涼意了。然後,她下意識地縮縮脖子,雙臂環抱著胸膛,小跑著沿著來路返回。輕輕的風吹舞起她褐紅色的衣袍,她因快步小跑而上下竄躍的身影仿佛也成為了雪地裏一個美麗的景點。

心中的怒意平息後,她開始有些想念將臣宮殿中的溫暖了。

越是這般想的時候,她就越是跑得快。越跑得快的時候,就覺得外邊的天氣越是寒冷。

雪空下,夜色中,她獨自瑟縮著身軀,越跑越快。雪地裏,一串腳印在她的身後啪啪地蔓延開來。

寒冷的深夜。

飄舞的雪花。

時間時而安靜時而喧嘩地飄過。

不知道跑了多久。

冰析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她定了定神,凝眸望向前方,再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斷急喘起伏的胸口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下來。然後,她又甩了甩頭,將飄落在頭發上的一些尚未融化掉的雪花統統甩落掉,同時抖了抖肩膀,緊接著又用手打掉幻袍上的雪花,這才邁開健步,在雪地裏繼續向前緩緩走去,背脊挺直如同驕傲的公主。

她的耳邊。

將臣的呼喚聲越來越近。

“冰析——冰析,你在哪裏——冰析——”

她的嘴角不經意地抹出一絲驕傲。

哼!就不信他敢一直賴在家裏不來找她!?小樣,急死他!哼哼!!

果然,很快,將臣跌跌撞撞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她心中一驚,再一急,然後什麽也顧不上了,直接快速地跑上前去,扶住了他的右臂。

“你怎麽弄的啊,這麽狼狽?”

她急聲問。然後,她快速地替他打掉頭發上肩膀上還有衣服上的雪花,眼眸中盡是柔軟的心疼。

“冰析!”急速飛舞的雪花中,將臣的頭發早就濕透了,緊緊地貼在額頭上,也黏在了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上。模糊的視野裏,他看到了那張令他怦然心動的臉龐,嗅到了他所熟悉的體香味。然後,他緊緊地抱住了她,就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他沙聲說,“冰析,我的冰析,我總算找到你了!你沒看見這麽大的雪啊,跑這麽遠做什麽啊!?我承認我錯了成嗎,你可別總是離家出走了。還問我怎麽了,我能怎麽,就是摔的。這麽大的雪,這麽滑的路,誰不得不小心摔幾個跟頭啊!”

密集飄舞的雪花中,他緊緊地抱著她,說話的聲音有些紊亂急促,他語無倫次地表達著他的意思。而他的臉上,卻盡是孩子氣般的偷偷的開心和喜悅。不管怎麽說,他總算找到她了。為了這個“強迫”的擁抱,就是摔一百個跟頭,他都覺得值得。

——愛人之間的擁抱,就是一個最甜蜜的天和地。

“什麽!?”被他緊緊地抱著,她都快要被窒息了。然而,聽到他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她頓時又好無厘頭地生起氣來。雪空下,她猛地推開了他,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你瞧你這點出息!這雪也算大嗎,這路也算滑嗎!?我不也是一個人走出來的嗎,我不也走了這麽長嗎!啊,我就奇了怪了啊!為什麽我沒事,到你這不是跌就是摔的!你看你,你看看你這副德行。一鼻子雪。喂,你還吸,吸什麽吸啊!?感冒了沒人伺候你!”

“感冒!?”望著冰析滿臉的怒容,將臣心中卻依然覺得很甜美。然後,他怔了怔,又重新抱緊了冰析,一臉壞笑地說,“對哦。最好感冒了。這樣,你就能夠陪在我身邊,專門伺候我了。嗬嗬。”

“你想得美!”

可是,冰析卻又推開了他。

這次,將臣卻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了。平日,他在外邊都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隻有在冰析的麵前,他才會偶爾顯得有些孩子氣。然而,當冰析長時間用冷冷的聲音對他說話後,他也會覺得不知所措的。

——沉浸在愛情中的人,有著孩子般的心理。在心愛著的人麵前,心也會變得幼小的。

雪花輕盈飄落。

夜,已經很深了。

冰析冷冷地望了將臣許久,直望的將臣不敢再看她,她才罷休。

“將臣,我和你說些事。”可是,雪空下,她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很溫柔。她開始想念將臣的懷抱了。她覺得他的懷抱很溫暖,很堅強,讓她很有依靠感。然而,她卻本能地側轉過身軀,輕輕地斜睨著將臣。待將臣一臉疑惑地望向她的時候,她才淡聲說,“關於你統領軍隊的事情,我決定了,我不再插手了。這本就是你們男人的事。不過,我希望,我的事情你也最好不要多問。”

“好像有點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將臣似懂非懂地低聲喃喃。

“怎麽?”冰析忽然拿眼橫他,“你不樂意是嗎!?”

“不不不!”將臣連忙擺手,他急聲說,“沒意見沒意見完全沒意見!”

就暫時依著點她的意思吧。能夠哄好她已經很不容易了。嗬嗬。以後,等他翻身的時間到了,就該她對他低聲下氣了。

“還有,”冰析開始向前走去,她邊走邊說,並不時地斜斜地瞥將臣幾眼,“以後咱們兩個,在家的時候你得聽我的,在外邊的時候呢,我就多少受點委屈,順著點你的意思。怎麽樣,我們這個約定,你還滿意吧?反正,你也不怎麽吃虧。”

這是她方才突發奇想出來的妙招。將臣繼續在外邊耀武揚威,她不去滅他的威風。但在家裏,在他們兩個獨處的時候,他要是再敢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可絕對不同意!

“滿意滿意。”將臣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她的身後,不停地點頭說,“一切,你說了算。”

她若是說了不算,他早就反了。隻可惜,他總是有那個心沒那個膽。

雪地裏,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漸漸走遠。在他們兩個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雪空下的那一刻,他們仿佛忽然又並肩同行了。

幻雪神山。

另一個虛擬的刃雪城。

但雪花卻很真實。

因為,刃雪城可能隻是被淵祭用什麽東西幻變出來的,而天地之間的雪花,卻隻屬於大自然,任何神力都無法製造。

“你是說,”櫻空釋皺起眉頭,他靜靜地望著冷箭,眸中的疑惑閃爍不定,“那日你們在大金國受阻,是金塵親自救的你們。而最後,他居然沒有傷害你們,就獨自離去了。”

聽完冷箭的敘述後他感覺很驚訝。然而,他也知道,冷箭並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冷箭就根本沒理由編造這樣的謊言。他相信他,自然也相信他的每句話。

“千真萬確!”

冷箭瞬也補瞬地回望著櫻空釋,眼珠澄澈,言語肯定凝素。

“這麽說,”櫻空釋陷入了深思,“金塵似乎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的人。”

對於金塵,他最不會評價。因為,金塵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也正是因為他有了這樣一個朋友,他才淪落到這般田地。他的心中,原本是極其痛恨金塵的。可是逃往的時日久後,那種濃濃的恨意卻漸漸變淡了。